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将领会选在夜间作战。
然而在如今，形势却是我方的士兵一边倒。
“举火，拿火把来！”
混乱中，也不知并州军里的谁第一个喊出来，引起了众多的共鸣；
郝萌被提拔的太快，威信还不够高；
危急关头，他的命令很容易就被人抛在脑后了。
“白痴，点什么火把，找死啊！”
侯成也气得直跺脚，夜战中点火，那不是竖靶子吗？
他的呐喊同样没几个人听见，但接踵而至的几声惨叫，却警醒了所有人。
火把刚点亮，举火把的人和点火的人就接连倒下，显然成了街道上方射手的靶子。
“曹军这什么部队啊！这么黑，咱们看不见他们，他们是怎么看见咱们的？”
并州众将也不是不懂、夜战中举火很危险的道理；
可问题是：
敌人的箭射得很准，可视度所限，没人能具体评估战果；
但敌人的每轮射击之后，都会激起一片惨叫声，显然不是在盲目射击。
“声音......是声音！”
侯成突然开窍，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声发箭？怎么可能？”
旁边众将都是一脸不能置信的样子。
侯成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身后的那些曹军士兵，虽然是军中的预备队，近战什么的比不上军中的正规部队；
可曹军毕竟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军中从不会收容弱者；
那些预备士兵别的不擅长，可放箭却是一把好手，听声辩位什么的就跟玩一样。
“还是得感谢大哥哥！”
剑兰妹妹眯着眼(困的)告诉我：
“幸好大哥哥亲自出力，将敌军赶入到下坡位置，让得对方失去了近战的机会；
否则我军与之正面冲撞，必然会吃上大亏。”
就在此时，坡道下方的将领们喊着：
“山上有不少神射手，从正面攻打，只会被他们当靶子射。”
“夜里又看不仔细，硬冲，肯定是冲不上去的。”
“本来对射也是个办法，但看样子，山上可能做了什么布置，我军的弓箭手也奈何不了他们。”
“不过，他们的人数终究不多，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众人问郝萌：
“计从何出？”
郝萌反问：
“闻声开弓，箭无虚发，这样的神射手，各位见过几个？”
“呃......”
说实话，神箭手，并州军的将领都见过不少；
但闻声开弓这种技巧，可说是夜战专用的，没听说谁专门练过。
因而郝萌断定：
“这种精于夜战的神箭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出来的；
首先，他们的箭术很好，然后才能专门练习夜战，各位以为如何？”
“原来如此，我明白郝兄的意思了。”
众将恍然大悟，应该是认为坡上神射手的数目不多；
其他弓箭手都是凑数、壮声势的，不足为惧。
接下来郝萌，将计划和盘托出：
“首先，要分兵，不设疑兵，四面合击......另外，适才一鼓作气的战法亦不可取，我军应当......”
郝萌等人的声音，比起先前压低了不少，常人肯定是听不见。
不过我经过米娅的妖术，强化了自身听觉，所以还是能大致听见那些人的嘀咕声音。
“这样就怕了？太差劲了吧？将军，要不要现在就进行下一步？”
并州军安分下来后，我军的那些士兵，开始感到无聊了。
“不是怕了，是在调整部署！”
剑兰妹妹听不到郝萌等人的声音，却还是根据直觉，做出了一番判断：
“敌将恐怕是把甲兵换下去了，换上来的都是轻装步卒；
这样一来，脚步声就很轻了，只要他们自己不开口说话；
咱们这边大部分兄弟，就的找不到目标了。”
“唔？”
个别士兵弯下腰来，侧耳听去，却只听见一阵沙沙的轻响；
士兵根本分辨不出，是风吹草动，还是有人在行走。
我的说法则是：
“嗯，郝萌等人虽然都不是智将，可凑在一起还是有些头脑的；
他们这次干脆三面齐上，而且不急于求成，而是步步为营，走一段，就停一会儿；
前面的轻兵开路，连武器都不拿，负重降到最低，后续部队才是真正的攻击手；
嗯，想必开路的轻兵身上还系了绳子，给后续部队做指引。”
剑兰妹妹一边听我的意见，一边分析敌情，另一边还借着星月之光，向身边的传令兵打着手势。
“办法倒是不错，不过还不是我的对手；今夜，请大哥哥看我破敌！”
焦点转回到下方。
“战况如何？”
“侯兄，差不多已经推进了一半，马上就可以一鼓作气冲......咦？”
这是郝萌的声音，他望着上方模糊的影子，强压着激动的情绪，低声向来询问战况的侯成交谈着。
