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之中,一座高塔直入云端,没有飞鸟的痕迹,只有前所未有的寂静与死寂。高塔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依旧显得如此阴森,宛如一根被砍断的巨棍,插在无边的大海边际,留下的只有一片破败的遗迹。
飞机从凯尔特城头顶的高空飞过,盘旋着,宛如一只误入歧途的雄鹰,被那从无边黑暗之中向上升腾着的黑雾与尘埃给缠住,轻微抖动着机翼,看上去颇为不平稳地下落着。
飞机上,几人的表情略微有些异样。拉斯特的眉头紧锁,颇为痛苦地揪着胸口,他没有想到所谓“死棘之枪”带来的破坏居然如此骇人,那灭绝人性的武器摧残之下,泯灭的不只是生命,还有珍贵的历史与回忆。
陆焰之倒是没有感到如此难受,只不过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洞天然带着森寒的气息,望不见底部的景色,只有寒气向上升腾着。这是相当震撼的一幅画面,也是一幅末日到来之后留下的图景。
沈若皖倒是没有表露出太过吃惊的神情,只是不自觉啧着嘴,对于她而言,一个对世界背后的秘密毫不知情之人居然能够做出如此背负道德谴责的恶行,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需要怎样强大的执行力与坚决之心,才能做出这种明显是屠杀的行径。
三个人怀着异样的情绪,透过窗户望着飞机之下的景色。一片黑色的死灰,似乎也随着上泛的气流一并飘过,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那死亡与毁灭留下的灰烬依旧未能消散,依旧在空中萦绕着,未曾消失。
拉斯特死死盯着这无限向下深入的黑暗深穴,他不自觉将由于过于震惊的手指死死揪住发根,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当年那个无比富庶又发达的凯尔特城蓝区,眼前的世界,除了死亡的气息之外,别无他物。一切都像是彻底被抹去,似乎这段历史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只断臂,似乎将过去的记忆完全留在了这虚无的蓝区之中,随着黑暗一同被埋葬在这尘埃与死寂的被遗忘之处。那些喜与悲,那些乐与忧,那些过往的青春,全部都随着冲天的白光一并在此毁灭。
“凯尔特城……我回来了。”拉斯特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将眼眶之中打转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那些人与事,似乎随风而逝,却又似乎一直留在风声之中,且听风吟,那些就是他的故事。
走下飞机,脚踏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之上,隐约的光亮从被尘土蒙蔽的窗户处照射进来,眼前的一切像是被灰度给修饰着,仅仅只是静默地呼吸着,就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息。
心情乱糟糟的,拉斯特将那杂乱穿着的衣服用仅有的左手整理着,眼前的一切显得如此压抑与昏暗,这让他想要寻找到脚下的道路都显得有些艰难。
不过很快,他就不再为此而担忧与烦心了,因为眼前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子一瞬间就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他那手指不住地颤抖着,心里也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咆哮着愤怒着。
“很久没见了,拉斯特,”亚奈身着一身简朴的衣裳,眉宇间看出他的疲惫,此时微微露出一个微笑,盯着拉斯特的手臂,轻笑了一声,“看来你好像过得有点惨啊。”
“亚奈!”拉斯特的头脑完全被滔天的怒火给吞噬,他眼前这个露出虚伪笑容的男子此刻显得如此令人作呕,他几乎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迈出脚步,面容狰狞,带着积攒了无数的怨恨与悲愤挥出一拳,顿时,半边的身子被蓝色的烈焰给包裹。
“看来,你没有什么长进啊,”亚奈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眼睛无奈地半闭着,叹了口气,“还是这么幼稚,还是这么容易被情绪操控。”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变成你们这幅嘴脸!”拉斯特大吼着,全身的怒焰一瞬间全部朝那仅存的断臂汇聚而去,化作一点,如此锐利,如此锋利。一拳挥出,用尽全身的气力,顿时,像是半座山一样厚重的攻势轰击而出,周围都被这一拳带来的燃烧之势被点燃,空气一瞬变得焦灼起来。
可是,亚奈手中的黑色火焰将他面前的蓝色火焰完全吞噬,他只是露着淡然的笑脸,汗水未滴落一滴,舒展着眉毛。拉斯特手臂之上的火焰完全被亚奈如黑龙一般的火舌给裹挟,一并反攻而来,轻而易举便将拉斯特完全淹没。
眼看拉斯特就要被黑色的火焰完全吞没,一股黄金的暖风拂过,将拉斯特身上的黑色火焰刮走,拉斯特这才得以从那恐怖的黑炎之中幸存。
