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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四川省 成都市 四川大学 图书馆文理分馆 前四川中西学堂藏书楼 楼顶
魔力的躁动渐渐平息，魔术刻印的光华于是褪淡。我也就能够在视野中开始寻找方才降临的那位英灵。
对于我而言，最困难的事情并不是在启动阵法时魔力的损耗，而是绘画阵法的本身。
我体内的魔力如果单纯在量上来说，应当是魔术师中前所未有的丰盈，在我父亲还在的时候，他对于我的魔力就表现出极大的惊讶，我曾经在四岁的时候用魔力放出毁坏了一只用于测量大魔术的魔力计，这在家族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我因此受到了父亲的重视和培养。
但是，没过多久，父亲就死于圣杯战争中，除我之外的所有家属，都被以阴郁的手段全部杀死。我的母亲，就在我面前被肢解，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脑组织和内脏如同油画颜料一样被涂抹在墙上，那种绘画的风格与其说是塞尚不如说是梵高。
但我却独自活了下来。
在身着修道服的男人们在沉默着看向我的时候，充满着血腥味的室内，温度猛然降到了冰点。
浓厚的白雾充斥着我的视野，青色的寒光在雾气中迅速开始闪耀。
于是我不明不白地活了下来，并且握住了如今作为触媒的短剑，在这柄剑澄澈通明的剑身上，镌刻着大篆“含光”。
“含光”，是传闻中孔周三剑之一，用来作为触媒，我的眼中于是浮现出青蓝色的天空之下，在倒映着云海的大泽芦苇中漂泊着的圣贤。
不知是因为没有父亲的教导，还是我天生没有学习家族魔术的天赋，父亲的魔术刻印没有给予我什么施展魔术的帮助，家族的魔术是以葛洪的炼金术为基础发展而来的，而实际上我连最基本的炼成都做不到，更不用说从虚无之中取出物质了。
实际上，我对于就算是在魔术师中被视为基础的回溯魔术都一窍不通，我的治疗术不如说也只是混合了现代医学的半吊子魔术。我所懂得的唯一魔术，就只是在剥离肉体的情况下灵魂中发动的小固有结界。
这种魔术是一种要求某种以事物作为触媒，在精神上超越时间轴的束缚，以形而上的状态与触媒的主人自由接触，在时间的碎片中自由穿行的魔术。
这种魔术看上去十分奇特，但实际上在实用性上十分低劣无用，更不用说和魔法相提并论了。
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努力从历历在目的往事中挣扎出来，但我早已明白我此生也摆脱不了这样的阴影：我从未理解自己为何而存在，我费劲全力的变得强大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么，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就在我的心中响起。
圣杯。
是为了圣杯吧，因为我隐隐约约地感到，如果我不这样回应，所有的死亡，所有的苦难，就都没有意义，如果我不这样回答，我会因为背叛生命而死亡。
那么，就是为了圣杯吧，为了圣杯，我应当抛弃一切。
我掏出怀表，现在已经凌晨了。
面前的平台上空无一物，而在平台的尽头，似乎有一个人影，在缥缈中散发着蒙蒙的白光。
我左脚轻轻一点地面，魔力从回路中轻巧而准确的释放出来，耳边的风猛然轰鸣起来，我在一瞬间掠出十几米，不到一秒钟的功夫，我就已经立在了她的身后。
纤细而窈窕的身形，让我有些惊愕。
因为我从未成功地以含光剑为触媒，施展出时间破溯，所以我从未见到这柄剑的主人。
但是在家族藏书楼上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我认为这名servant的职介应当是caster，而性别则应当是男性。
身着白色丝绸短连衣裙，硬帮皮靴和白色过膝袜，腰间别着一枚晶莹的蝶翼状玉佩的少女，看起来完全是现代人的装束。
但是她用发带扎成马尾的银色短发在风中飘拂的自然观感和她周身散发着的洁白微光，都证明了她就是我召唤出的servant。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蓦然转过身来，湛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澹静的光芒。
“初次见面，master。”优美的声音近乎于空明，似乎是一条在阳光中流动的玻璃河流。
“初次见面，你的职介是……”我上下打量着少女，看不出她身上带着武器，也没有其他的迹象可以表明她的职介是什么。
“assassin，庄周。master，请多关照。”少女微微颔首，从容地回应道，周身的光幕同时轻轻闪烁了一下。
我保持着镇静，但是却感到更加惊愕，那名著成了包罗万象的魔术《原典》的魔导师，竟然是一名女性，而且作为servant的职介竟然会是assassin，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阵法是不是在某处出现了错误。
