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四人正站在山崖下,手指着崖壁上数十处山洞,说:
“从前天狗众和鬼族爆发过一场大战,这就是那些战死者的墓穴了。近些年来的日子都很太平,这里也再没有添过新的尸骨,但这次月人大举进攻,可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了。”
她叹了一声,又说:
“密帖上说东西藏在自下而上第三,自左而右第五个山洞,我们这就上去吧。”
四人说着就沿着小径上崖,因幡帝不擅攀援,仍由阿妙背负着上山。这山崖小径虽然奇险陡峭,三人却仍是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已上到了半山腰,渐渐隐身于云雾轻烟之间。
八云橙和橙这才跟着上山,她二人脚步虽也不慢,但毕竟不擅于跋山涉水,比起小尼姑三人的速度还是差了一截。好在先前亲耳听到小尼姑提过那东西藏在自下而上第三,自左而右第五个山洞中,不用再怕跟丢,故而也不心急。
那崖壁上一个个山洞整齐排列,洞口由玉石砌成,修建得极是讲究。二人数着山洞上山,想到洞中长眠的都是天狗众中战死的前辈英烈,不禁心有所动。如此行了一阵,到了那“自下而上第三,自左而右第五”的洞口前,其余洞穴均漆黑一片,唯有此洞深处隐隐约约透出火光摇曳。
橙一见便知那小尼姑要寻的东西定是在这个山洞无疑,当即贴近身子,将耳朵凑近洞口边,却没听见里边有什么动静。橙由此猜到小尼姑一行四人定是走得深了,不在洞口附近,朝八云橙打了个手势,八云橙点点头。她这才大着胆子露出一双眼窥视洞内,果见里面空无一人,只壁上一盏油灯在夜风中摇晃不止。
两人进了洞口,见洞穴内部空间极大,较之常人住房还大了十倍不止,内部仍有隧道通往深处。橙放眼看去,又见洞内横放了十三口棺材,每口棺材上都有新鲜泥土,棺材一侧均有一处方形深坑。那些棺材中所装殓的想必是安葬在此洞穴中的天狗众前辈的尸身遗骨,但看模样分明是被人新近从地下挖出。
橙不禁稀奇,自言自语说:
“这是干什么,难道在这里玩盗墓吗?嗯,这些死者都是天狗众的前辈烈士,棺材中有些宝物也是理所当然。”
八云橙摇摇头,似乎对她这话颇不以为然。她一言不发,径自走到一口棺材边,一掌横击棺材盖上,那棺盖轻轻一响,向侧面移开。
橙又惊又奇,说:
“橙大人,怎么了,你也要盗墓吗?”
八云橙向馆中凝视一阵,转头对她招手,说:
“你过来看。”
橙见她模样,知道棺中必有古怪,凑上去一看,只见棺中陪葬的玉石珍宝等物一应俱全,做工也算精美考究,却毫无翻动痕迹,唯独尸首竟不见了。
橙吃了一惊。二人随后又将其余几口棺材的棺盖掀开,棺中情况也与先前那口一模一样,棺中任何器物都完好无损,唯独尸骨不翼而飞。
橙惊奇叹说:
“盗墓的不盗宝,却盗人,这就稀奇了。”
八云橙凝思一阵,说:
“说不定对那个盗墓的来说,这些死人的遗骨才是真正的宝贝,比起那些珍宝古玩要贵重得多了。”
橙若有所悟,说:
“难道是说?”
她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八云橙打断问:
“橙,你应该也知道吧,大妖怪和大法师们的遗骨往往具有他们生前的威能,因为这个,常常被用来作锻造武器的材料。”
橙想起幼时蓝大人所给的古籍中有一本讲述妖器神兵的锻造方法,其中便有提到此一节,忙点头说:
“这个我知道,而且因为牙齿是妖怪身上最锋利的一块骨头,蕴含了更大妖力,也是锻造兵刃的最好材料,再其次便是胫骨和腿骨。说起来,橙大人你的火铳?”
八云橙听她提起,便从腰间拔出手枪,说:
“你问它吗,这是用月人体表覆盖的那层金属板,纯洁之衣锻造成的。”
橙哦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从坂上绫美那里得来的守矢神社长剑,不知道是什么锻造而成。这长剑的原主人已被坂上绫美害死,要知道这答案,将来唯有去请教赐下此长剑八坂神奈子大人了。
她转回神来,又问:
“橙大人你的意思是,月人将这些天狗的尸骨盗走,是为了锻造武器吗?”
