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盔甲裂开缝隙，嫣红的血液渗入地底。
粗壮的胸肌再三起伏，灰尘与汗水融为一体。
仅剩的半截弯道支撑着他颤抖的身体，不对眼前的敌人下跪或许是他最后的决心。
清风不止送来了绿草的芬芳，也带来了他所面对之人的气息。
“倘若是你们的骑士团长，罗伯特亲自过来我也许还会忌惮几分。但你...很明显还不够格。”
铁甲的战士扬起巨剑，猩红的视线注视着他游离的神色。
“不过...你好歹也是一位【序列四】的中位职业者，算不上无名之辈。如果有遗言的话就说说吧，虽然我也不见得会听就是了。”
他的眼神重新凝聚，越过了敌人的身影，望向了飘渺的彼方。
在那儿，如山岳一般耸立着的，是银色的军阵，是恢弘的军势，是仅凭此身绝对无法抵抗的钢铁洪流。
......
曾有种说法，战争的结果，早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决定。
粮草物资、人员素养、军事实力、战场地势、战争时机、国际关系...
倘若有人能掌握上面的所有信息，再辅以经验与计算能力，想必预测结果对他而言不是一件难事。
但...即便没有那样的资质与信息，在某些特定时候，人们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比如现在——
“那个战旗是王国东部军的精锐，东戍支队；那边的是北部领的王牌部队，冒险战团；那些琐碎的旗帜应当是中小贵族的联军了...那扇盾形旗帜，是莱因哈特家的ACE——【锋刃战士团】了吧。”
年轻的骑士咽了口唾沫，真当自己站上战场，面对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敌军时。才清楚的认识到，两方巨大的实力差距。
一边是东部联军的主力，数十万的正规军队。
一边是西部领目前能调动的骑士，不过数百人的先锋部队。
站在着空旷的平原上，战争的天平从未有过如此之大的倾斜。
如潮水般壮阔的军队停下了脚步，被银白重甲包裹住的战骑士迈了出来。
就连重装头盔也抵挡不了的刺人视线让在场的骑士心生冷意。
“铁莱·来福，上代东部公爵——斯卡特·来福的堂弟，【锋刃战士团】的团长。据传他和罗伯特团长一样...都是在【序列五】的职级沉浸已久。”
听到了身旁领队的呢喃，年轻骑士的冷意更强了几分。
此刻，身着重型铠甲的铁莱一人漫步到平原的中央，将破城的巨枪刺入地面。
粗狂的喉结中发出雷霆般的震响。
“我是洛克西亚王国联军指挥官——铁莱·来福！是即将摧毁诸位之人，若不想空留一个无字墓碑于世，就报上你们的名来！”
经过魔力加持的嗓音绕过盔甲、穿过肌肤，深入肺腑。
仿佛天空的曜日被漆黑的乌云遮盖，仿佛苍天的古树朝着地面的生灵轰然垮塌。
一些经验尚浅的绿甲骑士甚至生出了逃避的念头，持缰的双手微微颤抖，惹得座下的骏马也不得安生。
领队的骑士释放出自己的魔力，迈出了步履，用丝毫不弱于对方的气势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我们是西部领的尖刀！是义勇军的精锐！是愚蠢猎物的噩梦！是扬起尖牙，撕碎敌人的毒蛇！我们是——”
“毒牙骑士！毒牙骑士！毒牙骑士！”
众数的骑士高喊口号，聪颖的骏马也扬起左前蹄随声践踏。
震天的喊声祛退了心中的冷意，威武的军势盖过了数万人的压迫力。
即便是心中有所犹豫的年轻骑士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仿佛入魔一般高声嘶喊。
“恩？没想到在【毒牙骑士】的传承序列中，还有能够干预精神的超凡能力，看样子我无往不利的【战吼】要吃点亏了。领头的那个，我看你不像是罗伯特那个顽固老头，你是谁？”
“里埃尔，毒牙骑士团的副团长。”
伴随着里埃尔的话语声，毒牙骑士们停止的嘶喊，尽用着那双充血的怒目注视着眼前的敌人。
“里埃尔？没有姓氏吗？你很不错...如何，要不要弃暗投明加入我们，我保证给你一个更好的前途。”
回应铁莱话语的是出鞘的刀剑，是冰冷的刀光，是不屈的意志。
“可惜了...那就请你们一同化作白骨吧。”
言罢，铁莱转头回身，打算折返。
“就是现在！【战阵——獠牙之势】！”
战场上所讲究的无非是一个时机，以己之强，攻敌之弱。
虽然不知道这位指挥官有何依仗，敢只身上前挑衅。但区区数百米的距离对于人均【序列三】的毒牙骑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借助凝聚众人之力的军用战阵，未必不能将他当场格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里埃尔是这样想的，他也是这样做的。
数百名骑士仿佛化作了一个整体，魔力的光辉在他们的头顶凝聚出狂怒的巨蛇。
排山倒海般的魔力洪流冲向了只身立足的铁莱，仿佛能够遇见他因此支离破碎的样貌。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是超出了里埃尔的想象——
银色的壁垒出现在铁莱的跟前，阻断了骑士们前行的势头。
仿佛木舟撞上了浮木，仿佛刀剑劈向了大盾。
里埃尔的长刀还差一分就能触及到铁莱的肢体，但这一分的距离又仿佛被扩大到天堑与绝壁。
巨蛇不甘于当前的身为，拼尽全力的撕咬着银色的堡垒。
但坚如磐石的仿佛始终让它的獠牙不能跟进一步。
终究是绿色的魔力先败下阵来，在骤然推进的铁壁之前化作碎片。
强大的反冲让绿色的骑士人仰马翻，倒地颤抖。
为首的里埃尔受到的反噬最为严重，绿色的盔甲如同易碎的瓷器骤现裂痕。
“...怎么会？”
像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一般，里埃尔颤抖着爬了起来，绿色的话语中满是动摇。
“【獠牙之势】吗？确实这个破坏力不容小觑，但看上去还是我们锋刃的战阵——【金汤之势】要更胜一筹。”
随着铁莱的话音落下，一位位重装的战士从他身后的空地浮现而出。
白银色的堡垒渐渐消散，细流的魔力重新回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
正如聚集了所有毒牙骑士魔力的獠牙一样，这座银色的堡垒也汇聚了数位超凡职业者的力量。
“原来如此...这是你下的套吗？”
里埃尔平复好了心情，略显倔强的站了起来，破损的长刀散发出痛苦的悲鸣。
“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我等的战阵可不像是你们那样富有攻击性。矛与盾的交锋从来就不是平等的，身为矛的你们可以选择进攻的时机，身为盾的我们只能被动迎敌。为了占点先机，也就只能用用这些雕虫小技诱你出手了。”
听到了铁莱的解释，里埃尔不由地露出了苦笑。
不仅是超凡力量，就连军事素养也被这位享有“盛名”的将军压了一头吗？
首战便是这样的结果，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见罗伯特。
但自己尚且不能就此认输，因为还有未尽的职责等待着自己。
“好了，如果义勇军最强的军队也就这种程度，接下来的战斗我也没有必要走上台前了。就交给你们...”
