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真的有人格分裂啊？】
许笙扒着铁丝网，回头望了一眼雪中一片片不可描述之物。
刚吐了一会儿的他又开始干呕，这下胃里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吐了。
【或者说我是不是一个变态？】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的胃酸似乎并没有什么环境危害，如果吐出来的是血那这一片铁丝网都得烧穿。
他实在是已经筋疲力尽了。
身体背后的的翅膀变成了石灰般的灰色，然后风化般被大雪的风吹散。
之所以能够使用堕天使的力量，是因为刚才他的身体中奇迹般涌出了一股泉水般的力量；但这股力量现在已经全然衰竭，那股力量的泉源也已经关闭。
【有谁在我的身体里吗……还是说刚才我唤醒了什么？】
谁知道呢。
也许他本来就是个杀人机器也说不定呢，现在产生的这个叫做许笙的家伙，也有可能只不过是累积在机器表面的那一层厚厚的灰尘而已——待后来需要启动时，人们用鸡毛掸子细细刷一遍再用抹布擦到闪闪发亮，许笙也就不再被需要了。
“我是谁啊？喂！！”
他对着天空大喊。
没人回答，倒是有一种尖锐的声音越来越近。
从天空中降下的十字将他整个身体串烧般戳穿，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往后倒去。
更多的白色十字降下，将这里的整片区域钉成了现代艺术展览，看起来就像战场中的乱葬岗，基督徒们把人草草一埋然后就插上漫山遍野的十字架。
许笙的身体的碎片在地上努力地爬行，然后一点点在十字架的空隙边拼接回了完整的他。
见鬼，他是冒险漫画里的吸血鬼吧，天空中那对鸟人怎么看都更像好人一点。
闪烁紫色闪电的天幕下，无数的天使们严阵以待。武器上灼热的光轮烧化了天空中降下的雪，变成磅礴大雨降下。
虚幻的光点在北方的天空中凝结成一个熟悉的脸——是那个蠢货来着？哦对了。是少壮派的那个叫做什么大卫的愣头青。
挪威的军队刚刚才告诉他了，他使得这世界上所有不可能联合的势力都联合在了一起。
他怎么这么蠢，这堆势力里面明明还包含了大天使之殿。
大卫的投影带着圣洁而博爱的表情，庄重地宣布道。
“出征的战士们，这是光明与黑暗的最后圣战。为神的子民们复仇，用烈焰燃尽这恶魔的使者。”
“然也。”
真是卑鄙啊大卫，自己躲在后方，让你们的孩子上战场送死。
此次出征的领头人发出战前的最后告诫：“保持距离，不要靠的太近。耗费他的生命，直到他再也不能醒过来为止。”
他们在说些什么呢？无所谓了，因为无数的十字架将许笙钉穿在了地上，就和榨汁机一样高速切割着他的肉体。
磅礴的大雨和血液混合着，将土地腐蚀出灼热的蒸汽。
剧痛渐渐远离了跌落谷底的战士，意识一点点下沉入没有光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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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醒啊，许笙。”
少女对着他伸出手，身后翅膀上的羽毛在微光下和幻影般模糊不清。
“伊莉雅……”
许笙向前伸出手，身体猛地打了一个啰嗦。
“我……好冷……要死了吗……”
“不会冷的，我就在这里，”少女温柔地伸出手去，手指的指尖与许笙的指尖触碰在一起，“我的状态并不稳定，并不能给你太多帮助——真是抱歉了……”
光与影子都和水一样波动着，在这只有一点光亮的深海中沉寂。
“没事……你在这里……就很好了……”
“所以——”少女抬起头来，“我拜托了可以帮助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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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高坡上的夜空只有几颗孤单的星星。
那辽阔的土地曾孕育了无限的生命与可能性，现在则是一个寂寞的纪念碑。
陕北特色的窑洞外，两位少女坐在一起遥望夜空与地面的交界线。
黑发少女靠着褐发少女的肩膀，呆呆的红色眼瞳倒映着天空中的天狼星。
不知哪位人民艺术家在窑洞里拉着二胡，那声音听着实在让人心里一紧，所以这个临时逃亡小组的女孩们就出来一起透气。
褐发少女用手抓起一抔黄土，任它在有些凉意的风中渗下指缝：“知道吗？几千年以前这里是森林。那就是被称为【文明摇篮】的地方，但人类给它的报答就是这一片无边的黄土。”
“真是可怜呢……”黑发的红瞳少女嘟哝着。
“如果真是森林就好了。如果真是森林的话，我就把康斯坦丁丢去喂熊，这样他就能清净一点了。”
“不用丢去喂熊啊，喂我也可以欸。”艾娜听到血腥暴力倾向的内容突然来了劲，“我们合谋一起做掉他，主人回来以后就一起撒谎说什么也不知道。”
好可怕，不愧是炼金术兵器。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能有点爱心吗？”千羽扶额，“怎么感觉我像是在教导问题儿童的幼儿园老师呢……”
“啊啊啊！我也在开玩笑啊！”艾娜很是委屈，“我很听话的……也在努力有爱心啦……”
好像一条小狗。好可爱。
许千羽一边揉着艾娜的脑袋，两人一起傻笑着。
“啊……真好啊……”艾娜把脸埋到千羽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千羽身上有主人的味道呢……”
“瞎瞎瞎瞎瞎说什么啊！我我我我我身上怎么可能有那家伙的味道！”千羽窘迫地转过头去，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是你的错觉……一定是你的错觉啊！”
“真想和主人在一起呢，”艾娜突然有一些失落，干脆就这样挤在千羽怀里，“他现在一定又在做危险的事情吧，明明这时候才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成为他的力量……”
天空中的星星闪烁了一下。
“或许吧……”千羽想了一想，“他会更希望你平平安安地生活呢，也许你现在这样才会让他高兴。”
“那只是……他为我划定的生活而已。”艾娜望着天空中那颗闪烁的星星，“虽然呢，我很感谢他，能这样平静地生活也真的很好……可我内心的鼓动总是没有办法停止啊，我想和他一起战斗，这小小的愿望……要是能够实现就太好了。”
