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光线很刺眼。
硒适应了一会,等他的视力恢复正常时,翌已经走出了十几米并正向他大幅度地挥手。
翌的下方是一片操场,他一直想要个操场,但是他的学校太小了,教学楼和平板房挤满了本就不大的空间,构成了属于学生的枯燥的小小世界。
这片操场很大,足够大,足够满足他对操场的幻想。它有着长达八百米的红色跑道,左侧有跳远用的沙坑,右侧摆放着几个足被布盖住的球框。
操场中间被跑道包围的部分星罗棋布着形状各异的帐篷。几顶帐篷的状态接近碎布,可以看到内部的折叠床、储物箱、和奇怪的金属球体……
操场中央的地面是灰色的,有杂物堆积的部位略有凹陷,可以看出是由柔软的材质构成。
一条横幅犹如游龙般穿梭在帐篷之间,甚至在几顶帐篷上盘旋,尾巴不停在空中摆荡。翌还能清晰地辨认出上面的“科技已死,科技无用”的大字标语。
临近翌一侧的操场地面上用红色喷漆喷了一个叉,一个圆形将两线交点包住,构成了一个翌曾经朝思暮想的符号。
操场的四周云雾缭绕,时隐时现的雾气犹如护城河一般保卫着操场。水雾如缕,不时游荡进操场中央,跨过随风起伏的横幅,撞击残破的帐篷,抚摸灰白的地面。
翌没等硒跟上就跑下了楼梯,他冲入水雾之中,赶到红色符号旁边。
“颓废主义……”。
他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那个符号。
硒小跑着冲到翌身旁。
“我以为这只是都市传说。”,翌曾经在旁听别人谈话时听到他们遮遮掩掩地小声说道。
据说漫长的退步在过去曾引发了大量民众的不满,他们自发形成了各种组织,肆意宣泄着自己对人类未来的绝望。最初他们只是四处游行,举着横幅与旗帜,向群众宣传着他们的理念,向人们高呼他们对逐渐退步的腐化生活的抗拒。但是他们的游行是非法的,因此每次都和执法员起冲突,到了后期他们的游行彻底成了暴力活动。他们到处打砸放火,在经过的地方喷下那个特殊的记号。这种现象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被镇压。
这里应该是其中一个组织的聚集地,他们为了隐蔽选择了这里,封锁区外的电网大概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接近这里而设置。
“还要继续探索?”硒意识到了继续前进的危险性。
“怕什么,还有我在。”
“真不知道引来那么多麻烦的人怎么敢这么说。”
翌行走在帐篷间,不时向内张望,他甚至看到了刚才追击他们的球体的缩小版。
硒走进了一间帐篷,这件帐篷十分普通,内部的装饰和一个小房间相差无几,所以残破的木床、柜子、书籍控制了狭小的空间,最有科技感的就是用于3D打印的球体。
当翌走到操场中央时,他面前的地面突然下沉,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空洞。
“简直像是引蛇入洞,这是在邀请我们么。”翌向下张望。那是向下延伸的井,井壁由金属构成,翌看到有一侧紧贴金属壁挂着一个梯子,再向下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整个井看起来像是怪物的巨口。
翌接受了邀请,硒也只能跟上,他并不想独自一人待在曾经是颓废主义者聚集地的操场,这里有一股阴森的氛围。
“怎么不往下爬了?”,硒下方的翌不动了。
“这梯子到这就没有了,再往下是无底深渊啊。”,翌困惑地回复。
话音刚落,他们手上的梯子突然向下滑去。
风在他们的耳边呼啸,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一样的墙壁不停的延展,眼中一直是重复的景色,硒的紧张也随之不停加剧,失重带来的刺激让他肾上腺素分泌量飙升。如果不是他跟着翌迈出了一步,那他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经历,按照他的生活节奏,他会一直过着悠闲地生活,不会体验到更刺激的经历。或许被他人影响,在与他人的接触中转变,这样的过程不断重复,便塑造了一个人。
“不用害怕,这大概是被称作电梯的东西?”翌看穿了硒的内心,和硒不同,他心中是满满的兴奋。
