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耳听这几十支箭所发风声甚是劲急,所含力道显然较之刚刚为胜。她灵力恢复不过刚刚一半,刚刚一通舞剑挡下一阵箭雨,已然感到胸中血气翻涌,自忖无法尽数挡下眼前飞矢。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八云橙已从她身侧冲了出去。
八云橙这时眼力已然恢复如常,她知道伊莉莎灵力恢复只到一半,一见到箭幕飞到眼前,便抢到伊莉莎面前,将伊莉莎和小弥都护在身后,双臂左右展开,发力一震,两臂上妖气盘绕,顿时令室内空气为之一滞。她双臂一阵挥舞,双手于空中乱抓乱夺,顷刻间双手指缝间已夹了二十多支箭矢。三人周身由此形成一个小圈,圈内地面干干净净无一支箭矢。圈外却密密麻麻到处插遍了流矢。
八云橙冷笑一声,双手齐向前挥击,将指缝间所夹的箭矢全撒了出去。这些箭矢回射之时周身还裹着紫色火焰,所挟劲力竟比射出时还要威猛。只是八云橙这时还未想杀人,因而瞄准的全是鬼族们的手脚肩胯之类的非要害部位。
饶是如此,那独角红衣的鬼族少女见状也是面色一惊,却也不见丝毫惊慌,随即大喊:
“小心了,抄家伙防御!”
那些鬼族们竟也是训练有素,少女的声音兀自在室内回荡,他们已齐齐将弓箭抛下,各自取出武器。这几十个鬼族有男有女,有黄有白,所持兵刃的也是各式各样,有的拿的两把短柄战斧,有的拿的长柄巨锤,有的拿的铁环大刀,有的拿的月牙大枪,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然而他们举起武器的动作却是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刻苦操练,个个都举起武器护住自己前胸和左右旁人的空隙处,对自己周身上下的空隙却全作视而不见。
这一阵带着污秽之火的箭雨泼洒下来。虽有少数鬼族一经箭矢撞击便拿不稳手中武器,仍被箭矢射中手脚,痛呼着坐倒在地,但大多数人却摇摇晃晃地硬生生扛了下来。
其实以八云橙本领而言,若是全力以赴,这些鬼族即便再怎样纪律严格也还是无从抵挡。但她心中未存有杀伤人命的心思,只想以这一击令敌人尽数失去作战能力,所以这一把箭雨撒出也没使上多大的妖力。
结果便是只击伤了少数几个敌人,就连鬼族们所排的三列横队也没能打乱。这一下却是大出八云橙所料,她又眼见鬼族们战时秩序井然,竟如军队一般,已与传闻中仅凭一腔蛮勇的莽夫判若两别,心下更觉骇异。
伊莉莎和小弥耳闻眼见此情此景,也不免心中惴惴。
其时那独角少女见到八云橙如此本领,胸中惊惧实不在她三人之下,但她一想到自己和这一众族人连日连夜来苦下功夫,便是为了此时此刻能够洗刷鬼族耻辱,脸上更显坚毅神色。
当即紧咬了牙关,高举起手中纯铁的军配团扇又大喊:
“杀上去,摆四象连星阵!”
一众鬼族齐声发喊,各挥着武器向前冲上,只是个人脚步不一,转眼间竟尔错落成人数大致均等的四团,将八云橙三人围绕在中间。众鬼不住盘旋而行,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口中又都念念有词,颠来倒去念着四象星座的名称释意,叫人心烦意乱。
伊莉莎侧耳听着群鬼的脚步声,只觉得这脚步声甚是诡异杂乱。心想自己自盲目以来,总是以听觉判断周身事物方位,不论林间飞鸟,花间飞虫都难逃自己掌握,今日竟是首次无从判断群鬼的行走路线。再加上众鬼的怪嚎怪叫,更令她胸中烦闷。
伊莉莎只耐了一阵,便感到胸口气血翻涌,呼吸也越发粗重急促起来。小弥在她身旁发觉她气息不对,刚想出言提醒她小心应对。她却已忍耐不住,右手挺起薄剑朝着身子右侧一个脚步声径直刺了过去。
那青皮的女性鬼族见到伊莉莎长剑陡然刺向自己,不但不惊,反倒呵呵发一声怪笑,口中依旧念着:
“三星不匀近一头,左更右更乌夹娄,天仓六个娄下头,天庾三星仓东脚,娄上十一将军侯。”
她说话间已向后轻轻跃了一步,倒不似刻意要避开伊莉莎长剑,反倒像是伊莉莎长剑刺来之时她正凑巧后退一般。伊莉莎这一剑刺了个空,左手的拐杖又跟着挥上,还未击中敌人,左右两个鬼族已分别将一柄钢叉和一把大刀前后夹击而至。这两下便将伊莉莎的薄剑和拐杖都牢牢夹在了当中。
