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山雨欲来
凌乱不堪的房间，被窗帘遮得黑漆漆的，呈“大”字状躺在地板上人影抽动了两下，胳膊支着地，缓缓挺直了上半身。随着他的动作，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围绕着他的垃圾堆上滚落了下来，让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地板更是无从下脚。
环视四周，男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但眼中却透出了一丝无奈。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是，2031年七月二十一日，晚间七点四十分。
距下一个任务正式开始，还有大约四个半小时。
…………
当药师再度坐在椅子上时，已经是九点钟了。俗话说得好：家务不嫌少，只看搞不搞。这一个多小时下来，他可是忙得脚不沾地，连续三天没有运动今天可都补回来了，所幸，他要销毁的东西也就只是床板和书桌上的阵符罢了，其他东西往手提箱里一塞，找机会倒在垃圾站里即可。
这三天，对药师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以往执行轴心的任务时，他不是在玩命狂奔，就是在和怪物激情对射，整天过得跟动作片男星一样，还没有假期和补贴。这次他运气爆棚，第一环任务竟然如此简单，实在是让他始料未及。三天下来，他不但将收购的材料精炼完毕，使其变为了货真价实的军火，还将手头上积攒的一些研究处理了不少。甚至还抽空将下一步任务可能触发的地点一一挑了出来，过得当真是十分充实。
在闭目养神了一个小时后，药师掐着点儿出了门，走到柜台退了房，这对柜台服务人员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毕竟药师这几天的作息状态实在太过诡异，敲门门不开，电话打不通，也不见其出来吃饭，给人的感觉就是……这货似乎在客房里上吊自杀了……
在服务生古怪的眼神目送下，身穿黑色西装裤的药师提着箱子扬长而去。他的目的地并非是某个预计的任务触发地点，而是一个经过精心测算的路口，那儿离每个预计场所的距离都几乎相同，时候到了去哪边都很方便。
十一点整，药师坐在街道旁小资情调颇重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卡布奇诺，一口下肚，差点喝吐。在萨克斯悠扬的旋律下，他一边不应景地掏出纸巾来抹嘴擦桌子，一边振振有词的念道：“……靠，一杯就要我一九九，这还没奶茶粉一半好喝呢……”
就在药师对着服务员要求把咖啡退回去的这会儿，让我们把镜头稍稍拉远一点，你会发现这条街好比世界的缩影，店里歌舞升平，店外繁华不尽。由星球统一所造就的太平盛世蒙蔽了大多数人的眼睛，他们就像之前的许许多多代人一样，循规蹈矩的过着日子，明明在放任光阴流逝，嘴上却又在感慨年华易老。
这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弱点，除非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命，否则无论如何我们都能找到屈从于困难的理由，永远都能挤出退缩的余地。放眼历史与未来，唯有危机与机遇并存的乱世，方能斩断大多数人的退路，使人放下一切，背水一战。
…………
是夜。
月光如水，冷色的光在少女的背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走廊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少女站在视野开阔的全景观景台旁，用冷酷的眼神四下扫视着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嘴角，不甘示弱的抿着，勾勒出仇恨的弧度。
少女纤细的手里拿着一封信，一封外表很普通的信，但少女已经将那信中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她最后看了一眼信的落款处，而后将纸卷作拳头大的一团，吞咽了下去。
普通人这么做无疑会被噎得半死，但少女没有露出一点不适，她转过身，神情自若的朝某个方向走去。
这不奇怪，因为少女并不是人类。她和她的弟弟一样，都是“异度生命体”，即常人口中的“怪物”。但是，从少女的角度看，那些将种种暴行肆无忌惮地施加于他们身上的人类，才更像名副其实的怪物。
“”少女默默回想着信的内容，遵循着指示，不断打开暗门，穿过走廊，上下电梯。最后，终于站到了某个不存在于任何设计图纸，亦判断不出方位的钢铁大门前。
信的正文到此为止，少女在心中低颂写信者的名字，“道一”。
那个叫道一的男人，没有欺骗她。
越是接近门，通过血液相连接的脉动感就越是激烈，少女能感觉到弟弟如大海般的痛苦，这也使她更加的愤怒。她深深地吸一口气，控制住怒火，将十六位密码输入，后退了一步。
门开了。
同时，还传来沙哑如幽灵般的声音。
“姐姐……你来找我啦？”
在眼睛看到门中景象的那一刻，少女紧攥的手张开了，眼睛因惊愕而瞪大，她咬破了嘴唇，漆黑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滴在了地上。
黑色的细线结成了茧，包裹着男孩瘦小孱弱的躯体，他的皮肤如破碎的枯叶一般粘在骨骼上，已然干枯失活，只剩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谁都看得出来，男孩已到了油尽灯枯，生不如死的地步。
然而他毕竟还活着。
少女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猛冲了进去，手掌做刀，切断了黑线，将男孩千疮百孔的枯萎躯干搂在了怀里。
男孩将枕在她腿上的头动了动，勉强睁开了眼睛，用沙哑而虚弱的声音道：“姐姐……你来找我了……”他挤出一个丑陋又灿烂的笑：“姐姐，你看你哭什么呢……我不就在这里嘛……”
少女将头埋在男孩的胸口，滚烫的泪滴和哽咽声彻底打破了她冷酷的形象，她大声的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
男孩如长者般抚摸少女的头顶，微笑着宽慰她，脸上的表情表情似乎在说：“诶……我的傻姐姐呦……”他将少女的脸扶起，额头顶着额头，凝视着他姐姐泪水满溢的眼睛。
少女全身过电般一抖，面部呆滞住，她不敢去面对接下来悲惨的现实。男孩看出了她的绝望，最后勉励道：“再见了，姐姐。要努力活下去啊。”
他的眼睛慢慢慢慢的盍上，呼吸逐渐微弱，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最终……再无起伏。
男孩死了，死在姐姐的怀里。按他的身体状况，他其实早该死了，只是为了姐姐最后一面，才拼命活着，但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在鼓励姐姐要活得快乐。
少女握住他冰凉的手，不再言语，不再流泪，听力远远超过人类范畴的她听见了几层楼之下传来的仓促脚步声和谈话声，那些残酷的恶魔总是姗姗来迟。
“快快快！包围零区！”
“那个逃走的女怪物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谁知道？重武器准备完毕！”
“第三第四小队，上！最好抓活的！”
少女起身，脸上的表情再无一丝柔和，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冷峻。
“我很快就会送这些人类下地狱。”少女挥拳，看似弱不经风的身体竟瞬间爆发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伟力，小小的拳头将足以抵挡炮弹轰击的门打得扭曲变形，脱离门框倒飞了出去。
几秒后，密集的枪炮声响起，弹头如雨幕般袭来，在这般狂乱的攻击下，就算是身穿全覆盖式的防弹盔甲，也会被毫无疑问的打成蜂窝。
面对如此的攻势，少女却笑了，那是冷酷而绝情的笑。她视子弹如无物，跳跃穿行于弹幕间，接着上面的话继续道：“用他们的血和骨，来为你陪葬！”
…………
“当前任务已完成。”
“第二环任务已更新。”
“阻止【X号基因变异体】的暴走。”
天崩般的轰然巨响，传遍了整座城市。一片惊恐的哗然声中，药师推门而出，走到了人行道上。
车停人止，人人脸上都显出恐惧和惊骇的神情，痴呆般呆立在原地。药师抬起头，远望向月亮的方向，平静的瞳孔中，倒映出极东塔塔顶不断喷射出的灿烂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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