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离去,充足的春雨开始落下,滋润着干枯的土地,直到冒出一些嫩绿的芽儿。在这日渐恢复美丽的世界中,一道粗大的闪电拖曳着蓝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将刚刚出现的一切都烧毁在虚无中,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焦土。
开学后,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常态,一样的班级,一样的同学,一样的她和他们陪伴着我。
很快,冬天便已过去,天气再次变得温暖湿润了起来。首先感受到这一切的不是我们,而是学校的树木。本是光秃秃的树丫上开始抽出新芽,甚至有了开花的预兆。在这样舒适美丽的季节中生活,似乎连心情也变得特别愉悦。
春天还是耐不住了寂寞,降临在这个世界。樱花开始开放,纷纷洋洋的粉色花瓣在空中散落,美丽而浪漫,小公园便真正地成为了爱情的小岛。
在这个时间里,雪樱却把我约了出来,地方就是那个公园。
当我来到那时,公园里的人并不多,因为是休息日,更何况,天还是有些微冷。
在很远处,我便看到了雪樱坐着的身影,她迷醉地看着眼前的樱花,任凭清风轻抚她的青丝,酝酿出一种恬静的气息,于天地相合。
“怎么约我来这里,难道你思春了吗?”
我来到雪樱的旁边,躺了下去,看着蓝色的天空和飞舞的粉色花瓣,真的是很美。
“你喜欢楚忻妍对吧?”
雪樱问得如此漫不经心,却又给我万分郑重的感觉。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然后恢复了正常。我不知道雪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如此的不加遮掩。我只能把它当做玩笑,轻笑着回答她,
“怎么会?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是想说,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吗,还是想说她有男朋友,那个卧病在床却仍让你无法直视的明华。”
听了这话,我不由地坐了起来,就那样很认真地注视着雪樱。
“你到底想说什么?”
雪樱并没有看我,仍然看着眼前飘散的樱花,语气显得很随意。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我们这么熟了,不用全部说出来吧。”
“可我不懂。”
“是你不想懂吧。”
雪樱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和我对视着,好像要把我看透一样。
“从我看见你们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喜欢楚忻妍。”
我略微皱了下眉头,把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我不想看见雪樱眼中的尖锐。
“是吗?也许吧,但我只会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
“妹妹?那天你们去看花灯会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了。我不是想指责你什么,但作为你的青梅竹马,最熟悉你的人,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迟早要有决断的,你逃不了。”
雪樱说到这,明显地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
“我不知道在这三年时间里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以清晰地看见你的变化,你变得自卑了,江淮,你连长久注视一个人的眼睛都做不到。但你是知道的吧,有时候逃避越久对彼此的伤害越深。”
雪樱移开了注视着我的目光,开始起身离开。
“明天就是情人节了,你做一个决定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的。”
我看着雪樱在樱花飞舞的天空中渐渐离去,所有的言语尽皆化为了苦笑。雪樱,你怎么可以这样,从小就那么聪明,聪明到可以看穿我的一切。没错,我是喜欢楚忻妍,但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我愿意相信童话,但我实在是无法相信童话会降临到我的身上。也许,我可以借此来逼迫楚忻妍,可你知道的,我不会这么做,我不愿。除此以外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欺骗自己,欺骗到让自己也相信自己是作为楚忻妍的哥哥陪在她的旁边。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和楚忻妍在一起。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该作决定了,因为就算我欺骗了自己,我还是喜欢楚忻妍,并且越陷越深。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樱花,不禁微微一叹。
“不管这世界多么纷扰,不是自己的总归不是自己的,何必强求。”
叹息中,一行清泪轻拂过脸颊,然后在风中渐渐消散,只剩下绚烂的樱花在风中起舞,不过,再也没有了我的影。
情人节,在记忆中几乎替代了七夕的存在,这本是一个充满了喜悦,激情,荷尔蒙迸发的节日,对大部分的人来说。是啊,只是大部分,我不在这其中,虽然我买了一束火红的玫瑰放在身边。
特定的日子里,不显眼的角色,艳丽的玫瑰,似乎代表了一种不同寻往的信息,让八卦的眼睛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甚至有超越对于各类美女的关注。有无数好事者开始猜疑,这花到底是送给谁的。最后的信息只有两种,一是楚忻妍,虽然是表兄妹,但他们的血缘差很远,再说,又如此亲密,当然,这只是小部分;二是别人让他帮忙送给楚忻妍的,虽然这种可信度极高,但却没有了八卦的材料。对于这些猜疑,我没有过多在意,也不敢抬头去看楚忻妍的表情,因为他们最终会知道一切,对于我来说如此残酷的一切。
下课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花交给了雪樱,其实,我昨天就已经做了决定,也告诉了雪樱,要她配合我。当我说出我喜欢她的那句话时,我的心猛然一痛,我看见了楚忻妍,她就那样直直地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冷漠无言。雪樱演的很像,先是一阵迟疑,再是笑着接过了花,握住了我的手。这时,我忍下了心中的那股疼痛,装作欣喜若狂的神情,把她拥入了怀中。
“真是恭喜啊。”
我不敢抬头,我知道这是楚忻妍的声音。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疼痛,雪樱从我怀里挣脱了出来,向着楚忻妍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就拉着我的手跑了开来。
在学校操场的草地上,我躺在上面,望着蔚蓝的天空,那里洋溢着浓郁的悲伤,看不见的泪水。
“你没事吧?”