“不是说过了吗?不要打架!你又打不赢他,干嘛非要二话不说上去揍他?”沈若皖手中金光隐约闪烁着,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稍显不满地晃动着身子。
“唉,没想到,居然有人帮这个蠢货,”亚奈有些腹黑地挠了挠鼻尖,“如果没有人插手,他将会完美错过这一次所谓的会见的。”
沈若皖抬起头,目光对上眼前这个假笑的虚弱青年,她的脸上露出半分厌恶之情。
“究竟谁才是蠢货,等会自会见分晓,”沈若皖走到亚奈的面前,抬起头,“另外,比起幼稚的孩子,我更讨厌像你这样做作又虚伪的大人。”
亚奈耸了耸肩膀,目光稍微在那张可爱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
“小姐,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否认。”亚奈转过身子,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拉斯特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手臂颤抖,轻轻虚抓了一下空气,他看见自己那缓慢回复着的伤口,那间或传来的刺痛让他再度感到自己的无力。
望着亚奈的背影,拉斯特尽可能将心中那不住洋溢着的怒意熄灭,他咬了咬牙齿,目光低敛下来,不甘地盯着似乎在摇晃着的地面。
“别糟心了,别忘了我们来这的目的。”沈若皖踢了状态明显不太正常的拉斯特一脚,轻佻地摸了摸他的侧脸,一边朝着亚奈跟去。
“喂,我来这的目的……本来就是将亚奈……”拉斯特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刚想说些什么,脑袋上被轻按了一下。
“真是个孩子,你来这可不是为了上演这出难看的武打戏的。”陆焰之从他身边经过,那高挑的身姿让拉斯特更是有些气愤,却又不得不跟着这几位洋洋洒洒的所谓长辈向前走去。
……
几人甚至没有安闲下来的时间,在昏暗的蓝区遗址上漫无目的地向前行走着,只有前方那凯尔特城政府工作人员提着的那盏灯能给几人指明方向。
行走自然有些乏味,一路上众人也保持着异样的沉默,拉斯特看见昏暗之中,亚奈隐约露出若有若无的担忧与茫然之色,他的手指交叉着,似乎他并不像先前接住自己攻击之时那般平静与自如。他也在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忧虑着。
沈若皖却很合事宜地将沉默打破,她甚至像是忘记了先前二人互相不对付的场景,一只手不介意地戳了戳亚奈那并不算挺直的后背。亚奈仿佛被电击一般,表情一瞬变得极为恐惧,随即发现是沈若皖之后才将那神情化为掩饰着的微笑。
“有什么事吗?”礼貌地询问着对方,拉斯特饶有兴味地看着亚奈那苦恼的神情,看来沈若皖是亚奈都难以对付的那种类型。
“亚奈小哥,问你一个问题,”沈若皖凑上前去,一边站在他的身边,一同行走着,高低差距也很明显,“这会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吗?”
“我不是在信里解释过了吗?”颇为疑惑的问句。
“哎呀,我又不懂尤尔顿语,陆焰之翻译也可能会出问题嘛,你跟我再仔细说一遍呗。”沈若皖将脑袋向亚奈的身上凑过去,嘻嘻笑着。
亚奈低头看着这个不知年龄的女孩,颇为苦恼地牵扯了一下嘴角。
“好吧,别靠在我身上。”亚奈瞪了她一眼,他此时也不想继续将虚伪的面孔披在脸上,不明地叹了口气,随即缓缓道来。
“你们也知道,如今的凯尔特城是世界上最为民主与先进的城市,前段时间,我打算通过对外征战的方式来帮助那些落后的地区建立平等的制度,建立先进的科学体系。将旧体系摧毁,建立新秩序。”
“哼,可笑。”沈若皖插嘴道,亚奈没有管她,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当我打算将矛头对准德拉古之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凯尔特城像是转动了一般,扭转着城市的外壳,随后,天空仿佛崩塌一般,蓝区散发出奇怪的五色光芒。”
“我正为此感到担忧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虚无缥缈,无法捕捉。”
“他自称是凯尔特城的守护者,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守护者,他要求我立即将世上拥有路塞斯力量的几个人召集起来,带到凯尔特城蓝区遗址的西北角,那里有一台电梯,通向他所在之处。他说,想让这世上仅剩的几个路塞斯持有者召集起来一同谈话,解释这个世界背后的秘密。”
“我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那个身影却警告说如果拒绝执行任务,将会把凯尔特城剩下的居民彻底杀死。我依旧没有按照他所说行事,但下一秒,我所在的那一层的人造天空彻底崩塌,无数人就死伤在他的一个举动之中。”
“我不得不按照他所说的行事,因为那个家伙看上去……就像是神,隐约上就是这么觉得的。”亚奈提到这里,不安地将额头上的汗珠的擦去,拉斯特却不由得被这话语给弄得愣住了,他还从未听说过如此虚幻的事情。
“嗯,看来是那个家伙的举动了。”沈若皖谜一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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