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一种恐惧从心头冒出,化为阴影笼罩了我。一时间,我可以感觉到心跳加速,背后开始冷汗不断。
——冷静、在这里尤其要冷静……
这只是第六感做的没有根据的猜测,根本不需为其担忧。
然而,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开始飞奔了起来。
怀中的油灯被我为了隐去行踪而熄灭了。虽然这就意味着我只能靠着头顶的月光来看路,但我对这一带的环境很熟悉,所以连路都不用看就知道在哪里有坡、需要拐弯、等等的。
“请留步——!!”
这时,从后面传来了谁的喊声。
我下意识地朝后方看了一眼,发现两个怎么也说不上优雅的身影正拼命追着我。他们的狼狈样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怜,毕竟,在这种地形复杂的小道上摸着黑全速奔跑可不容易。
“请、请停下来!我们有话要说!!”
…怎么办?好像不是有敌对意识的家伙。
想到这里,我停下了脚步。刚才这点距离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连气息都没有变乱,但拼了命追上来的这两人可就不一样了。待他们到我面前时,都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
我故意保持沉默,待他们为自己解释。
跑在先头的,个子较高的人先开了口:
“请、请问……您、……您…”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我现在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从他的声音来听,他的年纪应该也不大,顶多和我一样。
…不过,就身体素质来讲,他太有必要多锻炼了。
“对、对不、…起…………请让我、…休息……一下……”
“队、队长…………我、我有点头晕……”
身后,那矮个子的男人状态则更糟糕。
“挺住!!…要知道,你现在代表着的是整个新教!!”
他深呼吸了几下,匆匆抹了一下额头,尽力站直了身子:
“请原谅…我们的失礼,不过、我想问一句:……”
他做了个松开领口的动作。因为他背对着月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请问、…您是从教会来的吗?”
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居然就是这个。
我虽然有意料到,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认错人了,我和教会可没有任何过节。”
“请不要这么说!……我们知道我们有些唐突,还请见谅,但请别刻意回避我的问题。”
…怎么回事?这家伙挺有气势的。
“先说说看吧,你们是谁?是从帝都来的新教派吗?”
“是、是的!我们隶属新教传教团,这次专程前来宣传新教的思想和纲领!”
后面那人直起了身子,回答道。
…果然吗?看来来自帝都的狗鼻子都很敏锐,这么容易就将我身上那残留的气息给嗅出来了。
“教会的税款的话,我每月都有按时交。你们去公馆找管理金融的人就能查到我的纪录。”
“不是的,请不要误会……我们不是来为难你的。”
领头的那人说道:
“虽然这样强行把您拉住很失礼,可我们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将毫无关联的过路人追了那么远,还有什么合理的原因可言?说说看吧。”
“我们在找人。”
“找人?”
我皱了皱眉头,但好在月光照不出我脸上的细节,没有让他们察觉到:
“传教团的正事不干,跑来找人算什么?教会难道这么缺人手,一人须兼多职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这次我们来,确实是为了代表新教传教,但刚才在公馆看到你的时候,我想起来了教会的一个人。他现在行踪不明,很多人都在找他。”
“……听起来像是个大人物呢,会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吗?”
…结果还是到了这一步啊。
我在心里不断祈祷,希望在我离开的这三个月中,也有谁从教会那里逃了出去。
不过,为什么他们会费那么多力想要找我呢?
即便我失踪了,那也是一名领军将士的行踪不明而已,是教会不希望公众知道的事情。由此可见,这不是原因……至少不是唯一的原因。
“他毕竟失踪了有一段时间了,生死未卜,但上级的那些人好像都不认为像他那样的人会无声无息地掉进坟墓里。我也觉得他一定在某处安好地活着。”
“你认为他可能跑到了这里?”
“虽然可能性甚乎其微,不过作为他过去的下属、他的支持者,我还是愿意去相信,而当时看到了您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拜托了,请告诉我!”
他突然提高了嗓门,问道:
“——请问您是‘灵祷者’大人吗?”
“…………什么?”
原以为会被揭露身份的我却听到了从未听闻的名号。
虽然我被人在暗地里起了不少外号,‘十字的死神’也是其中之一,但我从未听过这‘灵祷者’。再说了,这种透露着神圣气息的名字,跟我还是很不配的。
“如今、教会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这是我们大家辛辛苦苦等到的,而如此重要的一刻不能没有您!求求您了,回到帝都、领导我们吧!”
