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小说网> 奇幻玄幻> 另一个世界的神话> 第一章 谎言之始

第一章 谎言之始

第一章 谎言之始

尤顿海姆车站名义上是被称作车站没错,而事实上这座车站仅仅是坐落在空旷的原野上的一部分类似月台的灰色石制建筑而已。售票点设立在镇内而候车室则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尤顿海姆站最初只有在旅途中进行物资的补给而已,列车行进到尤顿海姆时可以暂停一会让司机和旅客小憩片刻以及添加燃料和水。很少有人会专程造访尤顿海姆,这也就是为什么尤顿海姆站只有着一个月台而已。月台的四周也只是长满了青绿色的杂草,如果你翻开长长的杂草,则能看到站台的木质指示牌插在北国阿斯嘉德冰冷的泥土上。

站台上此刻一片空旷,附近也没有传来机车行进时的轰鸣声,有的只是夏季从南部海域刮来的阵阵微风在耳边掠过发梢时发出的声响。

“看来我们错过的太久了啊尼古拉。”

路易斯伸手挠了挠颈后。俩人现在已经在月台布满龟裂的石阶上了。

“如果不是刚才你非要还手的话现在是不会晚到这么久的。”

尼古拉顺势靠在了站台的橡木护栏上。

因为你的缘故背上还酸痛酸痛的呢混蛋。虽然起因是我自找的。

唉。尼古拉叹了口气,真是想想都觉得无奈啊,有着这么个喜欢较真的“挚友”。

抬头望着辽阔的晴空。

嗯~啊啊啊啊啊~

尼古拉的头向后仰去,挺起胸,就像是一只白色的大鸟展开翅膀一样使劲的舒展着四肢。

“回去吧,估计镇长和父亲都已经先行回家了。”小憩片刻后,尼古拉侧过脸用慵懒的眼神望着路易斯说道。

事实上尼古拉很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父亲和波吉亚镇长已经先于自己一步回家了。

母亲大人啊以后务必请你放过我不要让我再去做这样无聊的事情了。明知道我和父亲关系不怎么好还让我去车站接他。

就算接到了也没什么话可讲,至于提行李什么的父亲也还没有老到提不动那些只装着换洗衣物的手提箱吧。

尼古拉从小一向更加亲近自己的母亲。阿斯卡是一个成功的学者,但他绝非一个称职的父亲。虽然阿斯卡大多数时候都温文尔雅,但他对自己的儿子却冷漠异常。阿斯卡从小对尼古拉的过分的冷淡让尼古拉越是长大了越是疏远自己——甚至于尼古拉的母亲也并不能理解在大多数人中年得一独子时都将儿子当做是至宝一样小心呵护着时,阿斯卡却像只是在对待自己的学生一样对待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尼古拉的母亲,安——这一个音节便是她的名。安和自己的丈夫性格截然不同,她在十六岁时就嫁给了刚从瓦尔哈拉辞职回到自己家乡的三十四岁的阿斯卡——大概是当年正直豆蔻年华的安刚情窦初开时便遇上了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仍风华正茂的阿斯卡便一见钟情了,两人具体是如何走到了一起我们不得而知。

尼古拉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也正是母亲的温柔中和了阿斯卡给尼古拉的冷峻的印象,让尼古拉学会了尊敬自己的父亲——即便他并不爱自己的父亲。

因此今天尼古拉还算是基本遵守了与母亲的约定乖乖的去了车站,虽然比预定的时间大约晚了整整一个小时——

云层掩盖下的蓝色天空渐渐开始泛红。

“走吧。”路易斯愤愤的踢向了站牌,迈着大步向回家的路走去,尼古拉则一脸放松的把双手**了裤袋,仰着头哼着歌漫步在路易斯身后。

一路慢慢的晃回家以后已经是傍晚了。

嘿咻。尼古拉站在家门口用右脚用力踩下了左脚上的靴子踢到了一边,半蹲着拔下了另一只靴子,就这么只穿着袜子穿过了阴暗的玄关,直到走到通完二楼的楼梯拐角,才发现母亲独自一人深陷在客厅里壁炉边的沙发上,带有蕾丝花边的洁白的连衣裙在深棕色的毛皮上犹如绽放的百合花,但身处花蕊之中的安却显得无比的落寞,垂至腰际的黑色长发此刻将安的脸色衬得惨白,原本温柔的容颜上呈现着惶恐的神色。