雪樱把头伸了过来,挡住了眼前的蓝天。
“我当然没事。”
我微迷着眼,神色一片淡然。
“反倒是你,不会耽误你的寻夫大计吗?我看见好多人给你送花了。”
雪樱放下了支起的身子,躺在我的身边,发出得意的笑声。
“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啊。不过,就那几个货色,别说我,你也看不上吧。不过,我可还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在我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之前,你要一直陪着我。”
“当然,荣幸之至。”
我站起来,微微一躬,伸出一只手,把雪樱拉了起来。
“不用多呆一下吗?”
雪樱眨着她的大眼睛,闪现出一丝担忧。
“不用了,再待下去又有什么用,就这样吧。”
我冲雪樱一笑,拉着她向教室走去。
是啊,就这样吧……
回去的时候,我坐在了位置上,看见了楚忻妍从面前经过,我很想抬头,与她面对面,但终究还是做不到,那份苦涩在心里悄悄蔓延。
其实,回到教室,我就收到了很多人的围攻。
“做的不错啊,小子。”
“告诉我泡妞的秘籍吧,小的拜你为师了。”
“你的运气真好,为什么和你相熟的女孩都这么优秀呢,楚忻妍,雪樱,都是德艺双馨的女孩啊,特别是你还把可爱的雪樱收入帐下了,你不会有主角光环笼罩吧,那我不就成杂鱼了吗,呜呜。”……
我唯有苦笑,沉默不语,我还能说什么呢,告诉他们我现在很难过吗,呵呵。
下课后,我下意识地和楚忻妍走在了一起。
“不用去陪你的女朋友吗?在这她会吃醋的。”
楚忻妍看上去很是平静,却显出了相应的距离。我直盯盯地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我失望了。
“雪樱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
楚忻妍的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她的声音如同雷声贯顶,让我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只能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就那样看着她加快了脚步,从我眼前飞快地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迷茫和心痛。
“没事吧?”
雪樱出现在我的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没事。”
我摇头。
“要不要追上去,我想,她应该是希望你追上去的吧。”
“不了,就这样吧。”
“何必折磨你自己呢。”
雪樱轻轻地叹着。
“作为女朋友,你可没资格说我,哪有让男朋友去追别的女生的。”
我笑了,很自然地笑着,在别人的眼中。
我把雪樱送回了家,然后转身离开。这时的天空阴阴沉沉的,下着细雨。
“江淮……撑伞吧。”
雪樱喊着我的名字,到了嘴边的话却变了意思。
“嗯,我知道,你回去吧,不要着凉了。”
我回头,笑着回答,就像是真正的情侣一样的告别。
伞撑起来,却在半路又落下,我在微风中感受着小雨的冰凉。
路绕来绕去,终究绕到了小超市的前面,我向里面望着,却猛然发现楚忻妍在低头哭泣。我忍不住,下意识地走进了里面,用最轻柔地声音向她说着。
“没事吧。”
楚忻妍先是一楞,然后用衣服擦去了眼中的泪水,抬头看我,我看着她微红的眼睛,低下了头。
“你来干什么?”
楚忻妍的语气中充满了冰冷。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竭力恢复了正常。
“我知道你今天没带伞,所以给你送来。”
楚忻妍的眼中再次弥漫起了水雾,但压抑着不让它们流出来。
我放下了伞,走到了门口。
“照顾好自己。”
我走向雨中,身后隐约可以听到她哭泣的声音,而我,则硬下心肠,没有回头,一直向前走,我,不敢回头。
雨越下越大,而我却在雨中停了下来,我知道我在流泪,可我不想让自己看到。
一顶伞在我头上突兀地出现,雨在面前断了丝线。我仿佛回到了当初,多么相像。只是,身边的人不再是她,我清楚地知道。
“以前她也这么做过。”
我的话语中满是黯然。
“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慢慢平静下来,我不想让雪樱为我担心。
“我不来,难道让你在雨中淋雨,好让你明天感冒!”
