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希伦斯一边做着低沉的呼吸一边抬起头。在做了些许调整后,他看向了莱可莉丝,微微点了点头:
“……刚才我言过了……对不起。”
“没、没事的,主人……我并不在意。”
莱可莉丝见自己的主人也似乎终于恢复了一些以往的理智,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的想法被那希伦斯的下一句话否定了:
“莱可莉丝,重新变回剑型。”
“哎?”
在她的脑海中还只浮现出一个问号时,她的身体就自动响应了那希伦斯的命令,重新分散并组成了死之剑。
(『“主、主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将『死之遥想』的概念性术式扩张,具现控制权交给我。我体内的魔力、你想要用多少就用多少。”
那希伦斯说道,转身一蹬腿,朝克莱尔逃跑的方向追去。
虽然克莱尔在刚才负伤了,但她毕竟接受过训练,知道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尽快摆脱追踪。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不见了踪影,可这难不倒那希伦斯:
“既然如此……”
他并没有迟疑,用魔力将感官功能提高,借助死之剑对‘死’的标志物的敏感度开始进行探查。
对于克莱尔而言,即便有赫昙希娅的帮助她可以临时处理伤口,但她仍然不能完全掩盖掉那受伤过的痕迹。
……是的,不论她在哪里,她也无法及时处理自己身上鲜血的味道,而那正是与‘死’联系最为密切的一个标志。
“……找到你了。”
那希伦斯就如追迹的猎犬一样眼中闪过凶光,朝不远处的小树林一挥手:
“『至高无上的〖神圣之火〗(普罗米修斯)』!”
一团火球闪现、爆炸——
‘——轰!!!!!!’
小树林一瞬间沦为火海,但就在它爆炸的前一瞬间,一个身影从中飞速蹿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后朝那希伦斯冲了过来——
“——拜托你了、赫昙希娅!『生之冥想』展开!”
(『“收到!”』)
克莱尔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持剑朝那希伦斯奔来:
“喝啊啊啊啊啊!!!!!”
“………………。”
那希伦斯做出了防守的姿势。即便克莱尔再快,她也没有爱德华持枪飞驰的速度快,在那希伦斯眼中她的攻击会像慢动作一样展现。
……不过,前提是她会做出攻击。
就在克莱尔即将进入那希伦斯的攻击范围时,她猛地一踏地面,朝空中飞跃起来——
“什么!?”
那希伦斯没有意料到她这突然的举动,连忙抬起头继续追踪她的动作,然而这并不是唯一让他感到惊讶的东西……
“『自定义标志术式——Weißen Flügel(白羽)』!”
这时,克莱尔的背上出现了两团白色的光芒,并随即演变成为一对华丽的光之翅膀。
少女于是并没有受到重力的牵引,违背了要下降的常理,继续向空中飞去……
……可是,即便如此,她仍旧不能违背天意。
出乎克莱尔意料的是,那希伦斯并没有因为目标飞上了天而放弃扑杀。他高举起死之剑:
“『死之遥想』展开……”
一瞬间,他周身的魔力开始源源不断涌向剑中,被死之剑转化为自身的能量。
(『“主人!”』)
“在这之后我会为我的所作所为负责的……抱歉了,莱可莉丝,我恐怕要任性到底了。”
那希伦斯将剑直直指向天空,前不久还仍然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被乌云包围了,但这也只为舞台的终幕塑造出了更适当的气氛。
他开始以自己的意识操纵剑的能力。当『死之遥想』完全展开时,只要持有者恰当供出符合‘死’的标志物就能将‘死’的概念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投射成一种实体。
克莱尔选择的是‘自由’……‘生’的标志物。
所以,她才会获得翅膀,得到从这里逃跑的力量。
——但她忽略了一点、十分重要的‘天命之理’……
“……任何鸟儿、终究都有落向地面的一天。”
那希伦斯坚定地说道:
“『自定义标志术式——祭魂场』!”
就在他将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在他周围的地面一直延伸到后花园的尽头、操场的彼端、视野中能看到的所有范围,纷纷冒出了一把把的剑刃——
‘锵!’
‘咔!’
无数把风格各异的剑刃从土壤中、草丛中、乃至楼房的墙壁上冒出。它们有着不同的长短,短则数寸,长至两米,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如同死之剑那样直直地指向天空。
……但这还并不是全部。
那希伦斯垂下了举剑的右手。就在这时,那些被召唤出来的剑刃开始移动了。
……不,不是从地面上飞出,而是仍然留在地面。
它们就如同耸立出水面的鱼鳍一般,像是嗅到了猎物的味道的鲨鱼那样,开始纷纷朝克莱尔的方向‘游’过去,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移动的痕迹。
“什、什么?那些到底是什么?”