“庄周，是说的那位‘忘年忘义，振于无竟’的冠位魔术师庄周吗？”我靠在栏杆上，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少女精致的侧脸。
“我也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我，毕竟……罢了，如果指的是《原典》的话，在我这里。”assassin伸出纤细的手臂，在她的手掌中凭空浮现出一本破旧发黄的古书，书很薄，在封面上用篆字墨迹写道：“逍遥游”。
小篆的笔触让我很是惊讶，毕竟在历史上，小篆的的出现已经是在秦统一六国之后了。
时代上……出现了谬误吗？
我没有再看那本书，而将目光转向了深沉的夜色，问道：“按照记载，你的职介应当是caster吧。”
Assassin款款点头，收起了手中的旧书，淡淡地说：“即使是从宝具上来说，我也应当是caster，但是，事实就是您看到的这个样子。”
我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能感受到周围有魔术师的气息吗？”
Assassin站到我身后，依然是平静的语调“除了您本人之外，我感觉不到其他的气息，请放心。”
“好，我们出发，去锦竹，机票订在清晨六点。”我没有多解释什么。锦竹市之所以被认为是圣杯降临的地方，就是由于在那里的闽江江面上，除了河图之外，还一并浮现了洛书。
Assassin生前作为顶尖的冠位魔术师，不会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这些琐屑的知识，应当已经由圣杯的术式提供给她了。
“不需要机票了，master。”Assassin伸出一根手指，旋即又收了回去，似乎觉得这种动作不够有礼貌，她重整旗鼓，再次优雅地站好，手中又浮现了那本旧书，一边说道：“用这本源典，我们可以御风而行，在速度和安全性上都会更高。”
我不动声色地向着魔法阵走去，必须处理掉残存的朱砂。Assassin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似乎没有什么人际交往经验的她，无法判断我究竟是不是接受了提案，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脚步声轻盈仿佛一只蹑手蹑脚的白猫。
我蹲了下来，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把含光归鞘。
Assassin看着我忙碌的样子，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情。
许久之后，我站起身来，把短剑连鞘递给Assassin。
“这是你的东西，拿好。”
她伸出双手接过了短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迷茫，轻柔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我好像记不太清楚了……这……是一把剑吗？”她的手犹疑地握住了剑柄，对于那样小的手来说，剑柄显得有些不相称。
但是，神奇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剑出鞘的一瞬间，整个剑身在空气中突兀地消失不见，同时我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
这就是所谓的“含光”。
“果然是你的东西。”
Assassin手执着这柄无形之剑，轻轻地向着自己的手指刺去。我没有阻拦，显然她比我更加了解这柄剑的用途。
剑刃穿过了手指，但是没有伤口，也没有其他的断面，手指依旧完好，而在她的胸口处，此时却浮现出蒙蒙的黄色光晕。
她似乎明白了剑的用途，但是没有说，默默地别在了腰间。我也并不好奇。毕竟作为概念武装，肯定是要交给英灵使用的。
我收拾好行装，看着机场的方向，此刻是凌晨三点半。
“高空飞行容易失温，而且魔力的放出会被探查到，作为战场的锦竹，此刻的天空中一定已经飞翔着大量的使魔，我们作为明面上的靶子，危险性很大。”
我解释了驳回的原因，Assassin点点头，似乎理解了我的用意，她出人意料地说道:“您在意这件事情吗，您不需要解释原因的，至少在圣杯提供的信息中，我们只是工具般的存在而已。”
回想着算上收拾局面的两小时，的确话题已经很远了。
我淡淡地说：“理解是合作的前提，强制服从只会降低工作效率，这样而已。”
Assassin看上去对于我冷冰冰的说辞很是惊讶，湛蓝色的眼眸里似乎还流露出一些别的情绪，但她旋即平静下来，依然点点头说：“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但对于我而言，实际上，英灵就是她所说的这种东西。
不是我本来无情，但大概，这却是我唯一的存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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