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疑惑与茫然之中,拉斯特跟随着眼前几位终于来到了蓝区遗址的西北角之处,他极目辨认着眼前的景色,但那些灰与黑的痕迹完全无法和记忆之中恬美的景色与画面相匹配,那些死亡的残渣依旧留存于此处,只有最为痛苦的回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自己的面前。
拉斯特的耳旁传来阵阵嗡嗡声,他还是无法忍受眼前这个名为亚奈的男人居然会做出如此罪恶行径这个事实,这让他那本就一根筋的神经再度变得单调起来,他多想不顾一切,以命相搏,仅仅只是以此来与对方战斗。
哪怕自己在对方的眼中,不过是一只弱小的蚂蚁,不过是一只无畏又可怜的蚂蚁。
“你如果在这次与那个家伙的会见之后依旧想着要杀了我,那我也就明确告诉你,什么叫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亚奈没有回头,声音却格外狠毒,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恐怕十分糟糕,本来一切按照计划行进的前路,此时此刻被突然从天而降的所谓神灵给阻断了。
简直就像是毫无逻辑的烂俗戏剧,就像是作者不知剧情如何发展索性造出来的全知全能之神,就像是那个注定要帮助主角击败反派的神明。
“被封在水泥之中,沉入海底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溺死再复活,复活后再度溺死,听起来就像是相当无力的悲剧循环呢。”亚奈这么说着,修长的手指抚摸在黝黑的墙壁之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似乎也能看见他脸上那幅隐约可见的狰狞神色。
拉斯特悚然地将仅有的一只手臂放在身后,他可不想尝试这种可怕的死法。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对你这么做的,”沈若皖此时倒是显得格外照顾拉斯特,“不过我倒是不介意让这个叫亚奈的小帅哥尝试一下这种结局。”
“我可不像他这般弱小,我要做的事情也远比他要做的事情更加重要。”亚奈轻声咳嗽着,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憔悴,那本就虚弱的体质让他在这烟雾弥漫的环境之中状况更加糟糕。
“重要吗?”沈若皖与陆焰之对视了一眼,轻轻一笑,这笑容也映照在拉斯特的眼中,他依旧对笑容背后的意味一无所知,但隐约觉得这笑容背后承载的东西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沉重,未必是这种能一笑而过的秘密。
一切,都是所谓世界的秘密所导致的,自从知道所谓隐藏在表象之下秘密之后,陆焰之脸上的笑容和沈若皖一样,多了一份看不出真实想法的意味。
秘密吗?还是不能为路塞斯持有者以外之人所知晓的秘密,听起来就像是相当玄乎的东西,一并出现在这个小小的凯尔特城之上。真正知晓秘密的已经有沈若皖与陆焰之,看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和亚奈吗?
领悟到这个事实的拉斯特,稍微摆出了一副自满的神情,看着面色苍白的亚奈,心中莫名感到一股爽快。到头来,亚奈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并不比自己高出多少。
亚奈的手指在被灰尘与焦炭覆盖的铁壁上摸索了许久,他神情比起拉斯特记忆之中的那个开朗青年变了一副模样,阴沉着脸,眸子之中的色彩明灭闪烁。
似乎是按到了一个被尘封许久的机关,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嗡嗡声与电流的运作声,在场众人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沉着脸,眼眸一动不动,观察并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拉斯特似乎听见废墟之中传来隐约又断断续续的留声机驱动声,那并不动听也并不完整的乐曲和音符就这么绕过无数的钢筋水泥,幽幽传入耳中。
拉斯特不由得缩起脖子,他沉住呼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此时众人的表情。他们也都一样,满脸疑惑,那恍惚之中传来的乐曲让众人都像是被某些不知名的力量所吸引与迷惑,朝着四面八方转悠着,眼睛低垂。
拉斯特被这气氛稍稍影响,手臂也僵直起来,循声望去,那废墟之中似乎闪烁着依稀可见的光点,并不明亮,但将周围漂浮的尘埃照亮,宛如废墟之中乍地生长而出的绿芽。
其余几人也被这光芒所吸引,朝着光亮之处走去,还没等众人走到那光亮面前,还没等众人真正寻到那音源究竟为何物,一阵刺耳的喧嚣传来,几乎要刺穿在场几人的耳膜。
拉斯特捂住耳朵,死死咬紧牙关,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走向崩塌,那阵喧嚣意味的是这蓝区废墟之中的那些残砖断壁的再度破灭,意味的是那些本就尘土飞扬的大地之上即将再度迎来迸发四窜的尘埃。
他迟疑了一阵,但其余几人并未如他一般待在原地不动,为这突如其来的宛如余震一般的崩塌而发愣发呆。沈若皖当即将身边的陆焰之揽入怀中,金色的光芒呼啸而出,那些从空而降的钢筋与砖块一瞬化作齑粉。亚奈身上的火焰迅猛地生长起来,化做一身披在身上的火焰战衣,极富侵略性的火焰将眼前的事物一瞬烧灼,烧尽。
“……就是这个玩意吗?”亚奈将眼前遮挡物完全清理之后,看见眼前那光芒之下隐藏的事物之后,愣了一下,缓缓自问着。
拉斯特看到他脸上或有或无的惊讶与讶异,朝他走过去,亚奈也没有对走到自己身边的拉斯特表示抗拒,稍稍皱着眉将光亮遮住的手掌挪开,顿时,拉斯特被这有些夺目的光彩给吸引了。
一个六边体,悬浮在空中,旋转着,纯粹而透明,旁边像是漂浮着精灵般纤弱的气泡,随着拉斯特的手指靠近而微微被吸引,宛如舔舐着他的小狗。
“尤尔顿的持国者,看来必须要这家伙才能开启这扇通向天堂的门。”沈若皖将光芒向外扩散着,那些摇摇欲坠的杂物与残骸被这锋利的光芒切得粉碎,她此时一边念叨着不明所以的话语,却让一旁露出惊讶神色的亚奈微微颔首。