克莱尔一边看着下方一边问道,从这个高度她只能看到地面上一群密密麻麻的东西在向自己聚来。
……虽然在空中她不必担心那些被拘束于大地的东西,但被跟踪追逐的感觉并不好受,让她感到浑身不适。
而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直觉在向她发出警告,只是她没有留意。
待她留意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涟漪』!”
那希伦斯的攻势还没有完结。他召唤出了数道魔法阵,向空中的克莱尔射去了自己得意的锁链——
‘锵、锵!锵!’
克莱尔转过身,用生之剑一条接着一条地挡下了犹如蟒蛇般向自己袭来的锁链。然而,每当她砍断一条,紧接着又会蹿上来一条。几个回合过后,她已经被锁链的阵容包围了。
(『“主人、小心侧面!”』)
当赫昙希娅向她直接作出警告时,她已经来不及进行防御了。
‘咔啷——嚓——’
一条锁链出其不意地拴住了她持剑的右手,彻底封锁了她的动作。而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十余条锁链同时涌了上来,将她五花大绑了起来:
“呜……怎么会……”
她的四肢都被限制了自由,无法进行有效的挣扎。于是,克莱尔只能转向将更多的魔力注入背后的双翼:
“必须从这里逃出去……带我、飞向更高的地方吧!”
她猛地一振翅,一团团细小的光球就如羽毛般向四方散去。
借由这向上的冲力,她又顺势发动了另外的一个术式:
“『焚天炙地的第二创举』(Dies Irae)!”
这是现在的克莱尔·德·玛瑞耶第一次使出的术式。然而,她对其并不感到陌生。正如她记忆中所描述的那样,一团淡蓝色的光晕笼罩了她的周身,此时此刻赋予了她【绝对】的力量……
‘砰、锵咔……’
在淡蓝色的威严之下,那希伦斯的锁链变得像面条一般脆弱,一条一条被轻松截断。夜空中克莱尔的身影显得格外神圣,此时此刻任何看见她的人都会在不经意间将她与天使联系起来。
“…………。”
那希伦斯默默地看着她继续向上飞去。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像是在进行某种沉思。然后,他举起了左臂,向夜空、向克莱尔摊开了左手。
一刹那间,空中闪过了类似魔力波幅的纹迹。
“这、这是……?”
克莱尔停止了上升。毫无疑问,那并不是自然现象,而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人为的了。
(『“主人、我们不能停下!要赶快继续行动!”』)
“啊……可、可是……”
克莱尔犹豫不决地说道。她的脑海里响起了回忆中最为惨烈的警铃,而当她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叹为观止的第三创举』(El Aegis)!”
那希伦斯一挥手,在克莱尔的正上方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金红色之盾。
……象征着【绝对】的守卫的最强的神之盾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大小具现化了。
这就是他的压轴王牌,在这里被不顾后果地打出了。
“『涟漪』!”
紧接着,那希伦斯再召唤出了数个魔法阵,相继朝神之盾射去了锁链。
‘锵、锵锵、……’
锁链与盾面接触时发出了金属的连接声。这物理现象在魔法层面上并不应该发生,现在证明这面盾已经完全实体化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它将并不只是‘守卫’的概念体现,而是能被当成一面真正的‘盾’来使用了。而最后,同时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是为何盾牌会变得如此之大?
而答案则很明显……
“这就是这场复仇剧的终幕了,克莱尔!”
那希伦斯朝夜空大声吼道:
“天平的两端必须被平衡——这就是不可违背的定律!哪怕你有翅膀也给我坠落吧!”
他弹了一个响指,『涟漪』的魔法阵开始收回刚才射出的锁链。
“……!”
克莱尔意识到了那希伦斯的意图,转过头向上方看去,发现神之盾因受到了锁链的牵引开始下落。
……更关键的是,她就在下落的轨道之中!
如果就这样被撞上后果可想而知,然而该怎么做才好?她瞪大了眼睛,却只有下意识地做出防御的姿势……
(『主人、————』)
脑海中,赫昙希娅似乎在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她完全没能顾及。
‘轰————!!!!!!’
于是,『叹为观止的第三创举』(El Aegis)在『涟漪』的牵引之下,从百米之高的空中重重地砸了下来。盾牌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发出了一阵强光,化为千万细小的粉末消失了。
……尔后迎来的,是宣告战斗结束的寂静。
——孤单。
那是独自一人时无论谁都会受其折磨的心病。
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渴望着由他人赋予的温暖,从中我们孕育希望,而正是为了追寻希望我们才会一再前进。
前进意味着探索、意味着有些时候我们会犯下错误……
……而错误带来的往往是我们所无法承受的惩罚。
——罪。
那是束缚住我们的枷锁、令人痛心的标记。
可那又是我们无法否认的梦魇,不论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到最后,无知引致迷惘,谁都会沦为罪人。
“人类在最基础的状态时相互处于战争之中。”一位悲观的哲学家曾经说过。
“然而我们可以取得相互的理解并宽容对待他人。”另一位乐观的哲学家欣然陈述道。
可无论怎样,一切到最后好像都会事与愿违。
想要理解却只能误解,宽容不知何时成为了放纵与冷漠……
人与人之间的道路一再相交,然而却又一再分离。
在痛苦之中我们学会了如何面对背叛、伤疾、还有泪水。
——邂逅是为了离别吗?
