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这里想确认一下明天的安排。”
“按计划进行,留意该留意的人,对于不确定元素要小心……以上,换句话说,明天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
塞巴斯顿嘴角上扬,沉浸在了得以纵观且掌握全局的优越感之中。他将罐头打开,往嘴里送了几口:
“那三人准备的怎样了?”
“那希伦斯和克莱尔状态一直不错,但最让我担心的还是珀尔。毕竟,他不是睢者,实力也顶多只有迈加的程度,再加上性格也过度鲁莽了一点……”
“嗯…或许我能找到个更适合他的任务,但就目前来说,跟着计划走就可以了。在有什么新状况发生前,一切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走就行了。”
“这么说,最后的关键……还是那希伦斯啊。”
威廉说道,塞巴斯顿点了点头。
“我有种预感,他明天会让我们都吃一惊。”
“那就太好了……他如果能早点觉醒,也就不枉我花费了这么多心思。不得不说,为此爱德华还真是提供了百两黄金也买不回来的机会啊。”
“…嗯,只可惜他也只是这个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威廉附和道。然而,塞巴斯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一丝不自在:
“说起来威廉……我听说,你最近好像和那希伦斯关系还不错啊?”
“……即便只是临时作为队友行动,保持优良的关系还是关键。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哦?只是这样而已啊……”
塞巴斯顿说道,重新看向手中的书: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我建议你别试图耍小心思,趁机给他灌输任何…可能会对这次计划造成不利影响的思想。”
“这可言重了,塞巴斯顿。我可根本没有那种胆子啊……”
威廉苦笑道。两人之间的对话中有着浓浓的一丝不信任的味道,只有靠无视来掩饰过去。
“在宏观的棋盘上,你我本来就是相反阵营的,唯有为了那共同的一份利益才进行了这次合作。这是你也不想搞砸的,威廉,所以不要随便碰我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棋子。”
“……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能当充耳不闻了啊。”
威廉略微地皱起了眉头:
“我当然清楚,塞巴斯顿。你与我是同一艘船上的难民,都在拼命地盛出从漏洞中涌进的海水。在这一点上我从来没有过疑问。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随时用你的能力来进行确认。”
“少跟我来这套。”
塞巴斯顿不屑地说道:
“睢者也好难民也好,这艘船对会游泳的你和不会游泳的我来说意义可不同。它承受不起我们各自的计划。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可别忘了…约定好的作战不容中途更改,你我押下的筹码太昂贵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只能选择相信你,毕竟在你眼中,我的绝对能力根本形同虚设。”
“有意思,难道不是单纯因为你我的能力相克吗?”
威廉笑着摊了摊手:
“谁也不能对对方使用,如此一来就公平了。可是,这种公平仅仅存在于你我‘棋手’之间,对于棋盘上的棋子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啊……”
“那也只是他们的不幸,但在我们眼里他们的不幸是必要的。棋手和棋子就是这样的关系,为了取胜,会有Sacrificial
Pawn(弃子)、Forced Move(迫移)、甚至Promotion(升位)。在命运的棋盘上,只有摆脱了棋子身份的人才能得以决定自己价值的能力……”
塞巴斯顿停顿了一下:
“…所以,这也是我们这样的人的特权。即便是睢者,倘若没有办法觉醒,那也和棋子大同小异。”
“是呐,照你这么说,还真是这样的。”
威廉点了点头:
“正因如此,我才会赋予你睢者的能力,不是吗?”
“…………。”
塞巴斯顿沉默以对,片刻之后开了口:
“…持有绝对能力或否这点能在这场游戏中决定优势劣势,但这绝非操控棋子的唯一方式。就拿爱德华来说吧,即便他不是睢者,却也能将学生……将棋子们随心所欲地操控啊。”
“言语和领导力的力量吗?他也是个非常有能的人,是做领袖级人物的材料,肯定也对操控人心有自己的见解吧。”
威廉意识到了塞巴斯顿在改变话题,但他没有刻意戳穿。他知道这是塞巴斯顿的要害,所以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再追击。
“‘事实永远都将是模糊不清的,这是因为公众无时不刻不在受到来自多方的暗示。公众得知的不是单纯的新闻,而是被暗示了如何去行动的新闻。’——《公众舆论》第五大章『塑造共同意志』。人类都会去相信想相信的事情,去相信领导自己的人是对的,由此一来自己也是对的,所以从领导者的口中传出的字句更有暗示力。这样一来,操控人心并不难。”
塞巴斯顿解释道,一口将罐中剩余的果汁喝完,将空罐头华丽地抛入垃圾桶:
“在这点上,我承认他的资质……只不过,作为领导他人的人,仅仅这一点还远远不够。在拘泥于肤浅的正义观上,他和那希伦斯有着微妙的相似度,只要是认定为‘敌人’的人这两人都会毫不手软地去迫害。”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不成熟的表现。”
“是的。他们都过度理想化了‘同伴’这个词眼,然而真正能划分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的界线,还是在于一个人是否能狠下心去利用自己的同伴。去发挥身边的人、体现出他们对自己的价值,这才是领袖应有的风范——没有性质上的好坏,只有行动的合理性和利益性。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但总是要去选取最佳的那个选项,在这时不能顾及与自己利益不相干的事情。”
“…………。”
威廉一边喝着果汁,一边一语不发地听完了塞巴斯顿的讲解。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开了口:
“……呐,塞巴斯顿……我问你,你有‘同伴’吗?”