“等等,你好像弄错了……我可不记得我曾经被任何人称呼为‘灵祷者’过。”
为了澄清误会,我连忙说道:
“虽然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曾经在帝都待过一阵子,但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介凡人……我没有做过什么值得被别人记住名字的事情,更别说外号了,所以我不是你想找的人。”
“这样啊…………”
那人显然很是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了。虽然知道这机会渺茫,但一想到如果能将灵祷者大人带回帝都,那一定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记强心剂。”
“如果那位先生这么重要,他突然人间蒸发了想必对你们也十分头痛吧……我多多少少可以理解。”
“嗯……但即便如此,大家都相信灵祷者大人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在那之前,我们作为革新的带头者,要让新教的思想更广泛地传播出去,这是我们的职责。”
新教徒振作了起来,说道。
我略微松了口气。这逃亡的生活让我变得有些神经质了,现在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对风吹草动或许有些太敏感了,看来我需要的或许是一段时间的完全放松。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被完全忘记。
对于留下传奇的人来说,这种愿望似乎显得有些可笑。此时此刻,说不定还有谁在传颂我的事迹,可步入了不应被涉足的领域的我已经回不去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研究,我终于全面地意识到了赛汀纪录里面匿藏的黑暗。毫无疑问,这不是普通人类应该知道的事情,这是应该被埋葬在时间的墓穴中的东西,能被遗忘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现在既然得知了其正体,我就不得不继续沿着这条荆棘路走下去。这是受到了不知名的使命感的催促,而我则没有权力说“不”。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你们一切顺利了。或许总有一天,你在找的那位‘灵祷者’也会如你所望,重新回归吧?至少在那时之前,继续加油就是了。”
我于是说道,给出了类似鼓励的话语。
在脱离教会时我就已经做出了不再回头的打算,而现在新教旧教之间的纷争对我来说也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不过,这不用我刻意表达出来。
“谢谢你,我会将这话牢记在心的。”
新教徒略微鞠了一躬,转向自己的伙伴:
“我们回去吧,要不然大伙该着急了。”
“嗯…………不过,回去该怎么走啊?我、我来的时候可没记住路啊。”
“呃……”
两人开始着急了起来。
这也难怪,毕竟我是为了摆脱被跟踪而刻意选了这条小道,蜿蜒而容易迷路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这两人还是外来的。
…不过,也总不能将他们就这样丢在这吧?
“喏,拿着这个。”
我将手中的油灯递了过去:
“顺着这条路,往你们来的方向走,你们会经过两个小岔口,都选左边的那条道走,十分钟就能看到公馆了。”
“啊、谢、谢谢您!这真是帮了大忙了…不过您怎么办?”
“请不用担心我。这条路我已经走了无数遍了,哪里有坑洼哪里有容易绊脚的石子我都已经背下来了。”
这或许也能算是过去遗留下来的职业病的一种,但我确实对地形有着近乎本能的掌握。不论是怎样的小路,只要走过一遍我就能记下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刚才能在没有油灯照明的情况下仍全速飞奔。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疏忽了。
就在我完全没有留意的时候,一道光突然亮起。另一名新教徒已经打开了油灯,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我的不禁条件反射地抬起手遮挡眼睛。
“…………!!”
——糟了!
我立马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并连忙将脸别去。然而为时已晚,那名新教徒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且惶恐的表情。
“十、…十字的死神……大人…………”
…那如同噩梦一般的称号久违地进入了我的耳朵。
“什么?!难、难道是那名最高金额悬赏的叛教者…!?”
另一人也做出了反应,惊叹道。
“……………………!”
我趁着他们惊愕之余,转身撒腿便跑。在这偏僻蜿蜒的小道上,我就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奋力朝前狂奔,让夜幕将我吞噬的一干二净……
~Cross Talk: End~
……如果从未来追溯,那一年,圣·乔治学院尤其不平。
看似安宁的日子,内下却毫无安宁可言。这或许是因为学生会极力推行的改革造成的,但谁也不能给出定言。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其中很多事件成为了后来学生们相互流传的学校传说。
而现在,在这放晴的夜晚,学生已经相继入眠了。
他们中许多人都不知道,这即将到来的第二天,将会成为整学年里最为动荡的一天。
这是幸福还是不幸?无知所带来的安宁实在让人羡慕。
“…以上,我可以斗胆说,明天已经准备就绪。”
“嗯……谢谢,安迪。”
爱德华靠在自己的床上,说道。
这个时候当然已经过了熄灯时间,但由于宿舍委员会是宿舍的风纪管理代行者,他们自然不用顾及这一点。
“我已经派了人过去,能动员的到时候都会动员。老师那边也打通了,只要没有人受伤,他们就不会伸手干涉。”
“老师怎样都好,我关心的是到场的人数。”
“这就得看你的人气了。”
安迪推了推眼镜,说道:
“动员力和人气度有着十分紧密的关系,这并非是我们能直接控制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希望这些日子你做的演讲能成功为你吸引来更多的学生。”
“我不需要他们都站在我这边。就算是纯粹出于好奇看热闹的人也好,我只想让他们在场。”
爱德华一边说道,一边看向窗外:
“…否则,这就没意义了。”
“将霸王从王座上拽下的革命,想必不会有人愿意错过吧?这可是会载入校史的一件大事啊。”
“没错。所谓选举也只是表面上的仪式罢了,实际结局早已定好。我更关心的是明天……重要的不是政权的交替,而是要让我、要让能够锤下最后一击的人,来把塞巴斯顿赶下台。”
爱德华点了点头,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全世界都目睹那一幕。”
“蓄谋的复仇剧…吗?”
