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诶？”
她努力露出笑容：“可是，为什么？突然就……”
赫尔沉默着，并无言语，只是静默的看着汐。
汐看着赫尔的眼睛，忽然有些惶恐，她能够直接感受到从他那里传递过来的情绪了，似乎也能够隐隐约约的明白赫尔为什么想要离开。
可就在她无力承担那样的眼神，低下头去的时候，又忍不住自怨自艾的想到：终于，连恶魔先生也厌倦我了么？
“我知道了。”
汐轻轻闭上眼睛：“既然你来同我告别，离开就是。”
原本……他们就还什么都不是对吧？
汐这样想到，赫尔只是她的一个朋友罢了，她可没有权利限制赫尔想要去哪里的自由。
不论赫尔想要做什么，去哪里——这些原本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吧？
只是告别……
为什么要告别？
“赫尔这里说的分别的意思……是我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对吧？”
“我……”
赫尔开口说道：“我不想说是为了你好，但是。不，我是说——诞生于欲望的我们都是自私的，于我而言，我希望你能够继续活下去，所以我要离开你。”
“你如果想要我活下去，就别离开我。”
汐抓着赫尔的衣角，还是忍不住挽留——她也不知道为何挽留，或许，她真的很希望能有什么东西陪伴她吧？
可明明是她主动关闭了心门。
真是贪婪。
“可你并不开心。汐。”
赫尔轻声叹息：“只要我还在你的身边，总会对你造成影响，或许你并不会主动踏出那一步，但你永远都不会开心起来。”
赫尔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被裹挟着的汐或许自身并不会察觉到被影响，但她的生活会逐渐退去色彩，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吸引她的注意，除了——死亡。
“我不是不开心啦……”
汐小声辩解：“我只是，习惯了难过。”
“唔……”
汐感觉到自己的头上又一次落下来赫尔的手掌，但此时的她已然习惯，这开始让她觉得不公平，这数月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赫尔存在的生活，但现在对方却要抽身离开，像是完全不曾到来似的。
“如果我找到能够消除你的影响的方法，你会留下吗？”
汐有些不甘心的询问。
“如果你找到了消除影响的方法，那么也不需要我留下了。”
赫尔淡淡的说道。他是死亡，没人会喜欢死亡，最多只能做到对死亡释然罢了。
说着，赫尔将房间的窗帘拉开一半，阳光立刻堂而皇之的占据了整个房间。
“那不是我的世界。”
汐有些偏执将窗帘再度拉上，令房间变成一个小黑盒：“如果你离开了，我会寻找另一个恶魔，然后跟它签订契约，永远的活在一个幻境之中。”
“反正……都已经是这样的人生了，至少，我还能拥有一个完美的梦吧。”
汐像是自暴自弃般说道，但语气中的坚定又让人疑心她并不是在闹脾气，而是真的会践行这句话。
“我……”
“抱歉。”
汐打断赫尔的话，轻轻抹了抹脸：“我刚刚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而已。”汐重新看着赫尔说道：“不论如何，我想，你都能够称之为我的友人吧。那么，祝你日后一帆风顺。”
少女真诚的说道，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已经抚平了情绪波动，但眼角闪动的泪光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那么……”
赫尔向后退了几步，几乎贴到墙壁。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敢看着少女此时的模样，强装镇定的说道：“希望你以后能够开心。”
说着，他的身体开始逐渐膨胀，恢复成为他恶魔的模样。
“说真的，赫尔，我觉得你应该能够感觉到，我并不抗拒死亡。”
汐也像是要刻意拉开与赫尔的距离似的退到了门边。
“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来到我的城堡了。”赫尔点点头，此时的他，展开了黑色的羽翼与尾巴，看上去像是个堕落的天使。
“你希望我能够开心的在现实世界继续活下去，可是，对我来说，现实世界已经没有什么牵绊了。”
汐忍住想要靠近赫尔的冲动，尽量冷静的说道：“即使你并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我也大概会在某天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或许不会吧，我会一直活着。”
汐自嘲般笑笑。
实际上，她并不敢真的动手。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不过不论是哪一种方法都会在最后关头因为畏惧而主动放弃。
“我是个胆小鬼，只会耍耍嘴皮子功夫罢了，所以，赫尔不用担心我，我才不会傻乎乎的自寻死路呢。”
汐将房门打开，自己率先走了出去，背对着赫尔说道：“你走吧。”
说着，便再度将房门关上，背靠着门，身形有些踉跄，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又要回归到一个人的生活中去了。
早已经习惯的，一个人的生活。
没什么不习惯的，对吧？
“可我只是……可我只是……”
汐喃喃自语，尽管赫尔从他们认识起就跟她说过，她心中对赫尔产生的好感不过是恶魔为了诱惑人类而产生的独特力量。
可她心甘情愿。
因为在她心中，自己的生命并不是一件珍贵的东西，所以并不算珍惜，如果说获得那温暖的方法是献祭自己的灵魂，那么她会毫不犹豫。
这在他人看来，当然是不可理喻且愚蠢的。可在汐看来，那些人只会跟她说，让她更积极一点，更努力一点，更阳光一点，并且将她所有的坏情绪归结于母亲的溺爱以及她本身的自暴自弃。
可原本就没人在意过她伸出的手，更别提有人试图理解她。
幸福之人不会理解，他们会认为汐不过是自我放逐的自暴自弃，不幸之人亦不会理解，他们只会认为汐在无病呻吟。
“我只是，想要再尝试一次。”
汐逐渐蹲下，在遇到那个不属于现实世界的生物之后，她再一次尝试的伸出了手，甚至觉得获得了短暂的幸福。
只是转瞬之间，便如同梦幻泡影般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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