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是个怎样的孩子呢？”
戴着哆啦A梦头套的西装男人正襟危坐在木桌前。
“想从您这里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他喝了一口纸杯裝的苦荞茶，“毕竟我也是才接到这活儿不久。”
老奶奶苦笑：“这孩子惹上什么事情了吧，所以才会需要这么多的保镖或者特工来保护。其实从一早我就发现了。骑摩托车的司机就在这五公里路上转来转去，搬家具的师傅也和前几天的不是同一批人……”
“十分抱歉打扰到您的生活，具体细节我们也不太方便透露……”男人拘谨地弯腰谢罪，如同被公司给压垮的社畜男，“大家生活都不容易，理解万岁……”
伪装成扫地工人的炼金学会干员将一台笨重的黑色通信仪器从一旁拖过来，给头套男呈上：“老大，安保会的电报。”
“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这群神经病还在用电报机吗？”
“鉴于老妖怪们上次集体闭关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只预留了这一台机器作为联络手段，所以这也情有可原……”
“组织就不能裁剪一下冗员吗？”
“经理层想要开除股东是种不切实际的妄想，老大……”
两位社畜一起发泄了一会儿对于炼金学会的各种不满，扫地工人将黑色仪器拖出，头套男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苦荞茶。
“谢谢您泡的茶，味道挺好。”
“呀，哪里哪里……你说要了解阿笙这孩子对吧？”老奶奶想了一会儿，“怎么说呢？你所了解的阿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
如果老奶奶知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胚、身上牵动全世界的命运、并且关系着头套男本月的奖金（搞不好还有身家性命）……恐怖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决策。
所以，他决定编一个圆滑的谎。
“许笙是个好孩子。”
“哈哈哈哈哈……”
两人尴尬地笑了起来。
“是吗，变成一个好孩子了啊。”她喃喃自语，“这孩子绝对不是什么坏孩子，但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称为好孩子。”
“为什么？”
“啊，那就说来话长了，”老奶奶侧身望向窗外，“这还得说其十多年前，那时候我这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我们村子里那位姓赵的杂货商人，阴差阳错当起了孤儿院长。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做这事儿，或许是某天于心不忍，收养了一个弃婴？我也记不清楚，总之这个杂货商人就稀里糊涂开始收养起更多无家可归的孩子，阿笙大概就是日子最艰苦的那段时间，被老赵在公路边捡到的吧。谁家做父母的，会这么不负责任？大冬天的，给孩子裹了一床白被单就扔在路边……”
故事里出现了很多次赵姓男子——这家伙就是那位老院长吧。
“嗯。”
“噢，跑题了。下岗那会儿，我丈夫从工厂宿舍楼顶跳了下去。”老奶奶叹气，“所以我回到了农村老家。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得亏有老赵雇我照顾那些可怜的孩子，我才讨了份饭吃。那时候不光孩子们吃不饱，老赵也吃不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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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不光孩子们吃不饱，老院长也吃不饱……”许笙将酒瓶轻轻放在老院长墓前，“我算运气比较好的，才进到孤儿院不久，老赵就接回来了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外国老头。”
艾娜有些困惑：“这怎么看也是坏事成双吧……”
几只麻雀从芦苇丛中飞起。
“喏，就是这边这座坟了。”许笙指了指旁边的土堆，那上面的墓碑看起来还多了几年的风吹雨打，“老院长叫他老K，因为他长得像扑克牌上的国王，而这个奇怪的外国老头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老K中国话说得不太利索，但勉强能听懂；就是口音一股大碴子味儿，据说是在齐齐哈尔的一间小工厂里速成的……幸好黑龙江的工人同志们比较热心，临别的时候给这家伙塞了一包写着各种中文日常用语的小卡片，老K就靠着这些东西，一路走到大连，然后坐上一艘货船来到了这附近的小码头，机缘巧合遇上了老院长。”
“老K似乎是北欧人，问他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他也说不上，对着地图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他家乡的地名，可能是人老了脑子不太利索；最要命的是，证件也是假的。但当时世纪之交，这边治安也挺乱，基层政府基本处于失灵状态，所以也没什么人管理这种事物……”许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老K是个很善良的人，觉得自己不该只吃闲饭不做事，于是主动承担起孤儿院的财政工作，帮老院长做了些小买卖，竟然赚了不少钱，孤儿院里的孩子们终于能够获得足够的食物——可喜可贺。”
艾娜困惑地点了点头。
许笙清了清嗓子：“于是，老K就成为了我们的副院长。当时我还太小了，所以记忆挺模糊，就记得这老头疯疯癫癫，整天做着奇怪的事情，但又总能不经意间带给我们快乐。老K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质朴感，质朴到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年龄——可他一个人的时候，也老对着天空出神，或许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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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吧……”老奶奶捧着手中的纸杯，表情感慨万分，“这么想着，那两三年真的是我后半生中最美好的时候了，好像真的有什么神明在保佑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顺利，大家也都在一起，老赵和老K窝在暖炉旁打扑克，我在旁边看着他俩，真好……老K无聊时还会跟老赵一起演小品，春晚那些经典台词，他俩都可熟练了。”
丝丝热气从水面冒出，正襟危坐的头套男和门卫室外的扫地工人面面相觑。
“可……这和许笙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在回忆孤儿院创办的峥嵘岁月；与其说是关于问题儿童许笙的记忆，不如改成《二十一世纪大善人记录》可能会更好。
“噢，这个啊，每个故事都需要一些铺垫对吧？”老奶奶啜了一口苦荞茶，“在这最美好的两三年里，老赵捡回来的孩子们慢慢地长大，我们也觉察到阿笙是个奇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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