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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示现流

十八、示现流

橙心想天狗众的副头领英彦丰前应当是他们这一伙叛党的首领,要抓其他人自然也不为难,但要抓鞍马僧正坊恐怕就太难办。她先前从那一幅定风波的书法字帖中便可见到鞍马其人武学造诣深不可测,想来法力神通也不会差,即便有月人的协助,要强抓这样的人物囚禁起来只怕也太难。

就在她转着这些心思的同时,赤松从之与相马大元也走到了回廊一楼的地面。橙见到赤松从之走到相马大元面前,将地面上堆积的干草拨开,伸手似乎抓住了地面什么东西,忽然使劲一掀。

哗啦一声响,地面上一块铁板应声而起,原来竟是一道暗门。

相马大元发一声哼,说:

“你们倒还真有些诡计。近年来群策峰一带治安大好,自半年前鞍马大人大赦塔中囚犯以来,这座太微塔已经数月没有一个犯人。本来应有的守卫也统统撤了,把我们全都关在这里,自然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只是你们竟敢用囚禁凶犯的太微塔来囚禁我们忠义武士,太也胆大了!”

橙听他这样一说,方才明白过来为何这座太微塔号称是囚禁犯人之地,那些囚室却个个都是空的,又想到赤松从之将不服从的天狗们全都囚禁在这塔中,这点子确实巧妙,也确实大胆。

赤松从之听相马语带讥讽,倒也不恼,只呵呵一笑,说:

“大胆确实是大胆,不过相马大人你该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还有,这主意可不是我出的,这般冒险又巧妙的策略,那全是出自月球大人的提点。”

相马大元不屑地嘁了一声,说:

“月球大人都叫出来了!你这脸皮可磨得够厚的!”

赤松从之把脸一板,说:

“相马大人,你要跟我闲聊的话,只要跟我们合作以后就有的是时间。现在劝你还是赶快给我下去吧,你的老友川上大人刚刚正在下面受苦,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

相马大元听他这样说,脸上肌肉一阵抽动,怒说:

“你、你!走狗!”

他这样丢下一句,便低头朝暗门中走去,赤松从之也紧随而下,返身又将那铁门合上。

橙从女天狗尸身后窜出,来到那铁门附近,将耳听紧贴在门板上,又听见二人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铁门板,见到一条漆黑的回廊往复而下,正与那向上的回廊一模一样。橙进了回廊,又转身将铁门板再次合上,听到前方还不停传来赤松与相马二人的脚步声,便远远跟在后面潜行。

这条回廊每向下转了一圈,便有一条长廊从旁拐出,通向一处楼层。橙心想这座塔地上地下都是一样的构造,地上的回廊自己虽没爬过,但想来应该与地下的一样。转念又想到这座塔分成这许多层,要不是能听到两人脚步声始终往下,自己倒还真拿不准他们去了哪里,加上看不见二人背影,本来极容易跟丢。

橙循着那两人脚步声一路往下,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似乎已绕了十多个圈子,忽然听见前方已不止有两人叫声,又间杂有另外好几个人声。

橙脚步顿时停了,细听远处人声,心里暗自盘算着:

“看来是到了!听那些声音,好像有六个、不,是七个人吗?”

她贴着墙壁悄悄探出头来,见到眼前回廊已到尽头,连着一条笔直昏暗的长廊一直往前,直通到一间大大的囚室中。那囚室墙壁上挂着一盏灯,在一片黑暗中格外显眼,室内一名作僧侣打扮的干瘦老人坐在唯一一张长凳上,左右各自随侍着两名男青年,地上躺着一名蓬头乱发的老者,浑身衣衫褴褛,处处都是鞭痕,已然奄奄一息。他面前则站着又一名男性青年,手中拿着一条黑粗的皮鞭,显然老者身上的鞭痕便是他所留下。

这几人背上都长着黑色翅膀,显然也全是天狗众的天狗。

橙所料没错,囚室内的人全部加在一起确实就是七人,只是那满身鞭痕的老者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似乎随时都将咽气。因此橙才没能第一时间辨别出他微弱的呼吸声。

那持鞭子的男青年将鞭子绕在胳膊上,转身对坐在长凳上的那名老僧说:

“师傅,川上大人似乎支撑不住了。这老家伙倒是硬气,怎么打也不肯低头。”

那老僧形容枯槁,面无表情,只点了点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这时赤松从之也已押着那相马大元进了囚室。