如此说法倒也解释得通。但橙心中却总有些疑问,始终觉得以月人的技术而言,似乎并不用贪图这么一些天狗的尸骨。
八云橙似乎也是同一般心思,她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面有疑窦之色,说:
“也许是,也许不是,说不定他们有什么我们猜不到的用法。”
橙听她说得玄奥,其中似乎颇有深意,正寻思时,忽然听见山洞更深处传来一声大喝:
“什么人?”
这声音经由山洞深处传来,自墙壁上来回折返几次,反而更显得响亮。橙和八云橙听在耳里格外清晰,分明便是随侍在小尼姑身边,扮作她“嫂嫂”的那个阿妙的声音。这喊声未歇,紧跟着又是一阵紧密连续的枪响。
橙和八云橙脸上俱是一惊,匆忙中对视了一眼,也不多说一句,已并肩抢进隧道,朝山洞更深远寻去。这隧道虽曲折弯绕,却只单独一条,二人转到第二个弯处,听见拐角处打斗声响,又有枪声,便知正在那里酣斗。
两人贴着墙壁凑了上去,橙露眼一看,果然小尼姑一行四人都在此处。她们正前方却站着八人,清一色的兔耳妙龄少女,上身着黑色西装,下身短裙,手中各持长短枪械,冲着小尼姑四人猛烈开火。阿妙和才藏挡在小尼姑和因幡帝身前,展开遮那剑法,两柄满是铁锈的刀子绞在一起,织出一片光幕,将子弹尽数挡下弹开。
橙先前所听见的激烈枪声便是由此而来。她一见那一众兔耳少女的装束,便自然而然地想起先前在黑城地下隧道中曾见过的江楼、白苹二人。她二人曾说月兔军团本隶属于嫦娥麾下,此次作战只是协从,因看不惯月夜见的军队残虐恶毒,举义反抗,却反遭围歼,余下的活口也都被抓起来受尽折磨拷问,最终受到洗脑改造的所谓“净化”。
橙见这八名兔耳少女面貌虽然清丽,神色却木然冰冷,眼光中毫无神采,似乎正是江楼、白苹二人遭到改造的同袍战友,但身上却没有那“纯洁之衣”,未免奇怪。
橙暗暗叹息:
“这些兔子倒不是十恶不赦的,也要遭到这样慘酷的下场。像这样变成行尸走肉一样的杀戮人偶,真还不如一死了之。”
正在这时,那小尼姑朗声问:
“你们是什么人,到天狗众的墓穴来干什么?”
那一众月兔恍若不闻,只是开枪,但见子弹如雨点般打出,却丝毫攻不破遮那剑法的剑圈防御。才藏和阿妙的两柄刀子虽然几乎锈烂,此刻的防守竟是安稳如泰山。
因幡帝抢着说:
“这些是月兔军团,月人的士兵爪牙!她们在这里出现,一定是奉命看守那个东西,我们肯定没找错地方。”
阿妙见众月兔竟对小尼姑的充耳不闻,心头有火,大喝道:
“大人问你们话,为何敢不回答!”
因幡帝说:
“这些月兔都被洗脑了,自我意识都被删除,跟活动的死人没什么俩样,只是月人的杀人玩偶而已。问她们也是白问……就连铃仙也、铃仙也……”
她与那位铃仙同在永远亭居住,素来交好,说到此处,心里发苦,声音断断续续,竟是说不下去。
橙听在耳里,不禁心念一动,暗想:
“铃仙难道出了事?永远亭真的有危险?”
她想到此,既为铃仙难过,又不禁为藤原妹红和上白泽慧音暗暗担心,更忧心八云蓝是否还有机会复原,心中一团乱麻。
忽然又听见那小尼姑开口说:
“既然是这么回事,那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橙闻声抬眼一看,只见那小尼姑右手已将打刀自腰间拔出,飞步上前。才藏和阿妙正挡在她身前,她竟不避让,左手虚划半圆,向前凌空推出。才藏和阿妙顿觉身后一股浑厚无比的大力不疾不徐地推到,身子不自由自主地分向左右退开数步,原本紧紧缠在一起的两柄刀剑也同时分开。
小尼姑右手持刀正从两人之间冲过,迎面的一颗颗子弹闪着火光如罗网般罩来,那小尼姑手中打刀轻摆,或劈或砍,身子或闪或避,如滑不留手的鱼儿般钻过,顷刻间欺到月兔面前。
众月兔脚步略显慌乱,急向后退,可还没退出半步,小尼姑已跃入人群当中,只听嗤嗤几声轻响,刀光自人群中连连闪过,那八名月兔身子顿时凝立不动。小尼姑落地于八名月兔身后,收刀回鞘之中,月兔们的胸口处才喷出血来,倒毙地上。
阿妙、才藏和因幡帝从后赶上,眼中神采奕奕,显然都对她剑法赞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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