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中心,世界树地下三层,监察部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他竟会做出异常状态趋于0.1%的选择,这孩子果真不能当一般人看待!”
杜尔·马格努斯·切斯利紧紧攥着手底的扶杆,视线已完全被屏幕中的影像吸引了过去:画面中,少年正拼尽全力跌跌撞撞地奔跑,沾满灰尘的双臂向前伸出,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他口中传出的始终是哭嚎,眼底除恐惧外已无它物,可即便如此,脚下也没表现出丝毫踌躇,仍笔直地向前冲去。
正是这不理智,不协调,与对方之前言行完全相悖的,近乎等同于送死的英雄主义,深深打动了马格努斯,如果说他之前还对座上五席的命令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就只剩对那个奋不顾身少年的满腔崇拜了。
他缓缓摸过怀中的长檐爵士帽,将其重新扣在头顶,被拉碴胡子包围的邋遢侧脸久违地出现了一丝神采:
“蔺子阳……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常青藤市,海东路,小巷内
咯啦、蹦呲、叮哐等金属短兵相接的碰撞声在只有五米左右的小巷内接连不断地回响,蔺子阳眯起眼,努力地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惜反馈给大脑的就只有携带着呼呼风声从他身边不时窜过的两团马赛克。
“想死啊,呆子!”
女性嗓音特有的尖锐怒喝从右侧传来,蔺子阳转头,这才发现那五柄酷似长剑的利爪正在距自己侧肋约五公分的位置微微颤抖,好在这凌厉的一击被雨黎不知用什么方法挡了下来,否则刚才他就已经被对方穿胸破肚做成串串香了。
“卧槽……要不要这么魔幻啊……”
蔺子阳颤巍巍地把额头上的冷汗抹匀,吞了一大口口水后才恍过神来,这时那两团“马赛克”已经在半空中又交战了数十个回合,暴露出的杀气彼此不遑多让。
“说你呆你还真呆啊!快点儿,帮不了忙也别拖我后腿啊,你闪远点,影响我发挥了!”
“噢噢噢噢噢噢。”蔺子阳只得笨拙地点头,听雨黎的话一瘸一拐地溜向巷子口,等快出去时,他忽然想起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按理说警察也应该把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个水泄不通了啊,可为啥直到现在别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外头都像误入了里世界一样一片死寂。
“不应该啊……”蔺子阳疑惑地探出头,结果视线内的景象吓得他当场打了个嗝:
人们既没缺胳膊也没少腿,甚至连汽车、飞鸟、树丛、蝴蝶甚至扬尘都还维持着原定的运动轨迹;只是原本动态的电影就像被人按下了定格键一般滞留在某一片空间中,钉死为了一副拟真度极高的风景画!
“乖乖……”蔺子阳回头,果然那两人也保持着被自己揪出去的动作被定格在半空中,他凑近观赏了一会儿“里昂那多”张大嘴巴惊恐万分的滑稽表情,继而掏出手机缺德地按下连续拍摄按钮,顿时感觉心里畅快了不少。
他就是这种人,大是大非上没胆子做什么糊涂事,偏偏平时一有空子就一副蔫坏德行,不算什么好人,也说不上是坏蛋,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17年的人生,就在刚刚还差一点被一只怪物给弄嗝屁。
“我是不是有点惨啊……”蔺子阳苦笑,头顶的阳光穿过静止的常青树叶,打在地面形成一个个圆弧。
小巷内
“咳……咳呜!!!”黑影在与对方的高速对决中逐渐体力不支,被雨黎一个侧踢踹翻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向后不断爬窜,似乎是想竭力逃脱,可惜已经为时过晚。
“狄安娜,由全身覆盖变更为右臂,附加剑鱼模式,完毕。”
雨黎斜眼晲视着对方狼狈的模样,金色的竖瞳内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此同时,少女原本纤细的右臂竟开始不断蠕动抽搐,霎时便膨胀了三四倍以上,里外都被角质棘刺覆盖,拳头的顶部如流体般伸缩凝固为锐利的骑枪——她左足登地,右腿发力,伴随着空气中撕裂爆音的尖啸,只一瞬便来到黑影面前,朱唇轻启:
“死吧。”
早已准备好的骑枪毫不费力地刺穿黑影的胸膛,对方仅存的一点自主意识也在此刻消散,躯体被压缩为鱼眼大小的光球漂浮在半空;雨黎轻吁口气,探手将其塞入腰间携带的管状容器中,这才腾出空来拢了拢脑后因混乱披散开来的长发。
