越州芍星城外有条古道,自打官道修成之后,那片区域便成了盗匪云集之地,人迹罕至。
破庙立于古道旁,单从年久失修的正殿和院墙,也能一窥它当年的宏伟盛大。
一位女子拖着重伤之躯踉跄撞入正殿,她受了重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
在江湖人眼中,她是一个视江湖道义于无物的女罗刹,只要价码足够,她便谁都会去杀,所以招致正派恨她,邪派憎她。
大概只是因为从未有人能够找到她的落脚之处,她才能够活到今天。
女子跌坐在满是灰尘枯叶的蒲团上,正想松一口气时,大佛背后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
她还未完全放松的精神再次紧绷起来,还在滴血的手又悄悄握在了刀柄上。
“有谁在那?”她尽量平稳气息,不想让人听出她重伤在身已无余力。
大佛后的声音消失了,只过了数息,一个瘦弱的男子从佛像后踱出,一身破袍打满丑陋的补丁,头发却梳理得极为规整。
男子憋红了脸说出一句:“姑娘,我内急……”
她一愣,一脸郁闷地松开了刀柄。
“快去!”
他被人发现了行踪,原本以她谨慎的性格,现在应该赶快离开这里才是,但她逃亡数日再加有伤在身,已经实在是不想动了。
她放下戒备这一刻,全身的疲惫瞬间袭来,看到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她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刚刚出去的男子一步跨进正殿。
“若是就死在这里可能也不算坏吧……”她心里想着,便彻底昏迷过去。
——
当她再次醒来时,只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连动动手指都感觉费力,而身上剑伤之处都有一股紧缚感,想来是已经被包扎上了。
环视四周,已然不再是正殿内了,看上去像是曾经破庙中僧人的住所。
那个说自己内急的男子就坐在她的床头,低着头手中摩挲着属于她的佩刀。
似是听到她醒来后的动作,男子柔声问道:“姑娘可是醒了?我去给你倒些水来。”
她张了张嘴,没有也没能说出什么,看着男子的背影,她有一种不真实感。
男子端来一小碗水,放到床头,再接着把她从床上扶起,她也不是没尝试过自己起身,实在是没有力气做到。
男子一边慢慢地给她喂水一边自顾自地说:“刚刚我在正殿左右都叫不醒你,又闻见姑娘身上血腥味浓重,便猜测姑娘是受了外伤,包扎时多少有些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能够理解。”
“你有什么目的?”喝了点水,她不再那么干涩的喉咙终于能挤出这么一句话。
男子闻言一愣,因为想要继续说些什么而微张的嘴巴显得很是尴尬。
“你救我,想得到什么?”女子再次发问,已经直白到了极致。
男子莞尔:“在下没有想过。”
喂完水,男子再次轻轻将她放到床上躺好,还为她掖了掖被角。
“姑娘身上金疡之重,实在超乎在下想象,如你顶着这般重伤敢来这里的人更是从未见过,姑娘也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问。你只消好生休息,我去帮你买些刀伤草药回来。”
她盯着男子好看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柔和的眼角,只是那眸子……
那眸子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彩,也仿佛任何光芒都照不进去,只有深邃的黑暗。
“你的眼睛?”
“是在下失礼了。在下望川,如姑娘所见是个瞎子。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迟迟没有回应,男子也不恼,微微一笑便站起身向着房门走去了。
男子走了出去,正打算关上房门的时候,女子开口了。
“锦言。”
她听着望川的脚步渐渐远去,思绪也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锦言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厉害的刺客,只是奶娘让她去杀谁,她就去杀谁,从没有问过理由,也从没有拒绝过。
她也想过自己可能只是奶娘豢养的杀人工具,可她又能怎样呢?她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这次奶娘交给她的任务,只是刺杀一个小城的城主,且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可谁又能想得到,城主府戒备森严像是早有准备,甚至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圣人剑周铎也在府上做客。
这很显然不是巧合,而是陷阱。
一般刺客见此阵仗也就知难而退了,但她似乎不在此列。
她在城主府外徘徊守候数个昼夜,终于被她等到一个机会,故意留给她的机会。
城主喝退左右一个人在书房,甚至连门口的守卫都被他安排得远远的。
事情当然是没有她所计划的那么简单,她被周铎发现,没走出百招,她便被周铎伤及全身多处。连续数日拼命逃亡百里开外,在终于确定追兵被甩干净后,她跌跌撞撞走进了这座破庙中。
锦言不知道自己想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照进屋子的光线越来越少,她才发觉天已经这么晚了,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臂,被圣人剑重创的部位因为活动拉扯而疼痛难忍,一丝一毫力气都用不上。
望川推门进来,手上提着一个纸包一个砂壶放到了桌上,又反身把门关上。
“我想锦言姑娘可能早就饿了,买药回来便去熬了一锅清粥,以你这个状态也不太能吃得下别的东西。”
像是为了证明望川说的话是对的,明明刚刚还没有什么饥饿感的女子一下子觉得饿极了,连肚子都发出了抗议。如果她的姐妹和同僚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毕竟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女罗刹竟然还会脸红。
望川盛了一碗粥放到床头,又帮床上不能动弹的女子坐直起身子来,端起碗舀上一勺清粥,细心地吹一口,然后放到女子面前。
锦言的脖子确实没有受伤,但是望川递过来的勺子离她还是稍有距离的,望川没有用手扶着她,也判断不好她的嘴巴到底在什么位置。
“近点。”很饿又吃不到粥的女子指挥着望川。
“近点是哪边?”
“左边一点点……是左边不是右边!”
“姑娘,我这是左边啊。”
“是我的左边!”
……
两个人非常煎熬得吃完了第一碗粥,稍有默契之后,倒也不再那么艰难滑稽了。
再之后望川又盛了两碗,直到锦言说她吃不下了,望川才恋恋不舍的把碗放下。
“照顾人居然还会上瘾。”
休息了一会儿,望川再次走到床边,伸手就要掀开锦言身上的被子。
“你干嘛?”女子冷声问道。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几乎被尽数除去,这也是之前望川说多有得罪的原因,但彼时她毫无意识,况且伤口也确实需要包扎。但现在,自己清醒的时候,这个男人竟然要掀开自己的被子。
“之前为了止血仓促将姑娘的伤口包扎了,刚刚我买了草药,我想着换上草药对姑娘的伤势可能有所帮助。”虽然女子冷漠的声音显得没有礼貌,但望川还是如之前一样温柔回答着她。
“我会嫁不出去的。”女子的声音不带什么特别的感情。
“咳咳……”望川一阵尴尬,放到被子上的手又悄悄收了回来。
“但我还不想这么快死,帮我换药吧。”
“那就得罪了。”望川硬着头皮掀开了锦言身上的被子,摸索着锦言身上的几处伤口。
是的,他看不见,所以他想要找到伤口只能靠摸索。
“手别乱摸。”
望川再次尴尬地停了下来,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
“我告诉你伤口在哪儿。”
望川点了点头,开始顺着女子的指示找寻伤口。
如果他不是一个盲人,他一定能看到,那个声音沙哑不带一丝感情的女子的脸上,现在竟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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