“…………很微妙的问题呢,当然有啊。”
塞巴斯顿答道:
“这所学校、学生会的成员们、支持我的老师们、当然还有你,都是辅助我走下去的‘同伴’。”
“那么这些同伴中,你能毫不犹豫地榨干利益的有几个?”
“…………呵,我还以为你想问什么呢。”
塞巴斯顿冷笑了一下:
“既然是同伴,那就肯定有相互珍惜的道理,但在追求大局的利益面前这也是需要衡量的事情。不过当然,这还得看‘同伴’的定义是什么呐……对吧,威廉?”
“啊……的确呐,这点不容否认。”
‘嘎吱’一声,威廉手中的罐头被捏扁了。他从靠着的墙上起身,转身打开了门: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会很忙的,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告退了。”
“嗯,养精蓄锐,争取明天上演一出好戏。”
塞巴斯顿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以背影送走了威廉。
‘啪嗒’
在门关闭的声音响过后,学生会会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仰面靠在了椅背上,看向头顶上的天花板。
——‘同伴’吗……
对别人给出的答复和对自己给出的终究还是不同的。而至于这个问题,他还在思索。
何为同伴?划分清楚的那条界线究竟在哪里?
“当你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和所有人分道扬镳,孤独一人踏上修罗之路时,又有怎样的人可以被称作同伴呢?”
然而,即便要质疑所有,有一点还是确认的……
“…矛盾的是,没有人能真正地独自一人走下去。不论是谁,在心底里都会渴求理解自己的人陪在身旁。哪怕那样的人只有一人也好,也想有能被称作‘同伴’的人在。”
——威廉、你会同意这一点吗?我的执着会被原谅吗?
塞巴斯顿闭上了眼睛,独自一人的房间里没有别人的声音。由此一来,他思考的声音尤其显著,思路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A lone wolf is but a convict exiled from the pack.(所谓独行之狼不过是被狼群放逐了的罪人。)”
第二天正如无数个‘明天’一样毫无异兆地到来了。
整所学校按部就班地开始了一天的课程,这看似又将会是一个普通的授课日。
然而,就在第一句“今天真无聊啊”能被说出前,日常的水面上已经被谁掀起了变动的波纹。
“喂、听说了吗?学生会那边好像又出了什么事呢!”
“啊,是指那个不明项目的用款吧?我是今天早上才听说的呢,好像就在刚刚已经传遍了。”
最先发觉的是刚刚进入第一堂课课间的学生们。
从不知谁那里传出了不得了的消息,而话题中心又是最近正处于风头浪尖的学生会。在学生领袖机构的权威性如今受到质疑的情况下,有关于即将到来的大选方面的报道极度受到关注,而像这种八卦新闻更是令相关的狂热者们雀跃而至。
“号外!号外!学生会再度卷入信用危机!不明款项的相关记录被发现!这是行贿还是私自盗用?请查阅最新一期《龙刊》特别版!”
…不用多说,记者永远都是活在八卦第一线的人们。
由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不到正午,整所学校都知道了学生会最新的传闻,并都在争先恐后地讨论着。
“安静!安静!这在上课呐!”
语言学老师是个年上五十的女人,正不耐烦地挥着板尺:
“学生会的事情怎样都好,那现在都只是未经校方核实的传言,大家别在课堂上谈论有的没的的东西!如果确认真有此事,学校一定会对相关人士进行处罚的!”
“莫瑞老师,你就别给他们扫场子了!大家都知道学生会背后有学校仗着,谁还信你们的话啊!”
“就是!让塞巴斯顿和托艾先生出来当着我们的面就此事解释清楚!”
课堂里,学生们的气势也十分高昂。莫瑞老师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将板尺朝讲台上硬扇了几下:
“安静!安静!就算天塌下来了,课也得照常上!……米尔德莱,你来读下一段课文!”
…虚假的秩序、纸是包不住火的。
那希伦斯不安地坐在台下,心思根本没能集中在课本上。
从刚才开始,他就因为是学生会的一员而遭整个班级冷眼相待,时不时还会有人故意来挑衅几句,但他都装作没听见忍过去了。
少年很是清楚……这次发生的,恐怕真的是绕不过去。
——怎么办、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往常的传言那还好,因为绝大多数都是龙刊或宿舍委员会无中生有胡编乱造出的。然而,这次那希伦斯知道是确有其事,而他能想到的只有去请示塞巴斯顿……
…至少、得要赶快将学生会移出聚光灯的焦点。
少年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迎来了下课的铃声。正当他抓起书包准备快速离开教室时,他从后面被谁叫住了。
“那希伦斯、等一下…!”