话刚说了一半，郝萌就突然发现火光一闪。
在乍看时，还以为是错觉，揉揉眼睛；
他定睛再看时，正见得山头火光闪烁，分成了几十缕，陡然升起；
光芒划出了一条亮丽的曲线，像是流星那般，向着下方坠落而下。
“是火把？”
并州众将皆是一惊。
“贼军想做什么？火攻？附近又没有易燃物，哪里点得起火来？火把落地也就灭了啊。”
“可惜了，早知道，就应该派点弓箭手上去，趁贼军扔火把的时候，射杀他几个。”
众说纷纷间，侯成突然大叫道：
“不，不对劲！不是火攻，他们是要用这东西照明！”
没人质疑侯成的话，因为根本就来不及；
那些火团落地后，压根就没有熄灭的迹象；
只见那光焰跃动着、滚动着，将影影绰绰的一大片影子，从黑暗中照了出来。
没等并州军做出相应的对策，上方的我军箭手，已经再次发动了攻势；
以火光为中心，箭雨嘶鸣着，准确的扑向了那些被照出来的身影；
惊叫声，惨呼声，喊杀声几乎同时响起。
“快，灭了那火！”
“啊！我中箭了，救命啊！”
“别管那火了，一鼓作气冲上去，跟他们拼了......啊！”
作什么打算的都有，但却没有达成任何一个目标。
离火光越近的，就越是箭雨照顾的目标。
而且，那火光也不知怎么回事，落地之后，不但没熄灭，而且还弹地而起，四处乱飞，像是一只超大号的萤火虫。
想靠近很难，靠近了危险还很大，想灭火又谈何容易？
中箭后期盼救援的人，也只能失望了。
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裕去帮助其他人？
至于那些试图亡命一搏的悍卒，往往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中了箭，不管是处于火光的照射下，还是在黑暗之中。
我军的远程打击，精度与密度都非常惊人，远远超出了并州众将的想象；
对方出身指挥的军官，大呼酣战的悍卒，都是精准打击的目标，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射倒；
这样不但无法激励士气，恢复秩序，反而使得混乱蔓延地更加迅速。
并州军进攻的先头部队，在火光中挣扎着，哀嚎不断；
开始是各种声响交汇而成，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只剩下了低沉的呻吟声。
足够幸运的，都逃下来了；
剩下的那些伤兵，恐怕已是离死不远，所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下方，寂然无声。
并州军的武将们都被惊呆了。
士兵们倒是比较清醒，但没人对上前增援有热情；
山上的敌人太可怕了，上去的人，不是在进攻，而是被屠戮！
将官们一直在强调，敌军的数量很少，神箭手更少，用以激励士气；
士兵们初时还将信将疑，现在却完全没人信了。
要知道，刚刚敌军可是三面开弓，将先登上去的几部兵马，杀了个片甲不留！
闷声不响的，也许还能逃出条性命来；
但凡是扬声发令的军官，无一例外的在开口之初，就被人来了个一箭穿心。
这是偶然吗？
当然不是。
士兵们无不心知肚明，这是敌人有目的的狙杀！
箭不虚发的精准，无一遗漏的效率，匪夷所思的装备......
我军表现出来的夜战素质，把并州军彻底吓住了。
一轮弯月的映衬之下，街道上坡的身影，像是传说中的地狱大门；
只要有人踏上前去，必将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这就败了？”
好半晌，侯成终于从震骇中惊醒，茫然向郝萌问道：
“郝兄，以你之见，我军尚能再战否？”
“......”
郝萌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当然不愿意承认失败，可眼下的形势已经很清楚：
我军有备而来，来的是一支极其擅长夜战的部队；
且射术什么的，单看我军适才使用的手段，就知道这边对夜战的准备，是多么的充分了。
照明的那东西，多数都停在了半山，但也有不少直接从山上滚下来的；
郝萌看到了，命令亲卫去捡了回来。
那物体果然不是火把，而是一个藤条编成的圆球。
藤条纵横交错，留有许多龙眼大的洞眼，内中放置着引火之物；
引火物已经烧焦了，看不出确切的模样；
不过从遗留的味道上来看，应该是某种东西和油掺在一起，用以燃烧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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