铁莱下意识的歪头，缠绕着绿光的凌厉长枪就划破了他的头盔，刺入了一位重装战士的胸膛。
“...【序列四，迅毒之刺】。”
铁莱转过头，古铜色的肌肤里看不见明确的喜怒。
“...大意了吧，铁莱将军，我还有反抗的体力呢...”
“这倒是我的误判了...”
抽出长枪，铁莱直视着这位不屈的“敌人”。
......
时间回到现在——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更何况他所面对的还是一位实力强于自己的将军呢？
战斗的过程并没有什么好说的，若不是铁莱想要彰显自己的实力不急于退敌，此刻的他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望着远方的军势，里埃尔的瞳孔渐渐涣散。
“遗言...吗？我的遗言就是，这场战斗...是你们输了。”
铁莱神色疑惑，刚想开口询问，身后就传来了铺天盖地的爆炸声。
回头望去，驻留在中部的数千军队被来自地面的冲击炸得东倒西歪，各色的烟雾从军阵中四处蔓延。
“这是什么！？没有魔力的痕迹...这个气味...是事先埋好的火药吗！？难道你就是在为炸药的启动争取时间？不过这么巨大的量究竟是怎么...”
随机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铁莱转头看向里埃尔，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发男子引爆了手中的炸药。
漫天的灰色烟雾遮挡住了战场的视线，待到这股能阻挡魔力感知的烟雾消散之时，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些破碎的盔甲与武器。
...
绿甲的骑士奔驰在草原之上，远离着混乱的中心。
虽然大部分骑士都灰头土脸，魔力耗尽，但终究还是没有出现阵亡。
唯一一位伤势严重的里埃尔被黑发绿甲的男子搀扶着往回赶。
“抱歉了，艾斯克，没能杀掉指挥官。”
“少说话...你现在的情况可算不上有多好。”
“追兵呢...？”
“没有追过来，看样子那封信的真实性有所保障了，铁莱真的有自立一方的打算。毕竟除去训练有素的东部王国军，贵族们的联军也是他要争取的对象。”
里埃尔点了点头，回想起刚刚的交手，有些忌惮的咽了口唾沫。
“锋刃的实力比我预料的情况...还要强上许多，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艾斯克望了望身后的军队，即便现在因为突如其来的火药变得首尾难顾。
但本就没有多少杀伤力的黑火药不可能带来丰厚的战果，今天的交手充其量也就阻挡一下他们推进的步伐。
“撤吧，是我想得太乐观了。本来打算潜伏在毒牙骑士之中，看准时机给他致命一击。但超凡的力量果然不是轻易能够抗衡的，拥有【金汤之势】的铁莱没办法用暗杀的方式解决。先回去吧...最差的情况也只能动用【那个】了。”
“是，艾斯克首领。”
————
————
新王国历，72年夏
闲来没事，我又翻开了【辉煌王】——克劳德·洛克西亚的自传。
这本到处都充斥着强烈主观色彩的人物传记，已经被各位历史学家研究个透彻了。
我也没办法在上面找到上面新的东西，今天翻开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在翻阅有关【洛克西亚平原之战】的章节时，脑子里突然像是开过光一样闪过一些琐碎的画面。
那是一则有关【青空女神】的传说，是那则她刚刚出世之时，就在丛林中遇到了一位聪慧的少年的传说。
据说这位少年大胆的挑战了女神的权威，汲取了女神的教诲，之后成为一代传奇武将...没错我说的就是【诡将军】——艾斯克·奈因。
所谓的传说都是些真假难辨，不知缘由的故事。
但这一则传说确确实实有在艾斯克留下的语录中加以体现，是被证实过的传说...那这就很有意思了。
一向是被历史学者认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骁将也有过失败的经历。
那即便接受了不善战争的【女神】的恩惠，也不见得一开始就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
这算不算是为“洛克西亚平原战失败说”添上了一点模糊的砝码呢？
嘛，那些历史学家总归是不会认的就是了。
静下心来才发现，这些天脑子里全是有关【青空女神】的传说画像，难道跟我最近这几天都爬在有关她的资料上睡觉有关？
看样子回头得好好睡一觉。
——黑斯特瑞·洛克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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