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没几个小时合聚之夜就会正式来临。
实际上,即使夕阳至今仍悬挂于湖的另一畔,尚未完全沉入海岸线,可与被染成橙红一片的天空格格不入的湛蓝色月亮已经从东边悄悄升起,抢在繁星闪烁之前宣扬起自己的存在。
依曆**流盘踞在厄瑞纳夜空的三颗卫星其实各有各的名字,只是由于过于拗口导致自己一直无法记起来。再来就是上辈子将徘徊在地球夜空的卫星称为月亮的作法实在太过好记与直白,所以自己一直没有将三颗卫星的称呼放在心上,反正在我心裡「它们」都是月亮,用颜色区分就相当足够。
自己曾经是这麽想的。
可是随着自己作为佩姬的时间逐渐增长,自己对于该如何称呼这三颗大小不同、颜色迴异的卫星这件事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佩姬对地球已经没有留恋了,厄瑞纳才是哺育与陪伴我长大的世界,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去好好了解这片土地上的大家是怎麽看待与称呼这三颗月亮……毕竟,佩姬已经对这片土地抱持着无比深厚的感情。
作好心理准备的卢克和我此刻正在湖畔整装待命。
这裡是自己和伊莎曾在月下谈心的那片湖泊,是詹和伊莎嘻笑打闹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的那片湖泊,是自己和詹联手对抗使徒派屈克的那片湖泊,是伊莎在我面前死去,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女一脸得意在那为所欲为的那片湖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第二枚月亮从东方冉冉升起,这颗卫星带给人的感觉跟地球的月亮十分相似,那彷彿薄纱般轻柔且皎洁的银色光芒令人不自觉感到心安。它的名字我有印象,依稀记得小时候曾经听塔米雅提过,似乎是被人称为「莎莉娜」的样子,据说历史上有不少人将它视为神祇并持续在默默献上祈祷。
从翡翠色的冰蚀湖另一畔吹拂过来的强风,一直不停拍打我的鬓发还有脸颊,彷彿旗帜般随风飘扬的淡金色长发在日夜更迭下,化为与「莎莉娜」所散发的光辉相符的亮银色,为了打发时间,我一边静待第三颗鲜红色的月亮升起,一边尝试与躲藏于内心的詹进行对话──
作为神祇的莱尔和祂的半身──也就是魔女的关係,令我不得不去思考自己与詹之间的联繫。
也许是因为最后一次变身,是被芮菈使用不知名的力量强行终止的缘故,詹的意识虽然稀薄,但却被确实的保留下来,在这几天裡,自己一直都在试图与他沟通,但将内心彻底封印的詹,无论我说什麽他都不理不睬,只留下像是牆一样高耸的透明立场阻止自己和他之间的接触。
我想詹之所以一直拒绝自己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继续存活,也不想被拯救。
在失去伊莎又遍寻不着罗莎莉的现在,詹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这一切都是我、都是佩姬所造成的。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自己侷促不安的模样刺激到了卢克,笑容总是满溢阳光的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卢克那佈满厚茧的厚实手掌一直都是那麽的令人心安,令自己不由得感到有些安慰。
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由于魔女的目标是要让作为莱尔使徒的自己品嚐痛苦,所以这次的决战地点基本上等于是任我指定,自己之所以挑选这片充满回忆的湖泊作为决战之地,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伊莎……
没错──这裡充满了自己和伊莎的回忆,充满了詹和伊莎的回忆,要弔祭伊莎,没有比这裡更合适的地点了。
另外,作为水属性魔法使的自己能在充斥着水气的地方取得巨大的优势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卢克开始低头检视起他的装备。
全副武装的卢克穿着他作为侍卫时习惯穿的雪白色军装,身上一共背了七把剑。
当初在坎培尔后山森林瞬间解决外型类似堕灵的雄性魔物时,他也是穿戴着类似的武装和配置。
我并没有问过卢克为什麽要特地带上七柄剑,一来是觉得佩姬的实力并不够格──毕竟自己从来没有逼卢克认真使出全力;二来是我对卢克保持着完全的信任,无论是剑技或是为人处事,自己都没看过比卢克更值得信赖的人,卢克在佩姬眼中就是这麽完美!
虽然这份评价正因卢克那有些讨厌的不良癖好──例如缠着菲利斯皇子要他巨细靡遗地描述品嚐女孩的心得感想,或是一旦病发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性骚扰等等,导致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正在雪崩式下跌,但自己还是很信赖卢克的──至少比起相信自己要来的坚定许多。
没错,我其实并不相信自己……詹与佩姬不大信任自己这个心结事实上一直都在,即使以佩姬的身份重获新生,成长过程中又被塔科特和塔米雅细心呵护,可这不知打哪冒出的自卑感一向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甩开。
在塔米雅的悉心照顾下,我曾以为自己已经克服这个心魔,但伊莎在自己面前悽惨死去这件事令我重新体会到自己对于命运的无能为力──
我很害怕、非常害怕、害怕自己心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自己,我好想叫卢克快点逃走,或是将自己献给魔女好换取大家的生命安全……
自己没能成功守护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无论是塔科特、塔米雅,还是宅邸裡面的佣人跟伊莎,他们其实都不是死在芮菈的手中,而是死于自己的疏忽和自以为是。
因此,为了不让魔女继续伤害我心爱的大家,一切必须在这裡做个结束才行,无论是毁灭魔女,又或是被她毁灭。
只不过,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不论情况再糟,自己都必须剷除派屈克才行,要是真的有个万一,我也做好了自我了断的准备。
我不会再让魔女找到机会伤害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羁绊了,绝对不会!