母亲的表情让尼古拉很是诧异。

“父亲他已经回来了么?”原本已经踏上台阶的尼古拉扶着楼梯的扶手回头向母亲的方向探出半个身子询问道。

“啊?……哦,你爸爸……他在书房……”母亲这才把空洞的视线聚焦在了尼古拉那写满了疑惑的脸上。

这样啊。尼古拉嘟哝着,那看来路易斯的父亲也已经到家了吧。

但毕竟还是没能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呢,就想点补救措施不然母亲可能要埋怨我了。

“如果您没事的话,”尼古拉转身走上了台阶,“那我先去跟父亲打个招呼……”

也仅仅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与父亲打交道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父亲能不搭理我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啊。

身后传来了母亲一声短促的惊叫。

“怎么了?”尼古拉立刻回过身来。

刚才就觉得母亲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初到夏季还不适应而感冒了么?

“我没事,只是你爸他……”母亲双手捂着脸深深的弯下了腰蜷缩起来。

母亲的双肩微微的颤抖着。

尼古拉急忙向母亲身边跑去,木质的台阶发出了咚咚的声响。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

“我没事。”

伴随着吱嘎的开门声,一个轻声但又不失威严的男声这么说道。

尼古拉转过身,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在傍晚仅有的几丝血红的阳光下,阿斯卡·伍德裹着棕色大衣的高大又宽厚的身躯从正对着楼梯的书房门口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阿斯卡像是放松了下来似的用左肩靠着门框,和尼古拉同样是银色披肩发却微卷。由于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虽然阿斯卡已经五十一岁了,但他的身姿依然挺拔而不显衰老。

“安,你对我担心过度了。”

边对妻子这么说着边把右手从皮质大衣口袋里伸了出来,手掌摊开,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这只手上。

“父亲大人,我看母亲的样子……这情况并不像您说的那样。”

尼古拉忍不住争辩了一句,毕竟刚才母亲简直像是受了伤一样倒在沙发里。

“我在与你母亲说话。尼古拉,这里没你什么事。”

父亲突然放下了手,这样厉声说道。

随后阿斯卡缓缓的转过头,在高处睥睨着尼古拉。锐利的眼神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着若隐若现的橙色光芒。

嘴唇嚅动着吐出了这样的话: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切,我又不是在关心你,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么。尼古拉不屑的想着。

“妈,真的没事么?”

于是尼古拉回头关切的望着自己更亲近的母亲。

“我没事,但是阿斯卡……”母亲欲言又止的抬起头噙着泪水望着阴影中满面阴霾的阿斯卡,仿佛是在请示他接下来的话自己该不该再继续说下去。

阿斯卡默不作声的看着母子二人,眉头紧锁着。

“父亲大人,你也看到母亲现在的脸色了吧。”尼古拉皱了皱眉。

很明显家里出了些状况而父母双方都在试图隐瞒着什么。

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直接用手擦拭着眼泪,泪水已经沾湿了连衣裙袖口的褶边装饰。

“你们很烦。尤其是你,尼古拉,现在给我回到自己房间去。”

尼古拉再度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明明自己的妻子就在眼前流泪呢,这个人却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眼前这个男人的表现简直就不像是自己的父亲了。

他从来没有在母亲面前露出过这种像是在厌恶什么人的表情,甚至不会当着母亲的面训斥我。

“父亲。”尼古拉转过身正色道。

今天他的态度真算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了,一定是之前因为什么事情和母亲吵架了吧。

居然能和母亲这么温和的人吵起来……

可是在尼古拉的记忆中父亲从没和母亲发生过争执。

父亲他一定是中了什么邪了……尼古拉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引发父母之间的矛盾。

幸好我因为睡过头没能准点到车站啊。

尼古拉在埋怨父亲的同时又一次的庆幸着自己的运气。

“”

“够了!”

