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子阳睁开眼,脑袋却碰到了铁栏杆,撞得他眼冒金星;原来自己不知何时起竟蜷缩在操场角落的一个废弃篮球架处睡着了,刚想摸索一番看是不是少了什么重要部件,下课铃声就从教学楼口飘了出来,全身除了脏兮兮惨兮兮嘴里残留有巧克力味以外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除了他的裤子拉链确实开着……
真是雪中送炭救人如救火啊,蔺子阳汗颜,不过要是能早点儿告诉他就好了。
忽然,他产生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就在刚才,他还在这儿同一个口吻自来熟的少年讲话,可下一秒,对方就消失地连影子都找不见了。
就好像……从来不曾造访过这个世界一样。
对方说话的口吻,有时像是老朋友,有时又像是亲人,不经意透露的一些言行习惯甚至让他觉得少年就是另一个自己,却又能让人无时不刻地明晰区分出两人的不同,这种相近又疏远的气氛还是让他一回想起来就感到很不舒服。
“等下,万一那个,不是吧……”蔺子阳打了个寒战,这些事都还好说,但万一连几年前自己的手都是他摸的那可就真的要恶心死人了。
那就说明他这么多年来日日夜夜意淫的对象是个男人啊,这能忍?!
慢着,好像也不是人啊……靠!
“烦恼退散烦恼退散烦恼退散,他又没承认……”蔺子阳使劲拍拍两边的腮帮子,火辣辣的痛感这才驱散了脑子里嗡嗡乱飞的杂念,等他再抬起头,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剩下的都是三三两两的情侣依偎在一起结伴回家,而那个叫李萌萌的兔牙少女正搂着自己的金发“里昂纳多”走下楼梯,幸好蔺子阳藏的比较深,否则准会被当成毛脸雷公嘴的和尚被好好取笑一番
这状况放在他身上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就在蔺子阳刚想找个不受人瞩目的路线弓着腰悄悄溜出去时,少年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想泡她?那就跟上去看看。”
靠!蔺子阳低声骂自己: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老子就这么跟上去就算不被当成痴汉也要被当成野人带走的,何况他男朋友都在呢,我可没当黄毛的癖好!
明明应该是这么想的,可他心底的另一个小恶魔仍依附在耳边喋喋不休:“你没有错,是她一开始就没有和你说清楚,浪费了你的好意,那至少讨个说法总是没问题的吧?”
“你付出了那么多……辛苦了那么多,对方却一点都不领情,不把你放在眼里,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试一试吧,就试一试,又没有什么坏处,再说……告诉你有好事的是那个家伙,又没让你去偷去抢违法犯罪什么的,就只是尾随而已,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也可以回来嘛。”
蔺子阳明白,此刻并不是少年在作怪,而是他自己的心声,这才是他现在真正想做的事,而不是像一只泥猴子一样一如既往灰头土脸地滚回家洗澡。
“好……”蔺子阳深吸一口气,褐色瞳孔收缩起来:
“就……看看吧。”
现在的蔺子阳还不知道,这将是他生平17年的人生中做出的最糟最恶的决定,但倘若能够得知之后会如何发展,想必他反而会更加坚决地选择走上相同的道路吧。
伊甸园,世界树五层,会议室内
围坐在圆桌荧幕前的的五位身形各异的阴影默默端详着屏幕中那个脸颊上还掺杂这些灰,头发如鸡窝般乱糟糟的瘦弱少年,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移动,其中一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正如我所说,这不是选择……而是命运。”
悲叹和哀乐瞬时响起,一同衔接而上的则是欢悦与喝彩,这之后,死亡的寂静吞噬了一切,混沌重归原点,就好像,一切从未开始一般。
中国,常青藤市,海东路
“你好慢啊,再不走快些的话就不管你咯。”
“啊~怎么这样,等等我啦~”
“嗯?突然凑这么近,是想让我亲你吗?”
“讨……讨厌啦,有人在看啊,你轻点儿嘛……”
蔺子阳一边有些幽怨地盯着前方打情骂俏的两人,一边在角落处模仿着他们的口型绘声绘色地配音,虽然他也是看不懂唇语在瞎猜娱乐。
跟踪半小时了,这期间除了自己差点儿吓哭一个小朋友被一条癞皮狗追的差点被对方发现以外完全没有一点动静,期间还被他们明撕暗秀超过30次以上,蔺子阳有点小庆幸,要是心脏不够坚强的家伙这时候早就被折腾得半身不遂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那句话。”他忿忿不平,现在想想完全对一个梦中人的随口胡诌信以为真并跑去实践什么的……这种事放出去恐怕只有幼儿园的学生才会和自己有相同反应,要是早早回家洗澡他现在说不定还能再多睡会儿美容觉,现在倒好,一身臭汗不说,尘土还在衣服褶皱里嘎啦嘎啦地响刺得人怪不舒服。
“再跟一段吧,再跟一段要是还不会发生什么,我就回家洗澡。”蔺子阳松了口气,抹了把脖颈后的汗,屏住呼吸跟了上去——
可他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我……这是在为什么紧张呢?
