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燕隼城。
皇城森严，寒风呼啸。
今年的冬日比往年的更加寒冷，黑夜还是那么长。
断鹤吟入了宫，穿着那一身锦衣卫指挥使的衣服，戴着铁制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皇帝热情地接待了他：“近来如何？那一次朝堂之事实在是让你受了委屈，不过此类事件朕可以保证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皇帝看起来很高兴，每一根睫毛似乎都包含着笑意，眼眸活灵活现，断鹤吟面前看出来了他那已经迈入衰老的眉眼之间与轻鸿吟他们两兄妹的相似之处。
当然，也是跟自己的相似之处。
断鹤吟一怔，却没有过多的深入思考。
因为他即将离开，这一次来便是要“告老还乡”。
就当他是在朝廷上被大将军怀疑是女儿身这种无稽之谈，还要被迫当众脱衣验明真身，收到朝堂排挤和天下人耻笑，一代锦衣卫指挥使受此屈辱，说要告老还乡应该也是合情合理。
虽然说皇帝发誓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可是现在皇帝还能有几个年头可以活？他若死了，登基的便是太子梅时雨。
不好意思，断鹤吟表示自己前不久才把梅时雨给得罪透了。
梅时雨的太子妃是大将军之女，他们是一伙的。
就算梅时雨爱慕轻鸿吟，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下手，可惜了，断鹤吟可不是会为此折腰的人。
除了观自在，这天下怕是没人敢拦他。
他要带着轻鸿吟离开这儿，大启便没人拦得住。
“多谢陛下厚爱，臣已然无碍，不过臣有事请奏。”断鹤吟想好了措辞，就准备开口了。
皇帝摆摆手：“先不着急，你先坐，朕有事同你商量。”
不按常理出牌。
断鹤吟一时间被堵了嘴，又不好强行离开，只得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皇帝今天的确是开心得很。
虽然断鹤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也许是后宫里面哪位娘娘怀孕了？
“别坐那么远。”皇帝又说，他坐在塌上，面前是一张小桌，上头摆了两盏茶，一个天青色裂纹花瓶，里头是几枝美人梅，正含苞欲放，他指了指小桌的对面，“来，坐那儿，陪朕聊会儿。”
有几分诡异。
断鹤吟瞥一下那一盏茶，顿了顿，移步朝他走去。
断鹤吟来这儿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调查，好像听说这皇帝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男女通吃。
可别是那日在朝堂上看见他的容貌之后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否则断鹤吟会把他给废掉。
坐下，茶杯内的热气溢出，茶身与花瓶一样，都是天青色的冰裂纹杯，断鹤吟觉着没什么美感，也不想喝。
“朕晓得你受了些委屈，但是毕竟新年了，朕不想在这大好日子给他找茬，不过你放心，委屈也不是白白受的。”皇帝说，手指在抚摸着那些冰裂纹，“大将军毕竟老了，长久占据那么一个位置也不好，新人会被他这善妒的性子所压制，光芒便会被掩盖。”
断鹤吟点点头：“皇上的意思是——”
“你在锦衣卫，锦衣卫选拔严格你也不是不知道，从家世开始查起，再到武功，但凡有点瑕疵便会被出局。”
“是如此。”
“朕依稀记得当年选你时交上来的宗卷，上头写着你父母双亡，是肃地出来的，没有其余亲人，武功奇佳，可为榜首。”
肃地。
断鹤吟的手紧了紧。
轻鸿吟和轻鸿羽的确是从那里出来的，观自在说，那块地方是整个大启最不安生的地方，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再加上战乱，民不聊生，压根没人管。
地理位置不佳，无人重视，土地不够肥沃，每年的下雨时节也不够长，却又总是阴沉沉的见不到太阳。
轻鸿羽和轻鸿吟在那儿吃尽了苦头，没粮食吃便只能吃草，吃树皮，这些个都吃完了便抓些昆虫，蜥蜴生吞活剥了。
这些都吃完了呢？
便只能吃同类了。
从老幼妇孺开始。
可见轻鸿羽和轻鸿吟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以两个小孩的身份活下来。
断鹤吟一时的沉默让皇帝略微感到紧张，他当然晓得肃地是块什么地方，让个小孩子受这种苦，随时都能死在那儿。
当年说起来也都是他的错，皇帝有心想要弥补，可现如今他看不见断鹤吟的脸，不晓得他什么心思，只好试探性地问：“你......晓得你的父母模样吗？”
“臣不知。”
这要知道才是见了鬼，轻鸿吟和轻鸿羽一生都在追寻这个答案。
不过断鹤吟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
大概吧。
皇帝点点头，眼内弥漫着复杂的情绪：“你想找到他们吗？”
断鹤吟看着他，摇摇头：“不想。”
“为什么？”
“因为他们死了。”
死了的人要再回来，断鹤吟觉得这或许就是个恐怖故事。
皇帝面色一白，似乎是有些尴尬：“若是没死呢？”
“那就更不要了。”
“为什么？”
“生而不养，这样的父母要着有什么用？”
断鹤吟总觉得这个皇帝不是很正常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神志清醒的正常人。
但是他说的没错，父母生而不养，将其丢弃，长大成人有一番作为了又想着父爱母爱泛滥要回来？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不过断鹤吟不知道皇帝这么激动做什么，轻鸿吟的父亲是观自在，他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一个极其重诚信的人为了自己的子女打破两次诺言，都给了他们。
至于母亲，断鹤吟从轻鸿吟嘴里套话，得知已经死了，那就没得说了。
皇帝沉默着，手指在桌面上轻敲，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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