伊莉莎心中大惊,唯恐薄剑和拐杖被人夺去,手中失了武器就更难抵挡,便运起灵力奋力回夺。正在这双方坚持不下时,众鬼仍在不住绕圈。伊莉莎也只得跟着众鬼将身子转动。她与八云橙以及小弥均是背靠着背,她一转动,就难免带着八云橙和小弥也一起转动起来。
如此一来三人便已陷入被动,似乎全被众鬼牵引着转圈。便在这时,众鬼中又响起那独角少女的喊叫声。她忽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手中仍是举着那纯铁的军配团扇,双手握着扇柄,以扇缘为锋朝着伊莉莎手腕狠狠砍落下来。
伊莉莎惊呼一声,此刻要撒手弃剑却已来不及。眼看她一条手要断在此处,八云橙从旁忽然发一声喊,左手一掌斜推了过来,掌中妖力夹着污秽之火直击在军配的扇面上,却苦于身侧又有钢叉刺到,这一掌未能击实。
那独角少女感到军配上一股巨力传来,几乎要抓握不住,踉跄斜退几步,只狠狠瞪了八云橙一眼,便又匆匆向后一跃,娇小的身影又隐没在众鬼之中。
如此一来,伊莉莎那一只右手总算是保住。但她吃了那一惊,薄剑和拐杖却已被敌人裹挟着夺去。
她手里失了武器,登时成了三人背靠背防御中的弱点。众鬼见到这般好时机,哪里还肯放过,一样样武器紧跟着纷至沓来,都朝着伊莉莎周身挥斩砍落。
八云橙和小弥见势不好,只得舍了三人背对背的守势,各自拿着手枪和长剑左右将伊莉莎护在中间,勉力替她挡下众鬼的乱挥乱砍。
只是如此一来,三人后背又都暴露出来。余下众鬼又各自挥着武器从背后和侧身进击过来。八云橙三人登时乱作一团,只见大刀、铁锤、钢叉各色武器纷纷乱乱,从身前身后飞舞过来,要尽数抵挡下来都已勉强,要趁隙还手就更显困难。
伊莉莎手中已无长剑,只凭一双肉掌抵挡。她毕竟不擅长空手武术,只匆匆应付了几下便已险象环生。小弥剑术造诣本来不高,这一路上得到伊莉莎指点,虽有不少长进,但比起橙来还是差了一截。
此时她剑上污秽之火已经点燃,每每挥出总带起一阵炽热紫芒,可面对众鬼看似杂乱无章的呼喝猛攻,却一剑也未能命中敌人,反倒是频频遇险,处境比起伊莉莎还颇有不如。
八云橙在三人中本领最高,她唯恐自己三人一旦被众鬼族冲散,自己暂时还无大碍,伊莉莎和小弥只怕旦夕之间便会丧命,只得尽量张开双臂,取了大开大合的打法。她这样打法虽使自己浑身破绽大露,平添了许多危险,却也尽可能地将伊莉莎和小弥护在自己身边,保住她二人安全。
八云橙这时也已顾不上手下留情,拳掌之间呼啸生风,带起紫色火焰,手枪中击出的子弹也无不瞄准敌人要害射出。只是这鬼族摆出的阵法着实是奇妙诡异,任凭她本领比起这几十个鬼族加起来还高得多,却怎样也无法伤到其中一人,只不过逼得众鬼攻势稍缓一缓罢了。
众鬼便只是围着三人接着转圈,时不时有七八人从各个方位向伊莉莎或小弥突加杀手,便已引得八云橙一阵手忙脚乱地穷加应付。如此打法,却成了众鬼以逸待劳,八云橙等三人则仿佛困兽般,只待体力渐渐耗尽,便只有束手就擒了。
八云橙此时妖力恢复也不过六七成,她心知如此打法持续下来自己早晚坚持不住,可若要再在毒伤未痊愈之下再使出那污秽之火中的铁索,对身体负担又实在太大。
她正两相犹豫之际,忽然听见众鬼之中有人唱:
“鬼宿四星册方似木柜,中央白者积尸气,鬼上四星是爟位,天狗七星鬼下是,外厨六间柳星次,天社六个弧东倚,社东一星名天纪。”
她猛地回想起这词句似乎是出自介绍中国古代星宿方位的天文著作,叫作《步天歌》。又想起众鬼布阵之前,那独角少女曾大叫这阵法叫四象连星阵,当即料到这阵法恐怕与四象二十八星宿有关,要破这阵恐怕还是要从这上面着手。
八云橙立时便细细观看群鬼走动时的诡异步伐,果然每一下都与二十八星宿的方位暗暗相合。
她年幼时曾师从一位法力神通、武术搏击、风雅学问都兼通俱会的大妖怪,学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学问本领。这时虽年深日久,早已荒废多时,可当此危急时刻,又听到众鬼口中不住背诵那《步天歌》,儿时所学的这些星相占卜的杂学登时一幕幕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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