这才那一战她赢得并不轻松,甚至可说极其惊险,对方的实力远在学院方监察报告的估计之上,单是那十对指刃和无限接近于音速的速度就让它足以与『狄安娜』匹敌,如果不是最后体力不支,这场死斗谁胜谁负恐怕仍未成定论,好在结局还是自己赢了。
“呼~累死我了,诶,那个呆子跑哪儿去了?”雨黎这才想起还有蔺子阳这么一个家伙存在,急得她拔腿就往巷外跑去,可看到的却是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正蹲在街角眯眼死瞥商店橱窗内正播放着“火影忍者”的电视。
“蔺子阳,你给我过来!”雨黎气得直咬牙,双手叉腰当街怒吼道,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那个貌似被喊话的人也不急不恼,脸上挂着佛系的笑容慢吞吞地走过来,直到近前才以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开口:
“这位女施主找贫僧有何贵干哪~~~”
“滚,少贫嘴,我又不是尼姑!”
“哦哦哦,那我换个……这位上仙前来叨扰小民有何贵干哪?”
“你……!噗嗤……”雨黎终于还是被这家伙逗笑了,先前紧张的气氛也缓解不少,难不成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不不不,就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小男孩怎么可能有那种缜密的心思,一定是想多了,但要就这么单方面地被对方耍自己未免也太吃亏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换上亲昵得令人发毛的语气继续说:
“老爸~人家累了嘛,想去吃肯~德~基。”
“啥?”蔺子阳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穿甲弹搞得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被她一把抱住大腿。
“我——饿——了!想——吃——肯——德——基!”
卧槽姑奶奶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啊行行好我怎么就成你爹了?无中生女?蔺子阳哭笑不得,但他能切实感受到围观群众的眼神变了:
“有这么可爱的女儿还不知道好好宠着,现在做父母的哟……也太不知足了,想我年轻的时候……”
“就是啊,那个小女孩好像很可怜,一定是没吃饱吧……之前还气得喊了他的名字,他好像叫蔺子阳来着……”
“可恶啊,为啥明明看着那么年轻就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啊!欸,难不成……是更早以前就,哇不是吧,好恶心……”
“嗯,总感觉不像个好人,报警吧,说不定是人贩子之类的,别担心,蜀黍马上来救你哟呵呵呵~”
蔺子阳刚想说你们误会了是这个萝莉bba自己黏上来的和我半点关系没有啊求求你们不要再以讹传讹了那一边雨黎就放声大哭,还一边不住地问他妈妈去哪儿了,眼角的余波显出几近嘲讽的神态,现在拖得越久周围的敌意便又加深几分,恐怕不多时自己就要真的被押送到派出所去做笔录了。
“你算计我!”蔺子阳在内心哀嚎,表面上却还要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微笑着冲对方说:“爸爸记得,爸爸没忘,我们现在就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嗯!爸爸最好了,来呀来呀!”
雨黎笑逐颜开地放开对方的大腿,站在地上拍拍土,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只是那笑容在此刻唯一受害者的眼中俨然化为了恶魔,还是吃骨头不掉渣的那种。
在那一天后,蔺子阳在心里默默发了誓,以后没事千万不能招惹看起来很聪明的女人,哪怕她们看起来是矮冬瓜也不行。
“但是……”他抬起头,落日的余晖照得眼眶生疼:
“之前有一瞬间,那个『凝滞现象』已经确实解决了吧,不过那究竟是少女带来的还是黑影带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也无所谓,那个第二次从天而降的家伙也解决了问题,这之后和自己就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会那么顺利吗……?”
白发少年站在楼顶嗤笑着,他的目光蔓延至天际,却停留在幽深的地底,:
“你也这么觉得吧。”
那坑洞的最深处传来一声低吟,古神缓缓张开双眼,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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