雪樱显得很生气。
“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淋雨的。”
我笑着。
“我担心你,你也知道的。”
雪樱也说着。
“是啊,你从来都爱瞎操心。”
我点头。
“还不是和你学的。”
“是啊,和我学的,我算不算作茧自缚啊。”
我苦笑。
“雪樱,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
我在黑夜下看着那个她住着的公寓,虽然她不在。
“我这也是一种背叛吧,明明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了,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离开了她,还美名其曰保护她。我真的有些可笑啊。不过,她总算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她至少多穿了几件。”
雪樱站在我的旁边静静地听我说着,直到说完。
“好了,最后一次缅怀,有些沉重,不过,这样,一切都已经完结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被遮住的天空。
“我们走吧。”
“嗯。”
这次,是雪樱把我送了回去。
“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看雪樱在眼前渐渐离去,恍若看着楚忻妍的背影,她确实也在离开,越来越远。
继而,我还是走进了房子,眼前是林阳和旬文,他们坐着,看着我。真是有些相像啊,和我刚碰到楚忻妍的时候,不过,那时桌上是摆满瓜子。
“你们真是闲着了,还不赶紧去睡,明天还有课不是吗?”
“江淮……”
我一下打断了林阳的话,挑了下眉头,露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林阳,你在干嘛呢,怎么不弄游戏设计了,你不是要在她回来之前弄好的吗?”
“江淮!”
旬文说的很大声,我知道他很生气,对于他自己,因为一切都是由他开始的。
“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不再逃避,正面回答了他,终究选择的是我,放弃的也是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可能没事,你不是喜欢楚忻妍吗?为什么要放弃!”
“你知道,有些事不是喜欢就可以的,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相比旬文的愤怒,我满是平静。
“不是一个世界的!什么是一个世界?你少了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知道的,你给不了,也许,我还是没有走出来吧。”
旬文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吧,毕竟旬文也清楚我的想法,而这种事是无法劝说的,只能靠自己。
“那我去睡了。”
旬文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林阳则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
“不要怪他什么,旬文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怎么会怪他,我该感谢你,旬文,你送给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也送给了她最好的成长,谢谢。”
我看着那个向上的背影,十分真挚地向他感谢着,眼睛开始湿润。旬文猛然一顿,狠狠地骂了一句,继续向上走去。
“白痴!”
林阳想过来表示安慰,我则摇头拒绝了。
“放心吧,我没事,你也早点去睡吧,等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林阳点点头,也上楼了。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也不必担心,不就是失恋吗,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还不一定可以算是恋爱。我苦笑摇头,走上那些漫长的似乎没有边际的台阶,每一步愈加沉重,沉重的无法抬起。我可以感受到凝滞的空气中,散发着空荡腐烂的气息。直到路的尽头,我的眼睛被泪水遮盖,再也看不见那似炼狱般的回路。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就在泪眼朦胧中,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把自己扔在了宽大的床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在不知不觉中,我的泪水在眼中干涸,我起身,打开窗帘,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轻轻一叹。
在若有若无中,我在床上睡去,然后,一条路途在眼前铺开,我踩了上去,梦中的我化为了一个瘦弱的魔法师,而她却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在这个崇尚战士的世界中,魔法师,特别是男魔法师总是会遭到人们的轻视,这种身份如同天堑,让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可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我对公主的爱慕,我一直都咬着牙,在众多鄙夷中以我那糟糕至极的天赋苦苦支撑,一天又一天日以继夜的修炼。直到那天我的脑中在无其他,只剩下了那种坚持,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艰辛。在我醒来的那刻,我成为了最巅峰的魔法师,我甚至能与最强的战士一战,那一战,战得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我们都身受重伤,最后以平手收场。在那刻,我笑了,因为是我去找战士一战的,在众人的嘲讽中,在她的注视下,我成功的赢取了自己的尊严,要知道,我修炼的时间远远地少于那个战士!
在我受伤的那天,公主来到了我的房间,我很是平静地看着她,即使我知道,这是皇帝出于对强者的尊重,想要拉拢我,所以公主的探访只是政治手段,但我还是很开心,我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直视着她,而不是在远处,她看不见的地方。
“我一直都有一种感觉,人群中有一个人的目光和别人并不相同,他的目光总是平静而又卑谦,在这之下,又有着炽热的爱意。可当我想要去追寻的时候,却被人群所淹没,无法找不到任何痕迹。我一直都很好奇,也很想和那个目光的主人见上一面。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
公主看似是平淡地描述让我所有的平静在此刻轰然破碎。不过,这时的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我不会再躲避。
平静之后隐藏的是轻柔,我直视着她,直至把她拥入怀中,她没有反抗,安静地伏着。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整整三年。”
三年,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帝都看见她,喜欢上她的时候。原来,在冥冥中一切早就已经命中注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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