赤松从之低头看了一眼那近乎于死人般的老者,笑了一声,说:

“慈济大师,你的弟子下手也太重了。怎么硬生生把我们的川上大人打成了这样,你应该跟你的弟子都说过了吧,川上大人他们都服用了月球大人赐给的灵药,现在身上可没半点妖力,哪经得住这样下狠手死打。”

那法号慈济的老和尚向他瞧了一眼,也只是嗯了一声,再也没答话。

橙曾听近藤兄弟说起过天狗众的侍队头人中有一个法号叫作慈济的老和尚,却不知道这老和尚究竟什么模样。此时她远远看见那慈济老僧形容枯槁,脸上皮肤犹如鸡皮,整个人看来像是僵尸一样,两眼半睁半闭,似乎昏聩得不成样子了,但听赤松从之对他说话时语气十分恭敬,囚室内另五名青年显然又是他弟子,便猜想他或许身怀绝技也说不定。

橙再去看那相马大元时,见他站在原地,低头望着地上那老人,浑身不住发抖,忽然趴在那老人放声大哭起来。

赤松从之见状眉头一皱,说:

“唉,这个……相马大人,我跟您说川上大人正在受苦什么的,本来是骗你的,哪里想得到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巧的事。不过这也算歪打正着,我要是不跟您这么说,您哪有机会见到好友最后一面呢,这么说起来您还得感谢我吧,是不是?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声音嚣张奸恶至极,在长廊间来回回荡起来。橙隐匿在暗处,听着他这笑声,竟也恨得牙根发痒,心里直升起一股冲动,真想就这么直冲出去将这混蛋大卸八块了,但苦于自己本领不济,对方人多势众,也只得暂且忍耐。

赤松从之这么一说,囚室内除了相马大元与那老僧慈济之外全都哈哈哄笑起来。手持皮鞭的那男青年俯视着相马大元说:

“相马大人,您来得倒好,省得我们再去找你了。川上大人太固执了,弟子一不小心就把他打得半死不活,眼下他就是想跟我们合作,怕也没那个资格了。”

相马大元抬头怒冲冲地直瞪着他,又环视了囚禁中人人幸灾乐祸的嘴脸,说:

“你们这些乱贼!我要是还有妖力在身,哪儿轮得到你们这些奸人在这猖狂!”

持皮鞭青年嘿嘿一笑,低头凑近了脸说:

“你们这些老不死个个都这么说,川上大人刚刚就是这样,可惜徒逞口舌之利,又有什么用呢?顽抗到底的下场就在你面前了,我奉劝你还是跟我们合作为好。”

相马大元呸地一口浓痰朝那青年脸上吐出,那青年此刻与他脸庞接近,无暇闪躲,一口痰液登时黏在了脸上缓缓淌下,显得狼狈不堪。这一幕瞧在众人眼里,除了慈济老和尚之外人人都忍不住偷偷发笑,连橙躲在角落里也未能免俗,好在此时人人发笑,也没人注意到她。

那青年脸色涨红,又羞又恼,将手中皮鞭挥得啪啪作响,急骂:

“你这老不死,作死吗!?”

说着皮鞭一甩,直落在相马大元头脸上,直抽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横亘在相马脸上。那相马大元却是十分硬气,一声不哼,一双眼睛满是血丝,依旧怒瞪着那青年。他本是天狗众二十五侍队头人之一,论起辈分是那青年的长辈,此刻妖力虽然全失,往日的余威尚在,被他这么一瞪,那青年反而心里有些发慌,问:

“你、你瞪什么眼睛?”

相马嘿嘿冷笑,说:

“打人都没力气,老贼秃你就教了这样的徒弟吗,可笑!”

他这后半句是对坐在长凳上神色木然的慈济而说。若是往日,相马也会跟赤松从之一样,尊称这老僧一句慈济大师,这时却恼怒他投靠月人,便改以老贼秃相称了。

囚室内五名青年天狗听到相马言语及辱及恩师,个个脸色浮现怒色。那持鞭青年更是勃然作色,举鞭又要抽打。

正在这时,一直坐在长凳上的慈济却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惠聪……”

橙自见他面以来,只听他嗯了一声,开口说话确实头一回,只听他话音又干又冷,真不似人声,活像是冷风自镂空的树干中吹过所发出的呜呜风响,真如将死之人一般。那持鞭青年听慈济这么一喊,立即收鞭转身,对慈济躬身行礼,又问:

“是,师傅有什么吩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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