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妮？”
尽管不知道具体原理。
但声音响起的瞬间，紧绷着精神的艾尔娜还是小小地松了口气。
这证明她最终还是赌对了。
“你醒过来了？”
“我没有睡着，艾尔娜大人。”
“这个样子是？”
“有些亚龙人可以变成真正的龙，可能是诅咒催化了这一过程。”
柯莱妮用没有感情的空灵声音，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
艾尔娜这次是真的松了口气。
虽然情况出乎意料，但显然没有艾尔娜想得那么糟糕。
至少柯莱妮不用被自己杀掉了。
能有这一结果，艾尔娜就很满足了。
她扬起头来，盯着柯莱妮的竖瞳悄声说道：
“你先冷静下来吧，诅咒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不行，艾尔娜大人。”
然而，柯莱妮接下来的话。
却让艾尔娜渐渐放下去的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上。
“诅咒已经快要爆发了。”
“......这是什么意思？”
艾尔娜迟疑了一下，连忙问道。
她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艾尔娜不愿去猜。
“就是字面意思。”
柯莱妮的声音回荡在艾尔娜的脑内。
毫无起伏的强调，让艾尔娜感到冰冷而陌生。
“像上次那样，积蓄，爆炸，然后火焰会吞噬整个城市，大家都活不了。”
“怎，怎么会......你想得太悲观了...！”
“我没有夸大其词。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您也能感受到那股热量不是吗？”
“.......”
艾尔娜很不甘心，但也只能点头。
那股热量已经大到让她无法故意忽视的地步了。
周围的温度一直在不间断地增高，就连吸入肺中的空气都慢慢地炽热起来。
“那我们得快离开这里，去找伊莉娜，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
“没用的。”
柯莱妮第一次打断了艾尔娜的话。
“这幅身躯能够变成龙，就说明诅咒已经失控了。”
“可你还在与我对话啊！”
“您知道吗？如果不是您立刻赶来，我会用火焰烧掉这里的一切。”
像是为了印证柯莱妮的话那般。
在两人谈话的期间，不时有几缕烈焰自巨龙的嘴角荡出。
就仿佛它的嘴里喊着一大团火焰，或者一口岩浆那样。
“不管是居民还是卫兵，它们都会被数千度的烈焰彻底烤熟。”
扑面而来的热量，甚至让艾尔娜蒸出了汗。
黏糊糊的汗液顺着大腿浸湿皮裤，让她的腿间一阵不适。
即使是逐渐增强的晚风，也未能舒缓这一不适。
“您应该清楚，方法只有杀了我而已。”
“为什么要逼我，柯莱妮？！我，我不想伤害你...”
艾尔娜的声音变得相当急切。
“你完全可以一抖翅膀飞走的不是吗！”
“飞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我们再慢慢商量...”
“我不是在逼您，艾尔娜大人。”
柯莱妮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感**彩：
“您难道就可以保证，之前没有想过要将失控的我杀死吗？”
“.......”
此话一出，艾尔娜自然是沉默了。
因为她确实想过。
不仅想过，还千方百计地想要设法逼自己下定实施的决心。
“...我之前一直都很害怕，整天都在担心。”
见艾尔娜不说话，柯莱妮干脆开始自言自语：
“比如我和您关系，我和彩阳的关系是否足够亲密，您是否愿意为了我挺身而出。”
“因为我在您的心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仆，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对象，而我也确实没有什么价值。”
“不是这样的...！”
“没关系的，因为在见到洛杰大人过去后，我发现这些都无足轻重。”
“......洛杰？”
艾尔娜的思绪，在听到“洛杰”二字时凝滞了一下。
但柯莱妮没管艾尔娜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诅咒也好，亲情也好...归根结底，只是个简单的问题。”
“我是个背负着诅咒的孩子，只要活着，就会持续不断地伤害他人。”
“可即便如此...我也想要活下去。”
“就算别人必须因为我的缘故死掉，就算这样，我依旧自私地想要活下去。”
“艾尔娜大人...这种想法，应该很不正常吧？”
“明明当时艾尔娜大人救了我，我却没能做出用生命来回报您的觉悟.......”
“......想要活下去，没什么不正常的。”
艾尔娜略微顿了一下，说道。
听着柯莱妮的陈述，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其实从柯莱妮说出“你应该杀了我”的时候。
艾尔娜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
柯莱妮的心境，已经变得不再迷茫。
她不再一味地用寻死的方式来缓解心中的愧疚，而是开始直面自己所背负的命运。
“果然，您跟洛杰大人的想法一样呢。”
“洛杰对你说了什么？”
“洛杰大人告诉我，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有追求活着的资格。”
“.......”
“我已经想清楚了，艾尔娜大人。”
“我还没有做好为了大家牺牲自己的准备，恐怕今后也不会有。”
柯莱妮说着，缓缓地将龙爪移开。
没有任何阻碍的两人，得以四目相对。
化成巨龙的柯莱妮盯着自己面前的魔王，缓缓地说道：
“我是个自私的人，大家都是这样的，您也一定是这样。”
“艾尔娜大人的母亲在最开始就想除掉我，只是您的阻拦，让这一过程推延了数十年。”
“现在，您成了统领魔族的王，所以该由您来杀掉我，拯救大家的性命了。”
柯莱妮淡淡地说着。
“可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没必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艾尔娜心有不甘地回应道。
她依旧想要挣扎一下，也许柯莱妮会回心转意。
但，柯莱妮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浇灭了艾尔娜心中的最后一缕希望：
“也许吧，但那样做并不值得。”
“我与从小陪伴您的彩阳不同，只不过是被您半路捡来的女仆而已。”
“您没理由花费如此财力物力去保护一个小小的女仆，代价太昂贵了。”
“看看您的身后吧，看看那些士兵的眼神。”
“如果您执意要包庇我，他们会怎么想呢？”
“......”
顺着柯莱妮的话，艾尔娜轻轻地偏过头去。
在她的命令下，士兵们并没有靠近，只是在远处警戒地围成一圈。
没有任何人说话，但沉默的视线却让艾尔娜感觉如芒在背。
扎得她浑身都不太舒服。
“而且，就算您执意要宽恕我，我也不会接受。”
“那样的代价太大了，而我没有任何方式能够回报您。”
“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害怕，而到最后，我们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站在对立面上。”
与此同时，通体墨绿的巨龙，也有了相应的动作。
臃肿的身形耸动着，从坐姿改为站姿。
能量在她的口中开始汇聚，炽热的浪潮扑面而来。
隔着一层面盔，传递到艾尔娜的脸颊上。
“来吧，艾尔娜大人。”
巨龙抬起那庞大的头颅，双翼自身后缓慢地延展开来。
洒下的阴影，完全将整片广场连同艾尔娜一起罩住。
柯莱妮的声音，至此终于带上了一丝感情的色彩。
“您清楚的，对于威胁最简单的处理手段，就是彻底消除。”
“像您的母亲那样，干净利落地杀了我。”
“而我，会为了不再担惊受怕地活下去而杀掉您——还有在场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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