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洪流——这对珀伊特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如果在图鲁姆克，他甚至能通过固定时间的水流来遮掩一切自己来过的踪迹。
但这不是在图鲁姆克，所以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只后悔没加大力度让灰魇快点淹死在臭水沟里。
将匕首拔出，左手从敌人脖颈上撤下，在灰魇从窒息之中飞快地解脱出来，上身扬起之时快速地飞起一脚拉远对方和自己的距离。在几秒以后，灰魇刚刚从那种劫后余生的痛快呼吸中缓过来的时候，珀伊特已经屏住了呼吸迎接朝着他们席卷而去的水流。
保护好头部，这是在地下管道中随波逐流的唯一要点。珀伊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躯随着洪流一起奔向某处——可能是污水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他应该现在去往的地方。
匕首与管道摩擦，最终牢牢地卡在了一处缝隙之中。在水中的体感无法告诉他过了多长的时间，珀伊特只记得不知名的内脏第三次随着浅棕色的水流糊在他脸上不久，一切再度回归原先的样子。
结束了，不仅仅是水流，还有这一次的行动。珀伊特抹了把脸，让眼睛重新视物，自己有着经验丰富的固定手段，但那个灰魇....可能已经到别处去了。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追击，除非出现一种情况。
【在正后面，是吧？】
————对，正后面。
【咚】
两声闷响在同一时间响起：在管道上方下坠攻击的灰魇打空的声音，以及珀伊特前跳转身，一记回旋踢砸在对方脸上的声音。似野兽的人哀嚎一声再度后退，没有后退，没有进攻，二人之间隔着两米的距离对视。
————符文师？
【嗯？】
————你说他是有逃跑的本能的。
【你丫都能问出来这种问题了还没搞清状况？别露怯，优势在他也别露怯。】
他说得对。不甘心地承认了奥摩莱斯的建议，现在优势在对方，即使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收到任何损伤，但优势在对方。按照现在这个距离来看，自己原本可以甩出飞刀进行干扰然后迅速拉近距离，以避免对方的扑咬，可是现在....自己腰间的飞刀随着水流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不对，这样不对。他不合时宜地意识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自己为什么会期待对方逃跑，为什么会有撤退的想法？这不对，自己之前没有，现在不应该有，将来也不会有主动撤退的意图才对。
保持着对峙的境况，杀手缓缓将嘴里叼着的短剑再度取下。对方的爪子有毒，而且能够撕裂自己的皮甲，如果是抓准他出招的时机，珀伊特有把握使用那从吸血鬼埃里扬卡身上学到的回旋斩击废掉一条胳膊——但只有一条，他得确保自己在做这个的时候不被另一只爪子割伤才行。
就在此时，灰魇突然毫无征兆地咳嗽起来，咳出了猩红色的某物，一下接一下，让他不能确定这是否是一个诱敌陷阱，在短促的几声之后又是嘶吼，却比之前更加费力。珀伊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踢击与随后的冲击一直在压迫着那被艾玛诺斯打断的几根肋骨，现在来看——灰魇的肺部被骨头伤到了。
是机会！
在意识到敌人有可能会随着时间逐渐迈向死亡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滑步向前，靴子在潮湿的地面上比原先更轻松的移动，在过程之中快速地抬起双臂扭转身躯，转瞬之间珀伊特就来到了还未停止咳血的灰魇身前，手中匕首与短剑带着旋转了一周的动量朝对方低下的脖颈刺去！
【人类.....人类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原本就刻意装出了弱势，灰魇在攻击袭来的一瞬间抬头，一只手直接被匕首刺穿，而牙齿则接住了短剑的剑刃，将其在刺入咽喉之前逼停与半途中，珀伊特只需要再度发力便可以彻底取他性命，可是现在不行——因为还有一只手爪已经在这时朝着他的胸膛袭去！
“唔？！”
抬起膝盖，与下弯的手腕一起将利爪拦截。就像之前反制同样使用短兵器发动奇袭的那样，珀伊特顺着那个方向连带着小腿也一并抬起踢出，一脚踹在对方的胸口试图再度拉远距离发动连续等攻击，怎料对方却在身体向后倒去的同时，那只被拦截的手则顺势抓住了他的小腿，在短暂的失衡感袭来以后，珀伊特感觉到一股巨力把他拉离了地面，灰魇单手撑地支撑着自己，随后把他给甩了出去！
【咚】
在身体被狠狠地砸向地面之后，他条件反射地握住手中武器，在发觉其中空空如也后立刻摸向腰间拿出备用匕首同时腰部发力让上身立起，但紧接着发狂的灰魇两只有力的双手直接抓着他的肩膀一贯，珀伊特的后脑勺再度磕上冰冷的下水管道。在这种距离下，他可以闻见灰魇口中那夹杂着腐臭的血腥味，那完好无损的手爪直接在短暂的距离中朝他的咽喉刺去，而他也在这时候把手中的匕首插向敌人那已经毫无防御的腹部————
然而，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只响起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灰魇哀嚎着，因为他的半只手都插入了一团浮空的黑色液体之中，发出了“嗤嗤”的腐蚀声，珀伊特同样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自胸前的诺斯利达吊坠中涌现的黑色液体。就在那一瞬，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离开了他的身体——那种能够毫无欲求地进行决断，那种漠不关心的掌控感又回来了。
因此，他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刺入灰魇小腹的匕首笔直向上，像是一位老练的屠户屠宰动物一般割开了敌人的腹与胸，吃痛的野兽忙不迭地向后跳去————于是，二人都看见了舌头。
舌头，与挡下攻击的物质一样的黑色液体，源质，附着在他的匕首上，化作柔软的须子。当灰魇向后跳去时，如同舔舐结了膜的粥一般，黑色的舌头将匕首路线上所经过的所有内脏——肠子，胃，肺，碎骨，以及心脏全都舔了出来，徒留一具空壳，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上。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坐起身来，略皱着眉头，依旧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一旁已经没有能力再站起来的，失控的野兽，连一点挣扎也没有地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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