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数日后,俏贵嫔被太后传见,不仅细问侍(寝)之事,更是提及那位被自己“封存”为禁(忌)的先皇后。
“你就睡得那样沉,什么都没听见吗?”太后竖着柳眉,满脸不悦:“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叮叮铃铃的玉石声响?”
“玉石声……”俏贵嫔疑惑地看着太后。
“那女人因为要占卜算卦,腰间系着古玉碎片,入棺时也还系着的、”太后回想着,语气迟疑而诧异,不过一年前的事情,而且自己记忆素来良好,怎会变得模糊起来:“皇儿抱她入棺时,我应该有听见声响吧?”
“皇上当初、抱先皇后入棺?”俏贵嫔实在难以想象,那般阴郁的帝王竟会如此温柔伤情,是感到亏欠么?可抱亡妻入棺的举动也太出格了。
“你问这不相干的事做什么!”太后自毁失言,险些扬手打翻杯盏:“胭脂骨呢,你藏到哪去了?”
“什、什么……”俏贵嫔被吓得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说真话。她和侍女们怕传出不祥的流言,统一了口径,悄悄埋掉了。
“哎呀,真被你们给气死了,一个个都装什么傻!你们是怎么做嫔妃的,出了事都不向太后姑母禀告,皇上表兄若是被厉鬼伤害,你们担当得起么!”嘉贵嫔从翡翠屏风后边走了出来,秀眸气怨地瞪着俏贵嫔:“你当真没听见?那胭脂骨是不是鬼骨!”
嘉贵嫔是太后的侄女,太后为显自己贤良淑德,并不急于将侄女封妃,侍(寝)也是昨夜才排上,但奈何后台过硬、底气十足,嘉贵嫔显然不愿忍气吞声,管你生前是巫女、死后是厉鬼呢,先告发再说。
俏贵嫔堪堪得罪了太后,哪敢再让嘉贵嫔挑刺,见对方的暗示如此明显,只得含糊着应了下来:“细想之下,好像、确实有轻微的声响,那涂了胭脂的骨头,臣妾因为太害怕,匆匆让侍女找个偏僻之处埋了,侍女也是慌慌张张,觉得古怪得很。臣妾怕太后忧心,故不敢上报,还望太后原宥。”
“姑母,大家都这样说,定是没错了。”嘉贵嫔即刻接话道:“定是那女人不甘心,死后化作厉鬼搅扰后宫,不让表兄近女(色),使皇家绝嗣、”
“该死!”太后打翻了手边的玛瑙盏,一片殷红在宫锦上绽开,比那夜的诡异胭脂更甚。
“姑母别担心,我爹爹他寻了个极厉害的高人,驱鬼降魔无所不能,我们请他进宫做法,定能将那女人、现下应该叫女鬼,制得魂飞魄散,从世间永远消失!”
俏贵嫔闻言,心生一凛,正好姑侄两人急于运筹帷幄,用嫌弃的眼神示意她快些走人,她连忙行礼告退。行至廊下,却见一抹流云般的身影,凭栏而望,眼中满是苍茫。
帝王的色泽本该是明黄,可她见他穿蔚色、玄色、月白、湖青……或沉郁或浅淡的颜色,却极少见他穿龙袍,若是在宫外遇见,只会将他认作忧郁少年,与皇权丝毫不沾边。
“臣妾见过皇上。”俏贵嫔俯身行礼。
“她们准备动手了?”帝王的唇角扬起一丝讥笑,眼中则是冰凌凝结:“也好,帮我找到她……”
“皇上您、很喜欢先沁宁皇后吧?”俏贵嫔被帝王眼中的忧伤感染,轻声问道。她忽然想到,“沁宁皇后”只是帝王对发妻的追谥,那女子生前并未获得封号,太子登基为帝,太子妃本该册封为后,可属于她的时光却定了格。从太后和嘉贵嫔一口一声“那女人”,便能知悉她悲凉的处境,如履薄冰。
“沁骨挚爱,如梦温宁。”帝王捂住心口,眼神徜徉着无尽温柔,可惜伊人已去,身后唯有冷风幽幽。
如此深情的流露,俏贵嫔心里不由泛起酸意,但更多的还是疑惑:“既是这样,皇上当初为何要砍掉木槿花呢?”
话音方落,帝王仿佛被撼动心锁般,颓丧地坐在玉阶上,头埋进膝盖里沉沉地哭泣:“朝生暮死、朝生暮死的诅咒……温梦姐姐,我好想你……”
木槿花,朝生暮死。花朵随着阳光绽放,颜色由浅至深,像从青涩的喜欢到浓烈的爱恋,最后、归于沉寂——
廊下候立的内官宫娥们见情形有变,慌忙上前劝慰,太后和嘉贵嫔听到通报,匆匆赶了出来,俏贵嫔以为自己闯了大祸,惶然跪地,怎料她根本无足轻重,她们要除掉的是帝王心间眷恋着的女鬼。
“姑母,定是那女鬼施了什么咒术,害得表兄如此难受!”
“事不宜迟,钱内官你快去国舅府,让国舅速带那位高人进宫。”太后吩咐道。
“那就劳烦母后了。”帝王推开嘉贵嫔的手,起身离去,走出几丈后,却又停住脚步,淡淡瞥了俏贵嫔一眼:“你随我来。”
“哦……是。”俏贵嫔甚是诧异,太后和嘉贵嫔等人亦是面面相觑,但到底有些心虚,驱邪降鬼之前,也只能先由着帝王任性。
俏贵嫔轻轻跟在帝王身后,情形较侍寝之夜全然不同,她已知晓心的距离,做作的撒娇讨巧只会让他更为嫌恶。不论嘉贵嫔请来多厉害的高人,斩妖除魔、立竿见影,她的手和心,已注定被帝王推开了。
行至车驾前,帝王朝内官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上车辇,继续朝殿门外走去。俏贵嫔怕自己再跟下去不妥,轻声问道:“皇上,您让臣妾跟来是、”
“嗯?你还在啊,并没有什么,怕她们为难你罢了。”帝王的语气温柔起来,当然不是因为俏贵嫔的乖巧贴心,而是他目光远望之处,那一方小小天地。
他在看什么呢?年轻帝王应该还未出过皇宫吧。俏贵嫔偏着头猜想,帝王虽背对着她,却也料到她心中所惑。本来情愫蕴藏久了,就好似酵酿的烈酒,灼心灼喉,神思恋梦。
“那是她曾经的家,我们初见的地方。”帝王用寻梦的眼神看着那根本看不清的小天地,陷入回忆:“她父亲已经云游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家。她就在木槿花丛边的秋千上,给人算卦。”
“‘太子殿下想算什么?’去之前,我才淌过眼泪,伤心狼狈的模样像无家可归的少年,她却一眼看出我的身份,当真是传闻中的厉害巫女。我愣愣地看着她,那般美丽超逸,和我事先猜想的可怕巫女天差地别。于是,我把母后教的话全都抛到脑后,只记得最后一句。”
“‘我想算姻缘,看能不能娶到你?’”帝王闭上眼睛,一颗泪珠滴落在地,溅起破碎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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