昔日的笑容、欢乐的声音,如今都成为了泡影。
在这样的世界中承受着必然之痛……
……啊啊、『我』究竟是为何而出生的呢?
‘滴答、滴答……’
昏暗的天空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点就像谁的泪水一样,仿佛包含了万千伤感,一滴一滴落在了克莱尔的脸上和身上。
她仰卧在地上,泥土与青草的气味传入了鼻中。那是在雨天中能够闻到的大自然的味道,有着让人舒心放松的奇妙功效,然而只是现在其中掺有了一丝不和谐的血腥味。
克莱尔略显浑浊的瞳孔捕捉到的视野中,多把剑柄不和谐地耸立在地面上。其中,数把贯穿了她的身体,将她处以磔刑。
在这灵魂的仪葬场中,那希伦斯站在她的身旁,从上向下投以了冷漠的眼光。他原先以为自己定会十分享受这终于为杰希卡报了仇的瞬间,可如今,他只感受到失望的漠然。
——我如此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他不禁在脑内自问。
——我到底想从这个女人的身上得到什么?
“………………。”
那希伦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持着剑默默地注视着克莱尔。
而相反,克莱尔此时却不顾自己周身的伤,开了口:
“对、……对不起…………对不起……”
她用干涸的喉咙机械性地一再重复着那三个字。
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克莱尔自己也不知道,但此时此刻她所奢求的东西只有一个……
……宽恕。
克莱尔对于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个过错由衷地表示出了歉意。她已经放弃了理解,放弃了辩解,在这命运的处刑台上她无奈地将自己献祭给了命运,而目的只有一个……
——请你、原谅我……
她最后都未能说出口的这个请求却在她的心中无限回响着。
“……左肩、径直贯穿。”
那希伦斯看了看刺穿了克莱尔的那几把剑,开口说道:
“右肺部、径直贯穿。……心脏、径直贯穿。胃部、径直贯穿。右小腿脚踝处、撕裂性贯穿。”
在一一列举这些伤口后,他又看向了克莱尔:
“这些加起来足以致命了。就算你现在因为与生之剑的契约而得益于高速恢复,你也很快会流血过多身亡……”
那希伦斯将残酷的事实以几近轻描淡写的口气陈述了出来。在经过了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再度开了口:
“……在这最后的最后,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
克莱尔停止了道歉。她将视线慢慢移向天空,在深呼吸并咳嗽了几下后,带着微笑开了口:
“……能请你、将赫昙希娅拿过来吗?”
“………………。”
那希伦斯转头看向了一旁地上的生之剑。原本华丽的剑身此时也沾满了泥土,显得破旧不堪。他在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就如你所愿。”
他转过身走向生之剑,弯腰并伸手将其捡起。
然而就当他的手碰到剑柄的那一刹那,一股电流般的魔力顺着他的手指流入了他的体内。
——什么?!
那希伦斯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地以为是陷阱,但他却又同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什么也像是反馈一样流了出去。就当他试图辨清那究竟是什么时,一幕幕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这是……我的记忆?
他这时明白了,从自己体内反馈而出的是他的记忆。
但事情并不仅仅只有这样……
时间在那一刹那仿佛延伸至了永远。少年的意识被拖入了一个仿佛是漫长梦境的境界,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故事。
——“闭上嘴!现在说话会咬到舌头的…唔!当心!”
——“…那么……请带我前进吧。”
——“嗯?您有说什么吗,父亲大人?”
……一个由映在某位少女眼中的片段集合而成的物语,其中有喜乐也有悲哀,有欢笑也有泪水。
那希伦斯在这些回忆之中穿梭着,一幕幕的场景就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过。
——“那种东西只存在于乌托邦——飘渺而美好,并永远都会是那样遥远。”
——“呼……又要停炉了吗?再开个三十分钟也可以啊。”
少女所记述的世界是多么的单纯,即便被黑暗笼罩了她也会与自己至亲的‘家人’一起寻求希望。
然而,命运是不会放过她的。没有人知道无常的旋转木马何时会停下来,而那最后播放的音符是幸运还是不幸也只有到时才能知道。
——“……如果代价仅仅是我的身体…。”
——“别过来!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不要管我!”
——“是你们……是你们、将父亲大人他、……”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曾几何时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的少女的故事。
然而,对于那希伦斯而言,这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认得这位受到不幸眷顾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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