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杜克伯爵。”
在杜克伯爵府花园的大铁门外，小小的身影正在大声喊叫。
他虽然瘦小，但却如同一根钉子般牢牢扎在地上，任由士兵怎么推搡或是辱骂也不动摇。
在他的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羊皮纸，上面写了赎金有关的方案。不多不少，他们只要十枚银币。
伯爵府这样上下五层高，坚固辉煌的建筑里肯定有不少宝藏吧，当洛桑抬头仰望那宏伟的大楼时他会这样想。
他曾经听阿吉叔说过，在富人的家中每一件随处可见的物品，都可以让他这样的人吃上一辈子。
但哪怕这些物件被放在仓库里永无天日，那些王都里的富人也不会想要把它们拿出来卖掉。因为对于富人来说人命并没有他们的时间值钱。一分钟，一秒钟亦是如此。
就算有一天他们那样做了，让他们拨出时间的也不会是洛桑的命，而是这件事会带给他们的满足感。
阿吉叔还说过，这个世界上——不只是特洛伊王国的王都——都有两种富人。一种富人懂得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依靠自己的能力赚了很多钱；另一种富人通过贩卖其他人的生命来赚钱。
说起这些，阿吉叔总会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然后他会哀叹一声，跪在至高神的神像前默默忏悔，说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害怕做第一个举旗的人，害怕做第一个倒下的人。
他们觉得阿吉叔做的已经很好了，他只是一个和他们没多少不同的穷困潦倒的牧师罢了，就像是他们的父亲一般。但每当说起苦难，阿吉叔的眼睛会闪起明亮的色彩，如同在窥窃某个宏大壮丽的世界。
他曾经不理解，但如今他站在杜克伯爵的府邸前，不由得心生怯意了。
无论是士兵抑或是建筑本身都在给他强烈的压迫感，如同巨人蔑视着蝼蚁。
这一刻，他清楚知道了生命的卑贱。
那他每天在奋力苟延残喘的生命，比浮尘还要轻。
也许阿吉叔能有这样的愿望本身，就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别烦我们——什么赎金不赎金的——”
“我说的是真的，我绑架了伯爵的事务官！我的名字是洛桑！伯爵肯定会记得我的！”
“洛桑？”
较胖的那个士兵抓住洛桑的手腕，凑近了一点，随即又被他身上的臭味弄得眉头一皱，倒退了两步。
“是你，那个经常在商业街抢东西吃的傻子？”
“什么傻子！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喂，你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
他举起拳头，恶狠狠地就要把眼前的小屁孩揍一顿。
“好了，给我收敛一点。”
就在拳头落下前，远处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没有穿盔甲，只是胸前的徽章和腰间的长剑让他看起来高级了不少。
他在洛桑身前站定，接过他的羊皮纸，细细读了起来。
“好了，你绑架了柏叶小姐？”
“对，就是我。我要赎金！”
“哦。我会带你去见伯爵的。”队长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这边来吧。”
什么？瞄了两眼就决定了？
什么敷衍？
两个门卫傻眼了。
明明这只是个在商业街要饭的流浪儿，恶作剧的概率比真的在要赎金大了几百倍......
“大人，您就这样——”
“好了，闭嘴，你们这样办事只会让伯爵麻烦。”
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窃窃私语中，洛桑顺利地跟着队长消失在了府邸的侧门中。
......
......
伯爵坐在老人偶师的对面，细细品茶。
“你的那个研究进行的怎么样了？”
“大人，进行得非常好。”
老人偶师闭着眼睛，身后的男仆人偶正在捏他的肩膀。
“说说详情吧。我很有兴趣知道。”
“当然没问题，大人。”
老人偶师睁开眼睛，用手指沾了一些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逝去了
他先是画了一个小圈，“这是一个水泡，人偶的灵魂，或者叫它中枢。”
然后他又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大圈罩着小圈，“这是人偶师的灵魂，和人偶的灵魂完全一致，只是人偶的灵魂更加纯粹和简单。二者双生与共，因为一模一样而产生共鸣，故此人偶可以随着人偶师的心意而动。”
接着他画了一根刺，径直刺进小圈里，“这是我的术式，它打破了人偶灵魂的约束——至少短期内是这样。接着，里面的东西会涌出，撞开人偶师的限制。这个过程，我们叫它情绪生成。”
“有趣，有趣。简直就像一个外在开关，强行干预了人偶师的控制。”
“大人果然聪明。”老人偶师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所以说，只要用的恰当，人偶将会被激发出情绪，至少短期内是这样......本来人偶只会被人偶师的指令所支配，但如果多出了自己的情绪，那么说不定情绪可以凌驾于指令之上。情绪甚至有几率冲破记忆的储存封锁......到时候有什么结果，无法预估。”
“有趣，有趣。”伯爵站起身，来回踱步，“人偶师这种武器最好只有我有......当然世事无常，总要做好别人也有的准备。”
“如果要杀死一个人偶师，这种做法是最完善的了。”老人偶师如是说道，眼里有几分阴毒，“人偶不断被摧毁，不断被制作出来——但只要让人偶师留下心理阴影，他就永远也制作不出人偶了。”
“当然，谁也不会想要一个随时会杀死自己的右手。如果是我，那必定会把右手切下来，哪怕再不方便也好。”
“确实如此。”
伯爵笑了起来。
一切都在朝着他所构想的方向前进。
梅零的出现也许不是麻烦，反而是一箭双雕的机会——既试验了派克最新研究的术式，又可以顺理成章让柏叶这个失去了价值的人偶师消失。
想起十年前父亲收养柏叶的时候，也许一早就料到了今天，所以才会如此不间歇地让柏叶除掉敌人。快些让柏叶背负所有仇恨，压榨完所有价值，就可以扔掉了。
收养？杜克家确实收了柏叶，也有好好养她，但可从来不会把她当成家族的一份子。
染了太多血的刀断掉的那天，就是被丢进焚化炉的那天。
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归宿，伯爵府比起家，更像是伯爵施舍给她的一个避难所。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感恩戴德，甚至认为自己是杜克家族荣耀的一员。
真是可笑。
要是那个破人偶没有替她挡下必死的一击，她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哪怕如此，她竟然还选择气走了那个出现了独立意识的人偶？
现在的她，就是在狂风骇浪上孤独航行的小船。
只有彻底见不到大陆，才会知道最后一根海锚的可贵。
可惜，太可惜了。
大概，一切都已经晚了。
敲门声适时响起。
“直接推门进来吧。”伯爵嘴角微微勾起，“如果是和柏叶有关的消息，直接和我说；如果不是，就和管家说。”
“大人，我们找到柏叶了。她被绑架了。”
“有趣，太有趣了。”伯爵似乎不感到惊讶，他轻轻叹气，若有所思，“现在我们不需要出手了。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她也必死无疑。真要谢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洛......洛桑。”
“我会好好奖赏你的。真是有趣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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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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