安迪自嘲地笑了笑:
“……呐,爱德华,你跟我说句老实话。”
“什么?”
“你其实……对学生总代表一职根本无所谓吧?”
“………………。”
面对朋友的提问,爱德华先是陷入了沉默,然后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如今,学年结束后,你会理所当然地晋职,这已经是校方私下内定的事情。然而,你关心的只有眼前的这些,并用政治来为自己做借口,不是吗?”
“……可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法反驳呢。”
爱德华苦笑道:
“我又是谁?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为了个人目标而前进的人…说我贪心也罢,但贪欲不正是促使人前进的、七大罪中的美德吗?真正适合代替我来领导学生的人已经不在了……而我,只能算是他的代行者。”
“…………那也只是你的说辞。”
安迪欲言又止,从椅子上站起身,略鞠了一躬:
“……今天还请早点休息。明天将会十分劳累的一天。为此,我们都需要有充足的体力。”
“嗯……那么,明天见了。”
在相互道了晚安后,安迪离开了房间。
因为身份的缘故,爱德华的寝室是宿舍里少有的几间单人间之一。
没有室友的他可以自己订制作息时间。这意味着极大程度的自由,可以让整座宿舍里任何一个学生羡慕,而这对于爱德华来说是必要的。正如学生会的人一样,他每天也有许多公文需要批改,尤其在最近这段宿舍委员会开始从学生会接管工作的时间。
今天,他少有地提前完成了任务,但他却没有直接上床睡觉。在安迪离开后,他像是陷入沉思一样静静地待了会,然后走向桌前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几个年龄相仿的男生嘻哈笑着扭打在一起。这其中,满头金红发的爱德华十分抢眼,而只要再仔细看看就能在这些人中发现更多宿舍委员会的成员。
…然而,唯独有一人的面孔不在现在的宿舍委员会中。
“呐、克里斯,我是该说‘久等了’吗?”
爱德华看着照片,意味深长地说道。从实际来说,他这样的确更应该算作自言自语,但他的口吻就像是在和实际存在于面前的真人对话一样:
“两年半的时间眨眼即逝,而这一天也终于到了。这里还是圣·乔治学院,你钟爱的母校,但它已经变得太过陌生了。如果你还在这里,你一定会对这些变化感到吃惊吧?”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照片上一名身材较矮,但脸上的笑容却比谁都灿烂的男生身上。
“……我好好遵守承诺了。大家也是,都没有忘记向你保证的事情,这两年多以来都在拼命。我尽可能地努力去做了,一切都是按照‘如果是你会怎样做’的逻辑去行事的。…这就好像是你还在,是由你领导我们一样。但是,唯独你应该坐着的椅子上,坐着的人是我。”
说到这里,爱德华抿了抿嘴。他在停顿了片刻后,将照片重新放回抽屉中,默默地再注视了一会。
“独占了原应属于你的荣誉,我向你道歉……这场光荣的反抗战,理应由你带领。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请求……”
他一边说道,一边关上了抽屉:
“…请原谅我的任性,让我最后再为你代行一次吧。”
…这是爱德华·卡迪诺做出的决定,是他贯彻自己信念的抉择。
“是时候兑现那时的约定了——”
同一时刻,宿舍中另外一处,塞巴斯顿·曼罗正坐在书桌前,津津有味地捧着一本书。
“……这个时候了还在轻轻松松地自娱自乐,你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单人房间中却突然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
“书本是精神食粮。作为对明天的准备,身体和战术方面都要万无一失。我晚餐吃了两人份的饭,而二十分钟内入睡我可以获得七个小时左右的睡眠,这样身体方面的就够了。至于战术方面,我希望利用这点时间补充点非物质营养,有何不妥?”
塞巴斯顿放下书,转向门口。那里站着就像是在迎合他的期待的威廉。
“没有,我哪有资格对你的战术指手画脚啊。”
威廉耸了耸肩:
“能让你看得那么入味的……是什么书呢?”
“沃尔特·李普曼的经典著作,《公众舆论》。偶尔翻翻,随便几页的内容都能让你受益匪浅。”
“真抱歉啊,我是小说派,咬文嚼字的学术性文章对我没什么吸引力。”
威廉摆了摆手。他从身后掏出了两罐果汁,将其中一罐扔向塞巴斯顿。学生会会长连头也没抬,直接伸手便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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