“好在没有将你烧死。”亚奈笑了笑,平静地俯下身子,将那地面上的灰烬擦去,露出一个亮铜色的铭牌,将手心的黑炎靠近,那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见。
“天堂的阶梯……当时针与分针重合,彩虹将会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天使的羽翼会将神的代行者送往无尽的高空。”他低声念出上面的文字,神色微变,再度望向拉斯特那有些吃惊的面容,站起身子,轻拍了拉斯特的肩膀。
“将你的手按在那个六边体上,等到我们几人站到指定的位置,你就释放那股路塞斯的力量。”亚奈的语气沉稳下来,他此时似乎再度变回了那个稳重又可靠的男子,一边指挥着身边呆立着的沈若皖和陆焰之站到指定的位置。
是的,地面上有着隐约可见的花纹,宛如一面古典又承载着厚重历史文化的巨钟。上面刻画着一只在汹涌海中迈动着脚步的巨兽,身边的波涛几乎要将它吞噬,但它依旧行走着,背上承载的是隐约可见的人类。
拉斯特的神经猛地绷紧,他再度想起自己初次见到凯尔特城之时的场景,那时脑海之中浮现的画面在此时清晰可见,宛如一切早已注定。那时的自己,眼前出现的画面,正是眼前这幅巨兽在海中行走的画面。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是不清晰的记忆,还是一元长老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语……
他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起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想要捂住脑袋,但缺失了一条手臂的拉斯特无法做到这一点。
“可以了,拉斯特,按下去吧!就让我们见识一下所谓的神,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模样!”亚奈振臂高呼,他将那个虚弱的自己一瞬抛弃,整个人露出魔鬼一般的笑容,拉斯特似乎也被这笑脸所感染,用力大吼,将那身体之中的能量倾泻而出。
“那就走吧!”拉斯特大吼着,眼前的一切被从高空降落的白光所笼罩,一股无限强大无法抗拒的上升气流从脚底升腾而起。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模糊且明亮,那煞人的白光在此时充满了凌冽的气息,整个人的身体也完全不受控制,朝着高空升腾而起。面部几乎要被这极大的压力所撕裂,只有拼命用路塞斯的力量才能维持住自己不受伤害。
突破着空气墙一般的风压,他将身上那勉强能够燃起的火焰化作破除壁垒的利剑,龇着牙,表情狰狞,将眼前的一切白光和那不明不白从天而降的羽翼亦或是奇怪的纤维,亦或是奇怪的液体完全摆开。
但那奇怪的液体却将他完全吞噬,宛如一团包裹着自己的橡胶,彻底将拉斯特凝固在液体化作的胶质之中,随着从地面升腾而起的气流一并上升。拉斯特的意识也慢慢在白光与液体的双重覆盖之中走向涣散与飘散,整个人怪异的表情被封存在向上升腾的液泡之中,随着一阵阵足以让人眩晕至极的旋转,他整个人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
勉强伸出手臂,他感觉自己终于摆脱了那液体的包裹,身上缠绕的液体也随着一阵清风飘逝,留存在自己身上的只有那股干爽的气息。脑袋有点昏厥,但呼吸却顺畅了起来。
一把手将自己的后领扯了起来,拉斯特隐约瞟了瞟身后的那个人,沈若皖此时看上去状态还算不错,就是露出稍微有些气愤的神情。
拉斯特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此时的自己身处一片白色的幕布之前,身旁也被那纯粹的白色所完全覆盖。喉咙与眼睛同样干涩,哪怕是最为纯洁的色彩在此时也显得刺眼。
“这该死的家伙,要是他把陆焰之给弄死了我一定要让他偿命!”骂骂咧咧地,她一脚踹在白色的墙壁之上,那墙壁却显得如此柔软,轻而易举将那不知藏着多少威力的一脚轻松弹了回来。
身旁的亚奈脸色也不算太好,他看着身边有些虚弱被沈若皖揪起来的拉斯特,挤出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脸。
下一秒,还没等众人将疑惑抛出,那白色的幕布,无声无息地被掀开。顿时,一片格外明亮的景色映入众人的眼帘。
透明,纯粹到极致的通透。
众人眼前所见的是一间被蔚蓝与洁白所覆盖的房间,脚下所踩着的无非是透明的玻璃,低下头望去,所见即为白皙的云朵,云朵之下所见的陆地不过是支离破碎的小岛,若隐若现。
抬起头,湛蓝且无限延伸的苍穹宛如轻薄的圆顶,一尘不染,驻足远望,渐变的蓝色又仿佛孕育着多彩的霞光。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就这么站在房间的中心。身着一身洁白如练的修长大衣,细长的长腿之上套着的是藏青色的紧身裤,简约又不失典雅,瘦瘦高高的身影一动不动,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齐耳的深蓝色头发很自然地被梳理过,外表整洁,手指缓缓抬起,在空中虚点了一下,顿时,一阵令人迷惘的沉重心跳声填满了整个房间。
拉斯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漏了一拍,大脑彻底被眼前这超出常理的景色所放空,一切都显得如此超出凡人的理解范围,一切却又显得如此通透。
“Pink Floyd的《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你们或许无法听懂它,但,也许能够理解它。我接下来想要对你们说的话也是一样,你们或许听不懂,但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这是跨越时间与心灵的沟通,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这段时光。”
男子转过身子,极为平静地诉说着,他表情淡漠,就像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不过是一些毫无威胁的不速之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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