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波教通说到此处,忽然话锋一转,说:
“我听闻天养宫在四处发帖,邀请妖怪山的各大势力同上群策峰推举妖怪山的盟主。橙大人今日前来我们鬼族的洞府,是为天养宫当说客来了吗?”
八云橙愣了一愣,这才想起天养宫是天狗众的据点,位于妖怪山中的群策峰顶,但这鬼族老人忽然向她发问是否是为天狗来当说客,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八云橙想到方才众多鬼族对自己三人极为敌视,那独角少女伊波杏子又称自己是天狗的走狗,八成也是起于此事。她不知其中详细情由,也只得胡乱嗯了一声,并不多说话。
伊波教通见她默认,垂下双目叹了口气,方才还神色奕奕的脸上此时却显得有些黯然,他说:
“橙大人,也许在妖怪贤者这等大人物眼里看来,我们很可笑也说不定。诚如您所知,鬼族的势力大不如前了。伊吹大人、星熊大人……鬼王们也都相继离开了妖怪山,我们看起来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妖怪山现在是天狗们的天下了,那位鞍马大人浸淫文武两道,我是很钦佩的,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请得起橙大人来做说客。如果妖怪山确实需要一位大王,鞍马大人再合适不过,即便是伊吹大人她们回来了,我也依旧是这么看。小老儿就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带着鬼族在妖怪山里四处移居避嫌,最终找到瀑布后面的这个洞穴,可惜最后还是逃不开橙大人的火眼金睛啊。但是就算是如此,要让我带着鬼族向天狗臣服的话,那还是……”
他摇着头说到此处,已是几乎咬着牙,足见其心意的坚定。
八云橙先前见众鬼族都对自己三人这冒牌天狗使者饱含愤恨,唯独这老人身为鬼族的首领对自己的态度却近乎谄媚一般,还以为他是奴颜婢膝之徒。这时却见他也如此硬气,吃惊之下不免暗自钦佩。
伊波教通这一句话还未说完,石室的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鬼族男子闯了进来。
八云橙三人还以为那人是伊波教通事先设下的埋伏,一见谈判失败就要杀人灭口,刚想离座起身,却见那鬼族男子神色慌乱,急吼吼地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主公,大事不好了!”
伊波教通话刚说到一半却被这人打断,又见他在外来客人面前如此慌里慌张,未免丢了鬼族的脸面,他养气功夫再好也不免皱起了眉头,说: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到底怎么回事?”
那鬼族男子这才想起,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石室门口,大声禀报说:
“大事不好了!大小姐,大小姐她!”
他话说到此处却又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眼光游移不定地往八云橙三人身上瞥去。
伊波教通一听他言语中提到自己心爱的独生孙女,脸上也勃然变色,从矮几边豁然站起,忙问:
“杏子怎么了?你快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快说啊!”
鬼族中人大多脾气暴烈蛮横,伊波教通在其中却是个异类,他的脾气涵养素来极好,又能容人。在四大鬼王相继离开妖怪山之后,鬼族四分五裂群龙无首,从前受鬼族欺压的势力又纷纷反攻倒算,若不是有他这样年高德劭的老者主持危局,只怕鬼族早已分崩离析。
但这位涵养极好的鬼族老人这时一张原本赤红的脸却涨成了近乎紫色,足见事关孙女时,其情绪的激动。
那鬼族男子见到自家主公这般模样,再也顾不得其它,纵使八云橙三人就在附近,也只得硬着头皮说:
“禀报主公,大小姐在大殿,跟别人打起来了!”
伊波教通听他这么说,脸上表情顿时一松。他想到自己孙女顽劣暴躁的脾气,便猜她十有八九是刚刚在八云橙三人手下吃了亏,心里气闷,便找人比武发泄。
他摆摆手说:
“打起来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注意一点别弄伤人就行了……”
他话刚说到此处,那一句“下去吧”还没来得及出口,那鬼族男子却仰起面满脸焦急地大喊:
“不、不对!大小姐不是跟咱们自己人打起来了,她是跟、跟天养宫的天狗打起来了!单打独斗,我来的时候情形已经不妙了!”