压抑着不停在心头萦绕的不安,我深吸一口气--
会赢的,有自己一定有办法获得胜利,不只莱尔,就连卢克都在帮我,就算失去化身为詹的力量又怎样?我才不会因为这点打击就垂头丧气,我答应过塔米雅,我跟她约定好了,佩姬会成为更好的自己,会成为即使面对困难,也能抬头挺胸笑着面对的自己!
我用力地拍了拍脸颊。
围绕着厄瑞纳不停旋转的最后一颗卫星终于姗姗来迟。
既像糖葫芦又彷彿红宝石般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它,粗暴地将如同血一样的鲜红大把大把的洒向大地。
魔女没有到场,莱尔仍未降临。
只有穿戴诡异纯白面具的派屈克从远处缓缓朝着佩姬还有卢克走来。
派屈克用来遮住五官的面罩自己非常熟悉──不,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戴着相同面具的魔物,在这两年内实在带给佩姬太多痛楚,以致于自己完全无法忘记。
那是在榭菈领游荡的堕灵,以及在坎培尔后山森林屠杀学生的『它』都曾佩戴过的假面,铭烙在面具中央那类似眼睛的宗教符号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自己立即就明白了,那隻象徵不祥与诅咒的眼睛正是邪神的图腾,与该标誌扯上关係的人、事、物如果不是『祂』的血肉,就是任『祂』差遣的僕从。
戴着面具的派屈克好整以暇的将手插入外套的口袋,儘管因为面具的关係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带给人的感觉十分悠哉。
无数遍佈吸盘与棘口的触手自湖岸登陆。
派屈克这次没披戴老鼠色的外袍,原先乾枯的身体也从上次的老态龙锺变得精神奕奕。
根本就像是换了个人。
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以及使徒特有的恶臭,证明了眼前不管是体格或是外表都与先前大相迳庭的男人确实是派屈克。
被魔女称为派屈克的使徒此刻的打扮非常休閒,宽松的黑色上衣,还有不太在乎外观,以舒适度作为首要考量的深蓝直筒长裤,他身上的那件咖啡色的外套似乎并不是用来保暖,只是为了方便在口袋裡放些东西。
很像艾德兰会喜欢的穿搭风格,我心想。
自山的另一端刮起的强风使派屈克外套的下摆还有裤管彷彿被人拉扯般抖动和用力摊开,也将自己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头发吹的像是海草那样杂乱。
我用手拨开攀附在脸上的发丝:
「塔科特跟塔米雅是你杀的吗?」
派屈克点了点头。
一度沉寂下来的怒火瞬间飙升──
「为什麽要伤害他们!」
他用舌头弹了弹牙齿:
「神明大人吩咐过,要让莱尔的使徒品嚐绝望。」
我气的差点就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卢克伸手拦住了我:
「你口中的神明就是为了这麽无聊的理由去伤害佩姬,甚至去伤害我深爱的家人吗?」
一直将双手放在外套口袋的派屈克稍稍迟疑了一下:
「事实上,我不太清楚芮菈大人要求我这样作是为了什麽,作为使徒的我们一向无法违抗神明的旨意。」
卢克轻轻颔首。
这次轮到派屈克对我提出问题,他用鼻子指向自己:
「妳不召唤那头披着人皮的野兽吗?」
我咬住下唇。
派屈克似乎很忌惮詹,自己必须隐藏詹已经再也无法现身的事实。
我将手放在胸口:
「没有这个必要!」
派屈克愣了一下,他似乎不太明白这是什麽意思。
接着,困惑了好一阵子的派屈克嘴角突然泛起古怪的微笑:「原来如此,不是没有必要,而是没有办法啊!虽然不大明白,可是妳身上那股属于猛兽的味道消失了呢。」
「……野兽?」卢克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我摇摇头,假装对此一无所知,卢克已经彻底遗忘了詹,让他就此完全摆脱关于詹的一切对佩姬来说是件好事。
「那是莱尔曾经託付给我,只能使用一次的王牌。」自己搬出准备已久的藉口。
卢克颔首表示理解。
在我们说话的同时,大批大批的触手已经朝我跟卢克步步逼近。
卢克对我投以充满信赖的视线:
「还记得该怎麽作吧?」
我朝他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派屈克似乎也作好了准备。
他像是打算拥抱空气一样的摊开双手,身体因邪神的恩典稍稍离地。
派屈克似乎打算让自湖岸爬上的触鬚绊住我跟卢克的脚步,再从空中持续发动攻击。
可是他的作战计画不会如他所愿轻易得逞,毕竟自己跟卢克早已作好准备。
决战的号角早已悄悄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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