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鹤吟还真的就给皇帝写了一封信，辞官信。
大概意思便是太子殿下看不惯他，之前皇帝还说让他跟太子殿下搞好关系，断鹤吟觉着这关系多半是无望了，而皇帝百年之后若是梅时雨登基必然没有他什么好果子，不如就此打住。
当然，被皇帝驳回。
这件事也传了出来，在燕隼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而另外一件事情也传了出来，比锦衣卫指挥使轻鸿吟辞官还要令人振奋。
如今的茶肆酒馆里头议论的都是这么一回事。
“你听说了吗？那位天下第一剑客观自在要来咱们大启！”
“听说了听说了，可是他不是很久之前便说归隐山林不再出世吗？”
“那谁晓得呢，消失了这么些年也是杳无音信的，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呢。”
“人家是仙人，仙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什么劳什子仙人，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仙人，都是唬人玩的，出来便出来呗，左右跟我们这些老百姓没得干系。”
“......”
谣言四起，数不胜数。
没得几日，又是一片大雪纷飞。
谣言就如那大雪，一刻不停，越来越多，只会遮住眼前路，什么都看不清，还带着刺骨的寒意，磨人心志。
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当有人真的去寻求证据并且把证据带回来时，谣言便会成为事实。
因为已经有人在大晋的边境城市看见观自在了，还说他面容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般，还是那样年轻，只是鬓发斑白，活像个仙气飘飘的上神。
这下边有更多人信服了。
大启尚武，对于天下那几位高手都是抱着敬仰之情，当年钓江寒来到大启定居，朝堂更是要为他建造专门的府邸，还派了使者去与之交谈。
可惜钓江寒跟着观自在久了，就是个懒散性子，寻了偏远的白云生镜河就给住下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朝廷。
但是朝廷也觉着无所谓。
后来又来了个轻鸿吟，虽然人们提起锦衣卫多半是惧怕，但是轻鸿吟的武功却是没的说的，还有不少人私底下谈论她跟钓江寒哪个厉害。
现在也没得比了，因为钓江寒已经死了。
皇帝还没查清楚轻鸿羽的事情便是当头一棒。
一棒是来自于那一封辞官信，上头写的言辞切切。
不得不承认，自轻鸿吟当锦衣卫指挥使以来，皇帝手下所有的肮脏的事情他都做的十分完美，收集信息也好，杀人灭口也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锦衣卫对他也是十分信服。
就算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孩子，皇帝也不太可能会放他离开。
可是他在信里说的也没错，梅时雨对他的态度在往日里还能遮挡几分敌意，可是那日三人会面，当着他的面梅时雨都能让轻鸿吟下不来台，拿到了私底下可别提有多难堪了。
皇帝也了解轻鸿吟那冷淡的性子，素来是不与人相争的，对上梅时雨，碍于他是太子，轻鸿吟又不能动手杀掉，估计是被冷嘲热讽数次。
皇帝也并非不知道梅时雨私底下对轻鸿吟的那点小动作，只是觉得没意思，也不会闹出什么来，也就听之任之，再加上他给锦衣卫的权力的确够大，被敲打敲打也好。
可谁知轻鸿吟全部都记在了心里，现如今恐怕是联想到了大将军对他的侮辱以及太子跟大将军之间的姻亲关系，觉着两个人沆瀣一气要将他拉下马。
现如今皇帝还活着，可以保他，可是皇帝也明白的很，自己老了，总归有一天是要死去的。
尤其是在第二根棒子敲下来的时候，皇帝心中的不安便更加浓重。
他们说，观自在还是那般年轻。
皇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老无力，身后跪着楚楚可怜的玉贵妃。
她那还那么年轻貌美，娇嫩的肌肤，靓丽的眉眼，眸中满满的都是灵动感。
有的时候，皇帝真想从她们身上偷取那么一份年轻来让自己活得久一点。
本来皇帝便不待见观自在，如今晓得了轻鸿吟的身世，他更是不待见。
二十年前的妒忌，仇恨，怨怼，一日未消。
皇帝瞧着镜中的玉贵妃，问：“朕老了吗？”
玉贵妃拜服，声音温柔软绵：“陛下正当盛年，如何称老？”
可是他真的老了。
他的双鬓也白了，眼角的皱纹是藏也藏不住的，眼皮也耷拉下来，皮肤没了二十年前的白皙和细腻，就是个已经走下坡路的老人了。
你瞧，压根没一个人愿意在他的面前说真话？
为什么？
因为他是皇帝。
他站的太高了，无数人想要亲近他，也不想亲近他。
高处不胜寒，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观自在来大启做什么呢？
皇帝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就是这个男人，当初他没把他放在心上，结果他把自己最宝贝的人儿给偷走了。
那个时候他恨得牙痒痒，恨他，也恨她。
恨他鸠占鹊巢，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美人儿的目光，还让她怀了孕嫁给了他。
恨她不记得自己了，是个骗子，女人都是些骗子，都是嘴上说的好听，说他是她最爱的哥哥，最爱最爱他了。
结果呢？
当然了，轻鸿当然是最爱他的，没有什么结果，结果也是最爱他的。
那个男人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知道轻鸿还在他这里？他是不是特地邀来大启把她给抢走？
皇帝恐慌不已，他害怕这一幕的发生，又十分气愤，他已经是皇帝了，至高无上的，就算是观自在他也得臣服。
他怎么能跟自己抢呢？他应该让给自己，并且表示自己的忠心。
咣啷一声，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皇帝扫开。
他的眼睛充着血，身子紧绷着，镜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照出了无数个他。
玉贵妃在底下低声尖叫，又连忙好好跪着不敢出声，不晓得皇帝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还有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他们都很害怕，却没有一个人是打心底的里尊敬他。
他们说着“陛下息怒，保重龙体”，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他们自己好。
这些都是假的，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他。
他需要他的妹妹，需要他的小轻鸿。
皇帝起身便离开，步伐略微有些不稳，强撑着自己最后的理智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将所有人都遣退，不许他们靠近。
然后他摸索着织金祥云龙腾床后的暗格，按下一块，便出现了一道暗门。
黑漆漆的，皇帝提了一盏灯就进去了，不多时，暗门又自动合上。
里头是圆形的环绕的阶梯，没有多长，火把徐徐燃烧着。
她就躺在那儿，哪都没有去。
皇帝终于放下心来，有些泄力之后的头晕眼花。
更多的是兴奋弥漫上心头。
她还在，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
皇帝躺在她身边，她闭着眼睛，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还是那么美。
他老了。
观自在没有老。
只有他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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