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无力地依在晏素素的怀里。那略有跑调的歌声至少让她从刚才自暴自弃的行尸走肉，变成了一个需要依靠的少女。
“素素姐，我还是请求你把我带到那个约定的地点。”周不疑将头埋进晏素素的怀里，在可靠之人的怀抱中，白发少女的眼神逐渐锐利，她杀心渐起，“我有一个能力，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就能给那个敌对彷徨者下暗示。”
“下暗示？两个条件？”晏素素有一点惊讶，她突然联想起昨天将李柏带回家的时候，周不疑曾经对自己说本来可以阻止那场恐怖袭击。恐怕当时周不疑的自责，就与她的能力有关。
周不疑厌恶自己的能力，她的能力似乎是这副不死躯壳的赠品。不死不朽的生命与无法反抗的暗示，这两种东西交杂在一起，彷佛是为了某个帝王将王朝永恒传递下去一般。
但是眼下的情形，使得周不疑将厌恶观放置一旁，她想要做的不过是抢回柏酱。
于是她接着向晏素素解释道：“我只需要知晓对方的真名，并且和他有身体接触。这样一来，我的能力就能发动。那个敌对的彷徨者，不是在邮件后署名了吗？”
晏素素认识那个写在邮件后的名字——塞勒姆。她知道塞勒姆就是袭击校园的恐怖分子之一，但是常识提醒着她，塞勒姆这个名字，不是一个沙月族的全名。况且那种亡命徒，恐怕不会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接触他的机会。
除此之外。弱小的晏素素也无法震慑塞勒姆，恐怕当晏素素推着周不疑来到塞勒姆面前时，那便是羊入虎口。到那时，根本不会存在什么交易，那个男人可以用武力解决掉一切。
“不行。”否定的回答从晏素素嘴里脱口而出，接着她解释了自己的忧虑。这使得周不疑也陷入了沉思。
“不疑酱，那个能力，恐怕还有什么代价吧。”晏素素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像一个老师审视犯错的学生。
周不疑将表情埋入长发之下，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疑酱的双腿和那不能受寒的体质，是不是使用这个能力留下的后遗症呢？”晏素素的猜想正中靶心，周不疑的沉默是她所不想要的，她多希望周不疑会反驳自己。
不过晏素素也没有半点责怪眼前的少女的意思，她知道在周不疑漫长的岁月中，有着让这个病弱少女不顾一切要去完成的东西。这种决意，不是自己能去评论的。但是……
“不疑酱，你要爱惜你自己。”晏素素轻轻地摸着怀中少女的头，她的表情只有痛惜。
“我，我反正是永恒的生命。只是失去……”
周不疑毫无说服力的辩解被晏素素伸出一只手指贴在唇前打断。
“我有时候经常想，如果真的有永生的存在，那么这个存在不是悲伤的就是令人恐惧的。”晏素素抱住了周不疑的腰，闻着少女留香的古代熏香的味道，“我很害怕，如果那个永生的存在是一个暴君会怎么样？人类会被他永久的统治吗？如果那个永生的存在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家会怎么样？人类是否还会大动干戈，爆发全球性的战争呢？”
“所以说，我很开心那个永生的存在是善良的你。”
“诶？”
“止戈为武的理想，这是仁；重视身边的朋友，这是义；行古礼宣战圆点，这是礼；千年不离棋局，这是智；继承挚友的遗志，这是信。”晏素素下定了决心，她将周不疑从轮椅上抱起，并向卧室走去，“这样的不疑酱，这样默默承受着无数悲剧的女孩子，我是不会交出去的。”
“素素姐，你想干什么？”离开轮椅等于彻底丧失行动能力，不祥的预感从周不疑内心中泛起，她不会是想一个人去赴约吧？
晏素素将周不疑放在了卧室的床上，周不疑紧紧地扣住了晏素素的手腕。白发少女知道，在这里使用能力给晏素素下暗示，将会是自己去赴约地点的最后机会。无法站立的自己是没办法够到卧室的门把手的。
晏素素察觉到周不疑的心意，她笑着说：“你是不会将这种能力用在重要的人身上的，对吧？”
这句话好像击中了周不疑的内心深处，她的内心深处浮现那个建安十七年的空饭盒。她一直觉得第一次使用能力之时，只是情感爆发之下的偶然。
少女下意识地松开手，怅然若失。那不愿回忆的偶然，却是晏素素所问的必然。少女眼睁睁地看着晏素素留念地摸着自己的头，对着自己做出一定会将李柏带回来的承诺。
晏素素修长的手指向梳子一样梳着周不疑的白色长发，当她成为这个残疾少女的监护人之时，便已经习惯了这样打理周不疑的头发。
也正是这些点点滴滴的日常，让晏素素认识到了什么是责任。起初的晏素素只是想让周不疑走出精神病院的阴影，想让周不疑和同年龄段的女孩子一起说说话。
哪怕是未经许可将周不疑带进学校，最后使得自己受到严厉的批评。不过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周不疑偶尔会称呼自己为“老师”。
既然她都叫我老师了，那便得尽到老师的职责呢。晏素素心想着，她将手指从白发中不舍地抽开，随后手无缚鸡之力的晏素素转身向门外走去。
“晏素素！砂糖掉进热咖啡中，会融化消失不见的！”白发少女做出最后的挽留，她带着哭腔呜咽着。
“如果咖啡因为砂糖而变得很甜，那谁能说砂糖消失不见呢？”晏素素回头一笑，她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俏皮地说道；“笑一个嘛。”
没有办法挽留她了。
周不疑用衣袖反复擦拭着自己的眼泪，随后轻轻地拍了拍脸颊表示振作起来。白发少女强压着内心的酸楚，露出一个不算灿烂的微笑。
晏素素回之一笑，她向着周不疑挥挥手之后，便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瘫坐在床上的少女泪如泉涌。
“你们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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