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跟踪而已,他们又不会把我怎么样,被发现只要说顺路的就好,可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这么“紧张”?
而这紧张感则在我想要打道回府的心情出现后就马上消减了……为什么?
难道我害怕的不是我被发现这件事吗?难道我害怕的……是除“我”以外“那之后”会发生的某件事吗?
“行了吧行了吧,别疑神疑鬼的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什么超能力。”蔺子阳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才让哆嗦的双臂不再颤抖,可没过多久,连双腿都开始打起架子鼓来,载着他在街上一晃一晃。
他感觉很不好。
而这感觉是17年来经历的所有霉运所带给他最敏锐的“感官视觉”。
『本市内出现恶性杀人事件。』
蔺子阳蓦地想起之前电脑新闻页面内被自己匆匆扫过的信息,他抬起头:那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街角,正准备转进一个小巷子。
前面有什么……前面一定有什么很糟糕的东西,要阻止他们,要回避这一切才行,我必须,我必须得……
我必须得?
蔺子阳收回欲往前奔跑的腿,把指甲咬得咯咯作响:
我去了又能怎么样?就能救他们?就能说服他们原路返回?
醒醒吧,你不过是个废物,众人眼里的洋相……茶余饭后被取笑的谈资,你贸然冲上去只会被当成变态抓起来,要么被巷子里和他们一起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杀死!你傻不傻啊?明明平时就不怎么和人交往接触,现在来这么一出是想怎样?证明你的伪善?还是要突出你有多圣母?
三米。
就算走狗屎运救了他们,你还指望人们对你歌功颂德?指望自己被吹捧为英雄?别逗了!现在可不是满大街贴着狭义榜的时代。
两米。
走啊,只想着自己怎么活下去……你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走啊!嘴上说着不死就行,其实你也真的很怕死吧?!啊?
一米。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混账东西脚给我动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怕我好怕就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救救……我
……
“你们别进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脚已踏入小巷的两人回过头,只看到一个全身一片狼藉的瘦弱男孩,正不要命地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朝这里奔跑,他眼里含着泪,几乎是用扯破嗓门的声音咆哮道,奇怪的是,周围的众人竟都对此视而不见。
“身后!!!!!看身后!!!!!”
他话音刚落,巷子深处那早已潜藏着的暗影便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伺机而发,朝二人的背后窜去;而蔺子阳也离得越来越近了,近的仿佛能看见对方闪着寒光的钢爪,滴落着恶臭粘液的利齿,青绿色的凶恶竖瞳以及……直接将面前二人头颅即刻斩落大快朵颐的杀气。
终于,在钢爪降临的前一瞬,蔺子阳成功了,他抓住两人的领子往前一拽,借力将他们拉了出去:
“走!”
但也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五根锐利的剑状物便刺穿了他的喉咙——
“Ο Θεός αφρο - παράγοντα『神裔因子』,激活”
『激活成功,现在开始肉体强化10%,强化完毕,因个人适宜度已准许使用序号-105 狄安娜』
“进行分支进化装配。”
『已确认,现确定以蚂蚁、海星、猎鹰、猎豹、犀牛进行组合装备,确认出击,祝您武运昌隆。』
“咣!!!!!!”
她从天而降,正如那天夜晚;身姿优雅,动作却是出奇地狠烈暴力,只一击就将地面的目标踢飞老远,撞落到墙壁上,混凝土地面因铁靴碰撞竟产生了一丝丝皲裂,不断朝远方延伸;面前的少女强力到宛若天神下凡拯救众生,先前还凶恶无比的黑影此刻只能跪伏在地抱头哀嚎,对方摘下头盔,金红色长发随风飘扬,潇洒得不甚女子,又美艳出尘地赛过百合。
蔺子阳傻眼了,吐不出一句话来。
雨黎吃吃地笑,因为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趴在地上的这副表情实在太傻了,她忍不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挑眉说道:
“哟,呆子,想我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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