他这番话一出口,不但伊波教通,连同坐在一边的八云橙三人脸上也是顿时一惊。她三人面面相觑一阵,均觉得有些尴尬,没料到自己冒充天狗使者还没一时半会儿,真正的天狗便到了此处。
八云橙脑子稍稍一转,便明白了其中情由,心想:
“是了,刚刚教通这老人说天养宫四处发帖邀请妖怪山各方势力上群策峰推举盟主,鬼族却藏身于瀑布后的石洞中,门口有石门鬼太郎丸把门,隔断了妖气,原本可以避祸才对。结果却被我将太郎丸击碎,洞里这么多鬼族的妖气自然就传了出去,天养宫派出去发请柬的使者循着妖气自然而然就能找来。”
伊波教通震惊过后,便神色古怪地朝八云橙三人望了一眼。
那鬼族男子张口正准备详加说明,却被伊波教通打断。伊波教通当先闯出了石室,大声说:
“没时间在这里待着了,赶紧去大殿吧,路上你再给我说。”
那鬼族男人应了一声是,也紧跟着走了出去。八云橙三人互相商议了俩句,也随着二人跟了出去。
一行五人一路上几乎如同小跑,那鬼族男子在途中边走边说:
“主公您跟三位尊使离开大殿后不久,大小姐便吵闹起来,要寻人跟她比武。大小姐的本领主公您也知道,我们年轻人没几个是她对手,老一辈的又哪能跟她交手?给她打败几个人之后,她怒气更大,说我们这样没用,还怎么跟天狗作战。就在这时候,门外就响起了一个男人声音说:‘这位小姐要找人比武,那看看我怎么样?’我们转眼一看,就见到三个青年天狗站在门口了。”
伊波教通听到此处忙问:
“然后杏子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单打独斗?杏子不是训练你们摆了一个什么四象连星阵吗?现在跟人打架为什么不用,偏偏要什么单打独斗?”
他原本不愿鬼族跟眼下声势滔天的天狗们产生直接冲突,这才几次三番带领族人迁居避祸。但此刻孙女既然已与天狗动上了手,他于公于私都不得不为胜算考虑。毕竟打赢了总比打输要好。
鬼族男子急忙说:
“是啊,我们当场就说了要摆四象连星阵对付他们。可那领头的天狗却说:‘曾听英彦大人说过,鬼族的本领无甚了不起,过去称霸妖怪山也不过是靠倚多为胜,今天看来倒还真是如此。依我看来,就算是那四大鬼王,恐怕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吧!’大小姐本来就在气头上,经他这么一激,就说:‘好啊,那我就跟你单打独斗,只怕你不是我一合之敌!’说完就跟那天狗动起手来了。那天狗也果然有些本领,三招两式就把大小姐逼得险象环生。我们几次想上前援手,都被大小姐喝止。又怕我们上去帮助,一旦惹恼了天狗,那另外两人也上前助拳还算小事,怕只怕他们真的要对大小姐下杀手,因此谁也没敢帮忙。依我来看,他早就能将大小姐制住,只是特意要留着慢慢戏耍。我离开时大小姐就已快抵挡不住,这时真不知怎么样了!”
伊波教通听他如此说,心里更担忧孙女安危,脚下步子更是快了。一行五人这一路快走,转眼间便又回到了大殿上。
八云橙听得大殿中一个少女稚嫩的喊杀声夹杂在兵刃相较的杂音中不断传来,只听得那少女的喊叫甚是焦躁急切,显然其人在比武中已大落下风,全然失了冷静。
又听见一个男子声音朗声大笑,说:
“怎样,大小姐,我们天狗的剑术粗浅得紧,也不知还够不够入您法眼!哈哈哈哈!”
八云橙张目朝大殿望去,只见百余鬼族贴墙围成了一个偌大半圆,半圆的对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子。这两男子红脸长鼻,均是身着白袍,腰挎日本长刀,背后生有一对黑翼,显然便是妖怪山中的天狗无疑。
那大圆内一男一女斗得更紧,男子看起来年纪约莫二十余岁,同样的背生双翼,显然也是天狗,只是面孔如常人一般。而作他对手的少女则一袭红衣,外貌年纪看来只与结城弥相仿,头上生着独角,两手抓着一柄纯铁的军配团扇作兵器,正挥得虎虎生风,正是伊波杏子。
八云橙乍一看去,只见场下正是伊波杏子连连进攻,那青年天狗只一味躲避,极少还击,似已落了下风,正与二人声音相反。她定睛仔细一看,这才瞧出那青年天狗步伐进退之间显得从容自得,面上更带着得意微笑,右手中单持着一柄日本刀,虽然极少挥出,但每劈出一次总逼得伊波杏子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八云橙心中已然明了,这时场下局面正与先前报信的鬼族男子所言一般无二。其实这青年天狗早已能够将伊波杏子击败取胜,只是他心存揶揄之意,存心要留着她慢慢玩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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