“……嗯?”
回头一看,艾丽丝正急急忙忙地绕过桌椅,朝他走来。
“那个…我已经听说了。虽然我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了,但………我想知道的是,会没事的吧?”
“到这种地步我也不好说……”
那希伦斯无奈地咬了咬牙:
“…大家都不像是能冷静地听我们去否认的样子。但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我在思考,一会儿就去找塞巴斯顿。”
“一定是哪里有误会了!塞巴斯顿学长不是那种人!”
虽然理应事不关己,但艾丽丝却表现得如同那希伦斯一般焦急:
“如果好好去沟通,这场风波一定很快就会平息下来的。请让我也去和学长谈一谈!”
“…………唔。”
那希伦斯停顿片刻后,点了点头:
“……感谢你的好意了、艾丽丝……但可惜的是,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你我凭借一己之力能搞定的。”
“怎么会……”
艾丽丝显然读透了那希伦斯的言外之意。她突然间显得低落了许多,但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风度与冷静: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会怎么样?”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尽量控制事态的发展,等——”
突然间,那希伦斯感到右肩传来一股冲击。当他转过头时,一本书落在了身旁的桌面上。
不远处在教室的另一边,几个男学生正聚在一起交谈,其中数人在朝这边望来。
不用多问,一定是他们中的某人将这本书扔过来,有意砸中那希伦斯的。
“真、真危险!是谁这么——”
艾丽丝大声问道,却被那希伦斯制止了。
“……没关系,这点小意思根本伤不到我。”
“………………。”
面对少年不知是不是在刻意逞强的话语,艾丽丝点了点头。她伸手从外套的兜中掏出了什么,将其塞入那希伦斯的手中。
“这是…………”
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个穿线的木制小十字架。
“答应我……好好注意安全,不论怎样千万别让自己受伤。一有什么危险,赶快从那里逃走。”
“…………谢谢,我会记住的。”
那希伦斯点了点头,将其挂在了手腕上。艾丽丝见状,松了口气并露出了微笑。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说。”
“嗯……虽然我想不到能有什么,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抱歉啊,艾丽丝,让你操心了。”
“没关系的。毕竟,我也希望能有一天帮上你的忙啊。”
艾丽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正是这句话让那希伦斯重新警觉了起来,让他再度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性。
“啊、嗯……”
学生会或许在常人的眼中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自治机构,但实际上它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至今为止,它是依靠维持一种纤弱的平衡而持续运作的。涉及到的两个方面——日常与非日常,需要像水与油那样从不交汇,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现在,‘表层’的学生会卷入了风暴之中,而若受到来自公众和学校上级的调查,那背后的‘里层’学生会亦会受到曝光的风险。
至今为止,这都是由塞巴斯顿和托艾先生扶持起来的。每当有突发事况,学校方面由托艾先生打发,而塞巴斯顿则负责学生方面。
但是这次,已经不能再指望学校上面有人能帮忙了……
那希伦斯咬了咬牙。他是多么希望那天塞巴斯顿没有带自己去地下,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那种东西……但现在已经晚了,无知二字已经不能让他获得安心了。
“…那么,学生会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嗯……请一定要小心。”
在和艾丽丝简单道了别之后,那希伦斯离开了教室,朝学生会办公室快速走去。
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那希伦斯原本希望事件能在中午平息,让这化为一次有惊无险的小起伏。然而,宿舍委员会显然有自己的计划。
“回绝了?你说回绝了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新闻部直接将这封请求退回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给出!”
“这怎么……他们在想什么?反了不成?”
面对担任信使的学生未能完成任务,珀尔显得有些焦急。
就在午前,塞巴斯顿紧急召集了学生会的所有骨干成员以及下属,这包括除了那希伦斯等人在内的其他几名学生。下属的工作更多时候是体力活,比如搬运文件、给相关人士传话。
“恐怕是宿舍委员会直接插手了吧……既然之前龙刊就已经呈现出倾向于他们那边的趋势,新闻部里应该有宿舍委员会的人在。”
克莱尔分析道。
“的确,这样一来也就能说得清为什么他们会拒绝听从我们提出的撤回今天的报道的请求了。爱德华现在最想看到的,一定是学生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而忙得不可开交,以此进一步摧毁我们的信誉吧。”
威廉点头同意道。
“话是这么说的,但至今为止他们不都在这么做吗?”
塞巴斯顿叹了口气说道,掏出了一张纸扔在桌上:
“而且倒不如说,现在,宿舍委员会已经可以算是做出了最后的摊牌了。喏,这是今天上午上交到教职员办公室的活动申请表,作为当事人的一方我也收到了一份。事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我们去乐观地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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