阿斯卡突然提高了音量,这让尼古拉和安都不禁为之一怔。

“你们两个,都闭嘴。”

虽然阿斯卡及时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却又皱着眉说出了这样的话。

尼古拉觉得实在是忍受不了今天家里这压抑的气氛了。

“父亲大人,还请您和母亲和平相处不要让她伤心才是。”

他背对着父亲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似乎都已经能想象到身后父亲恼怒却又极力的克制自己情绪的样子了。

那家伙的自尊心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顶撞自己,但也不会允许自己在被指责之后反而倒打一耙的。

“尼古拉……”母亲用颤抖的带着哭腔声音叫着儿子的名字,但终究没能想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希望父亲大人您能听我的劝。”因为紧张而故作镇定的响亮的声音划破了家里沉默的气氛。

尼古拉没敢回头看父亲现在的表情。

原来顶撞父亲是这么一件刺激的事情啊……

心怦怦的跳着冲击着胸口。

嘛,要淡定……尼古拉宽慰着自己,毕竟错不在我。

他望了望母亲,母亲还是一脸惶恐的面向着父亲和自己所在的方向。

“那我就先出门了,您和母亲单独谈谈吧……”

然后边向玄关走去边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瞥了眼父亲。

隔着楼梯的栏杆只能看见父亲依然是低着头站在书房门口。

没准这就是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尼古拉无奈的咬咬牙,转身离开了这个诡异气氛浓烈的空间。

夏季的阿斯嘉德黑夜极短,但在黑暗降临之前却有着漫长的傍晚那如同被灰纱笼罩着的光景,尤顿海姆小镇此刻就融入在这浅蟹灰的布景当中。

现在这个时间街上已经不太会出现行人了,尼古拉独自一人站在家门口空旷的街道上。

“哟~这不是伍德少爷么~这么晚了还出门?”

仅相隔着一道篱笆的地方,邻居家的大叔兜着围裙站在自家院子里向尼古拉挥了挥手。

“大叔你才是,都这个时间了在院子里……锄草?接下来天会越来越冷的大叔你只穿这么点没问题么?”

大叔在自己的络腮胡子上蹭了蹭手,笑道:“哦呀,是因为老婆交代了要在太阳下山之前把这乱七八糟的院子收拾干净的……”

边说着边把一架满是锈迹的高脚凳从草丛里扶了起来。

“你这是有多久没打扫院子了啊。”尼古拉看着连衣服上也沾染上了铁锈的邻家大叔皱了皱眉。

“大概……两个月?农忙的时候没空顾着些……”

同时又弯下腰拾起了一把看起来是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刮刀。

大叔直起腰来甩了甩手上的刮刀却怎么样没法把粘在上面的泥土甩下来。

“可恶啊。这死老太婆。上个月院子还没这么乱的时候不提醒我收拾非要等杂草已经长到小腿那么长了才想起来折腾我。我那个蠢蛋儿子居然还不肯帮我忙自己跑去跟他那帮狐朋狗友喝酒了。可恶啊,亏老子平时对他这么好还想着给他攒钱娶媳妇……”

大叔停下了手中的活不住的碎碎念着。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附和大叔的话才好了。尼古拉只能无奈的用“嗯嗯”声来回应大叔的抱怨。

突然一个女人的尖厉的咒骂声从不远处的屋内传来。

“安德烈!!!!!!!!!!!!!!!!!!!!!!!你!@#$%^的又在偷懒了!!!!!!!!??????????”

尼古拉和大叔同时惊得缩了缩脖子。

“嘿嘿,听见母老虎在咆哮了么。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晚了饭都没吃还在这干这活啊。”大叔压低声音苦笑着。

“呃大叔你保重吧……”尼古拉也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线,“我先去散散步。”

“哦路上小心啊伍德少爷~”

尼古拉向大叔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了。

身后还隐约能听到大叔在小声抱怨着:“还是校长家的太太温柔啊……人又长得漂亮。”

但愿这话不要让大婶听见了。

但至少这才像是家人的感觉不是么。

父母原因不明的吵架了,所以为了平息父亲的愤怒我自己把自己赶出了家门。

这样做到底意义何在啊。

想想都觉得好笑……尼古拉想着想着真就不禁笑出声来了。

明明可以不用管父母之间的事情,明明这种时候只要回自己房间装作没看见就好了。

有时候真觉得其实父亲他从来没有爱过母亲和我吧,虽然父亲对母亲一直很温柔,对我很严厉却也并不粗暴,但总感觉缺少家人之间的感觉。

对,我感觉不到亲情的存在。似乎父亲只是把对待其他人的礼节用在了自己家人的身上而已。

不知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他的心并不在家里并不在尤顿海姆。在外面的世界里似乎有着什么人紧紧地抓住了父亲的心。

