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全然的黑暗。
显然某个至高神为了偷懒，让这句话在书里重复出现了无数次，但是事实便是如此，如果要描述柏叶，梅零，或是其余陷入晕厥又奇迹般保留了感知力的——那么全然黑暗就是最好的描述。
这里没有一点光，只有宛如盲人瞪大双眼可见的色彩。
紧接着，在一片无物的空间里，出现了杂音，那些杂音一路侵蚀进她的脑海中，很快便造成了阵痛。
头痛欲裂。
她动弹不得，因此只能任由疼痛侵蚀她的脑海。她不断痛苦嘶吼，希望自己快点醒来，至少能看得清眼前的事物。
“醒了......醒了......”
呢喃逐渐接近。
一点光晕撕裂了黑暗，接着是朦胧的色彩。那些色彩逐渐有了边界，构建出不同的形体，形体又成为了物件，她的双眼逐渐能辨认出周遭环境了。
座下是尚算柔软的坐垫，她靠着冰冷的墙——粗糙而冰冷，大抵是石头——双手被绑在身后，眼前除了昏暗的房间外便只剩下离的很近的垂下的发丝。
“别动！”
她刚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也被麻绳绑紧了。
那些身影小小的，瘦瘦的，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晃动。
“你们是谁？小孩？”
她试图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记忆支离破碎。
疼痛......小巷......洛桑......
当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肾上腺素瞬间飙升。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她被绑架了。
她只记得被洛桑带到了小巷里，然后下一秒就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经在这个陌生的所在。
可恶，没想到那个每天都在商业街游荡的小屁孩会这么心狠手辣，她还以为用美食就能轻松贿赂这些一无所有的流浪儿。
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得寸进尺，把她都给绑架了。
“我要见你们的家长！你们这样做——”
“家长？没有那种东西。”
眼前的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似乎是这三个小孩里唯一一个有能力挥棍把她敲晕的。而且她手上正拎着一根木棍，警惕地盯着柏叶。
这里是个空置的小仓库，也不知道在王都的那个角落。她判断不出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因此也无法猜测她在哪里——甚至不清楚自己还在不在王都内。
阳光在穿过狭窄的一线天，又钻过排气扇布满灰尘的罅隙后已经所剩无几，整个仓库里只可以勉强见到对方光影斑驳的脸庞。
“你们想要什么？”
“钱。洛桑已经出发去找伯爵要钱了。”女孩努力做出恶狠狠的表情，但她太小了，还带着青涩的脸庞和那没多少心机的蓝色眼睛让人打不起精神。
“伯爵不会给钱的。你们想多了。快放我下来——我可以给你们钱——”
伯爵怎么可能会支付赎金？他巴不得柏叶在意外中死去。
现在她感到茅塞顿开——回顾起这段时间的种种，她遭到刺杀的频率一下子高了起来，因此为杜克伯爵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如今她的人偶悉数战死，她要制作出新的人偶，少则三个月，久则一整年，在此之前她直接死去的概率更大。
与其因为她的存在而让伯爵府不断承受风险，倒不如把她牺牲了再找替换人选。
要想到这一点并非难事，只是，柏叶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眼下的正是现实。
她清楚记得十年前那改变命运的夜晚。杜克家族的马车驶入这和他们毫无干系的福利院之中，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地搜寻过去，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天赋异禀，是被选中的孩子。她被大名鼎鼎的杜克伯爵——那个建立福利院的富商见到后都要下跪行礼的大人物——一路离开了特洛伊，前往繁华的王都。
她坚信她是特别的，是杜克伯爵这样的大人物不辞千里来到边陲小镇带走的，无可替代的人偶师。
看来，她高估自己了。
这个时代里也许最不缺的，就是人。
最卑贱的，也是人。
“你不是杜克伯爵的事务官吗？他怎么可能不给钱赎走自己的事务官呢。”
“想多了，在他的眼里，我根本无足轻重。”
“哼！别想着骗我们把你放走。”女孩张牙舞爪地用棍子戳了戳坐在稻草堆上的柏叶，“我们才不会轻易上当呢。”
“你们叫什么名字？”
眼见几个小孩脸上的警惕神色越来越浓，柏叶叹了口气。贫民窟长大的孩子大概和外面的花朵是不同的，他们更加猜疑，更加坚强，并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动摇。
“我是夏娃，他是亚瑟，她是麦麦......”
夏娃甩了甩自己的长发，摆出严肃的表情。
这三个孩子目测都介乎八岁到十四岁之间，发育的很不好，看上去就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夏娃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可惜浑身都脏兮兮的，只剩下一双眼睛清澈依旧。
“如果你们很缺钱，我真的可以给一些你们。”
“我们不会相信你的！”
“好吧。你们觉得洛桑和伯爵交涉要多久？他应该有告诉你们吧。”
“呃......”
夏娃和亚瑟交换了个眼神，马上说道，“大概要两天吧......他准备了很多谈判材料。”
“两天，所以你们就打算在这里和我大眼瞪小眼两天，什么都不做？大概在拿到钱之前你们会先无聊而死。”
“确实有道理。”
年纪最小的麦麦卷缩在墙角，一直往门外的方向瞄，“我想玩游戏......”
“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间，麦麦。”夏娃摇了摇头，“我们要把这个女人好好地看好才行，如果我们出了差错，那么洛桑的努力就白费了。”
“我想玩跳格子，吃烤饼，然后去比赛爬树......”
“现在不行哦，等我们拿到钱了再出去玩好不好？”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夏娃姐姐，什么是绑架？”另一边的小男孩也举起了手，“我一直听你说绑架什么的，可是没有人和我解释过绑架的意思欸。”
“绑架就是把一个人关起来，然后找在乎他的人要钱。”夏娃的语言逻辑很通畅，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
“咦？那我们会被绑架吗？”
“......”
话说到一半的夏娃顿住了。
她仔细地想着，期间发出了不少毫无意义的声音，但无论如何绞尽脑汁，都回答不了亚瑟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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