和启动时一样,电梯突然停止了,他们因为惯性被向下甩去,砸在了下方的电缆上,错综又有弹性的电缆抵消了所有冲击力。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无数根电缆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张有层次的巨大线网,在半空绘出优美的图案。几根电缆从上方垂下,连在一个正方体的顶面四角,将它悬挂在半空。正方体的外壳由红色的金属构成,透过金属的缝隙内部的蓝光从中洒出,有些光线被层叠的线缆遮挡,照在四周的蓝光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夜空,只不过天是蓝的,星星是黑的。硒举起手遮挡上方倾斜而下的光,翌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正方体。
他们被线缆在半空中接住,下方依旧深不见底。
正方体的底面缓缓打开,一直机械蜘蛛从正方体中爬出。机械蜘蛛大概一人大小,八只眼睛发出柔和的白光,八足的末端有圆弧形的滑槽,更适合在线缆上移动,身体上印着莫比乌斯公司的徽标。机械蜘蛛的尾端射出了一根线缆,连接在正方体上,随着线缆延长蜘蛛倒挂着降低到了翌和硒的高度。
“欢迎,欢迎来的网络的世界,自从我把那些聒噪的家伙赶走后这里很久没有客人了。”,机械蜘蛛用别无二致的电子音说道。它的声音时大时小,有事会有明显的停顿,像是有感情一般。
“网络?”硒有些惊讶,他一直都想看看网络,毕竟那是离他最近的高端古科技,与漫长的时光相比,还是首都更实际些,因为最近刚有解除交通、网络限制的风声。
“哦,哦,哦……那些家伙提到过,你们不知道网络是什么。看吧,这线缆组成的网就是网络。”,蜘蛛向他们解释网络。
“网络有什么用吗,它看起来干不了什么?”,翌好奇地问,他觉得这只蜘蛛比之前的无人机要亲切许多。
“哈,哈,哈,以前的人们可离不开这东西,真想让他们听听……网络是给电子设备提供服务的东西,但是人类制造的硅芯片很少有能撑这么久的,所以现在基本就是个摆设。”机械蜘蛛发出的沙哑笑声在空间中回荡。
看到翌有些失望,蜘蛛眯了一下眼睛,继续说道:“不过刚才的电梯就是我用网络降下来的。网络大概就是这种连接电子设备的玩意。”
“您可以使用网络?”,面对人类前年前的造物,硒不自主地使用了敬语。
“是啊,我是网络的维护者。这几千年里我一直在独自维修数以万计的线缆,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相同的内容,保证网络运作良好,如果有线缆损坏,我还要进行更换。这里有时还有小动物进入,它们打开损坏的墙壁,从四面八方钻进来,我还得想办法把它们送出去……”
“有什么能帮忙的吗……”翌说道一半发现自己好像进了蜘蛛的套。
硒觉得蜘蛛一成不变的金属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蜘蛛边说边绕着线缆转了一圈。
蜘蛛继续说:“是想拜托你保护一颗卫星。轨道经过我们上空的原本是两颗卫星,颓废主义废物一直想把它们黑下来,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据说掉下来的卫星砸在了一栋教学楼上。”
“是我们的学校?”,硒有些惊讶,他想到自己学校塌了半边的教学楼。
“去吧,那你们应该就更有动力了,再说,你们也不敢拒绝啊,这可是悬崖边上的选择啊。”
翌的头顶带上了一顶黑色的头盔,头盔整体造型类似于斯巴达头盔,头盔两侧安装了几根天线,像是女武神头盔两侧的羽翼一般。
据蜘蛛所说,这东西叫WiFi。
硒的手里现在也拿着一部手机,它的型号和翌手中的不同,它能发出与手机前端宽度相同的激光,但是只能持续一秒。相较而言,硒的手机只有前端中央的一个小孔能发射激光,但是却可以持续一分钟。
他们莫名其妙就上了贼船。
“它想让我们处理的,是颓废主义者吧。”
“是吧。”
硒说完后憋不住笑了出来,翌戴的头盔实在是太喜感了。
“别笑啊,没了这东西我们就联系不上那只蜘蛛了。”,翌说完敲了敲头盔。
“虽说丑了点,但是它很实用啊,哈哈哈……”,蜘蛛的声音从头盔中传来,“继续往前,摄像头最后一次拍到他们是在你们后方的假山里。加油啊,成了的话可以送你们几台无人机。”
翌回头看去,一望无际的枫树林中,一座山峰孤独地挺立,像是一只落单的大雁,最终只能在异国他乡降落,从此不再起飞。
翌听到奖励后想转身就去找那些颓废主义者,但是迈出第一步后他突然静止了,他还没有完全相信蜘蛛,尤其是它强迫他们协助它,他无法相信它给出的任何承诺。
“先走吧。”,硒说道。他拍了拍翌的肩膀,这次是他先走了出去,他决定先和颓废主义者交涉,看看事情是否真的如蜘蛛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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