“是嘛，我觉得他那种笨蛋也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吧。”千羽和她一起望向那颗闪烁的星星，“能给我说这种事情，我很高兴。”
“千羽也是我的家人呢。就像，就像，我的——”
姐姐一样是吧，哈哈哈我终于当上姐姐了——
“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呢。”
你这是逼我表演川剧变脸。
千羽面无表情地发表冷淡的获奖感言：“呵，好感动。”
艾娜坐起来，拉住千羽的手：“就是家人啦！那种……说不上来的……和主人一样让人安心的感觉……”
是嘛。
千羽感受着手中的温度，也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坐着看了好一会儿星星。
艾娜突然轻轻松开了千羽的手，然后站了起来，庄重地盯着那颗闪烁的星星。
“怎——怎么了？”千羽紧张地问道。
艾娜伸出手，往星星的方向探去。
“看啊，那颗星星在呼唤着观星者。”她向前走了两步，“那是从我们的星空中传来的呼唤……他在呼唤着我！”
“许笙吗？”
“他在很远的地方呢，甚至不在这个世界之中。”艾娜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张开双手拥抱着一整片星空，“他需要我……许笙需要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他的身边，我要和他一起战斗！”
“但你说那家伙在另一个世界啊。”
“是啊……这也很麻烦……对了，我明白啦！”艾娜挥舞起双手，“这里只是一个梦叠加在现实上的非稳态世界，他所在的世界则是叠加在这个世界基础上的另一个梦！”
千羽擦汗：“你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这么专业的东西呢……”
这家伙的设定应该是笨蛋才对啊。
艾娜握起拳头，像是热血漫画的主人公那般伸向天空：“没有关系！就算跨越了世界与时间我也来一定会找到你！”
她红色的眼瞳之中滚动过大量常人难以难以理解的字符。
“相对时间-空间坐标解析完成，启动预备程式。位置锚定成功，链接稳定，预计投影可存在的时间为——30秒钟！”
她向前奔跑去，身体开始解析为无数的红色矩阵。
“等一下——”千羽着急地往前走去。
“我很快就回来哦。”艾娜边跑边往回挥手，笑得和个傻子一样春光灿烂，“笑起来笑起来！我们都会回来的！我们的爱可以蒸发银河啊！”
这种热血白痴味的土味情话是和谁学的啊，可爱的小艾娜。
千羽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站在原地，挥着手向她告别：“记得看好哪个傻瓜。”
维度碰撞产生的闪电带着炼金兵器，消失在了这片无边旷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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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之中的光亮逐渐强盛起来。
“会是谁呢……”许笙自言自语，“啊，不需要问我也知道……”
“你该抓住的手不再是我的手了，”伊莉雅的翅膀轻轻扇动，“我是你的一部分——连带着我那份一起，用你的手去抓住未来吧。”
以两人指尖相触的界面开始，延伸出玻璃的裂纹。
那只是一面镜子而已。
镜片碎裂开来，面对着已经亮到无法直视的光芒，许笙怒吼着伸出了右手——
他看见在那磅礴大雨中，无边的白色十字架仍在坠落。
但他的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不起眼的铁黑色长剑，它来自另一个遥远的时空。
“唷，好久不见。”
剑的边缘燃成水晶的红色。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做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想和你一起战斗！】
许笙楞了好一会儿，这犹豫的关头身体又被几个十字架洞穿。
如此的话，那就打开那人造的笼子吧。
喜欢一只鸟的话，那就应该喜欢看着它自由翱翔在天空中，那里才是它心之所向处。
许笙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答应。
“那份心……我确实收到了。”
许笙向前踩出一脚，迎着十字架雨天空跳向天空。
“我也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啊！会的吧？”
当然会的。
会牵着手一起走向地狱，在黄泉路上痛饮着一路的相逢。在世界毁灭的时候，一起闭着眼走向我们的命运。
所以，当然会的。
风呼啸过他的耳朵，十字架擦身而过。
他看见少女的影子轻抚着他的右手，然后一起握紧了赤色的长剑。
长剑周围升起了无数个圆环状的炼金矩阵。连带着剑刃一起解析为了奔跃的红色闪电。
他高扬起剑，那红色闪电咆哮着生长为天空中银河一般的长度，在许笙的劈砍下冲向天空中无尽的天使。
罡风大作。
红色的银河流淌之处，一切超越这个时代本身的存在都寂静了——
一切都化为线条与光芒，扭曲成雪中的一片旋涡。
真奇怪，直到这一刻，握住【观星者】的许笙才感受到这股违和感。
【这个时代本身不应该存在这一切，那本来的世界是什么样？不存在天使，不存在矩阵技术，不存在炼金术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望着空空如也的天幕，他脱力地向后倒去。
少女的影子轻轻抱住他的身体，从高空之中减速然后稳当地降落在了地面上。
她把许笙放在地上，不容反抗地轻轻亲了一口他的额头。
“这是你应该支付的加班费。”艾娜一本正经地宣布。
虽然她自己也脸红了，但这句话听起来还是好帅气。
许笙握着她的手，躺在水洼中与她一起静静等待着那虚幻的身体一点点消失。
“下雪了欸。”
“是的，下了。”
“好漂亮！”
“不漂亮。”
“超好看！”
“冷啊。”
“快点附和我啊！”
“这个也要加班费。”
……
他握住手中的雪，望着云层中紫色的闪电。
雪落到嘴里，嚼着有点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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