难道……父亲在外面有……

尼古拉拼命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不可能的吧……

呸……这还真是个糟糕的设想啊。

当即就自己把这种假想给否定掉了,毕竟自己的父亲的人品还是毋庸置疑的。

尼古拉又游荡回到了家门口,坐在门槛上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

不知不觉的,不详的气氛便再次侵入尼古拉的周遭。视野中,一辆黑色的罩着暗红色幕布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停靠在院子门口,马车周围则围着十几名身着同样是红黑色调制服的全副武装的警察。人群中还探出个红头发的脑袋。路易斯也在。

这气氛越发的紧张了。马车,警察,路易斯,以及就在刚才发生在家里的难得一见的争吵……尼古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接下来怕是要发生些什么自己不愿看到的事情了。

“尼古拉!”路易斯见尼古拉在门口,便径直推开了伍德家的院门,大步走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尼古拉虽然有着不详的预感,但这预感并未足够明晰到指示出路易斯以及这么多警察前来造访的缘由。他便迎着路易斯走去,带着对这预感的解答的期盼。他走到路易斯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你没有回家么?你的父亲呢?”问出了这样一连串的问题,等来的却是好友的沉默,以及挥臂扫下了尼古拉附在肩上的手。

拜入夜时分浅蟹灰的世界笼罩所赐,尼古拉这才看清了好友脸上严峻的神色。

警察们也陆陆续续的跟进了院子,马车的帘子也随后被一只戴白色布制手套的手掀开,一只高筒皮靴重踏在了黑色的泥土上。下来的是一个高大的黑发男子。从他挺拔的身姿,暗红色配有金色肩章的双排扣大衣,以及腰间鞘上浮有翱翔在天际的女武神的银质装饰的短佩刀来看,应该是一位高级军官。来了这样的大人物,事态怕是有些严重了,只是尼古拉到目前为止,还是对究竟发生了什么摸不着头脑。

就找这位“大人物”问问看吧。尼古拉焦虑的看了一眼自己沉默的好友,转而望向那位军官,大声说道:

“请问,诸位今日造访伍德宅邸,有何贵干?”

“以渎神,谋杀之罪名,将阿斯卡·伍德捉拿归案。”

!!!

尼古拉此刻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脑中一片空白。

“你们要做什么?”仿佛没听清似的,尼古拉又问了一遍。

“在下哈泽玛。神的忠实仆从,以断罪者之名,奉神的旨意,拜访贵宅,”军官阔步走向尼古拉,“想必你就是伍德少爷了,”他指了指尼古拉的头,“我国少有的美丽的银发。”

我的父亲……他做了什么?尼古拉仿佛是喃喃自语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不起伍德少爷,虽然很突然,但这是事实。就像在下刚才说的那样,渎神,谋杀。至于受害者,便是波吉亚镇长。”

不仅脑中一片空白,尼古拉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那样战栗了起来。太突然了,他怎么也没法把父亲和这两项罪名联系到一起,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波吉亚镇长,路易斯,自己挚友的父亲的性命。

“呐,尼古拉,我相信你与这件事毫无牵连,”身侧阴沉着脸的路易斯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请不要阻碍我了解这整件事情的真相。”

尼古拉怔怔的呆立在原地,还在拼命的思索着父亲今天的异样与这些事情的联系。渎神什么的,尼古拉并不是很明白,但谋杀绝不像是他心目中的父亲会做出来的事。无论平日父子关系如何,父亲总是父亲,没人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会犯下这种滔天大罪,更何况,波吉亚镇长亦是父亲的朋友,据尼古拉了解,二人并无过节,即便是临时产生了什么冲突,按照父亲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克制不住自己冲动的人啊——

“我也想知道真相。”

这样或许反而能还父亲一个清白。渐渐地尼古拉又感到了些许气愤,因为这些人无端的一口咬定父亲犯了罪。

而且更重要的是,父亲今天真的很反常,整件事情或许另有隐情。在尼古拉看来,父亲即便是无罪,也应该对这些事有个交代。

“那么,请伍德少爷带路吧。”哈泽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笑容是意味着什么呢,尼古拉边想着边为路易斯和警察们打开了伍德宅的大门。

“妈!我回来了!”尼古拉大声喊着,身后的大队人马推搡着挤进了门,想必父母也该听到门口的动静了。尼古拉这时才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免有些引狼入室的意味——若是父亲真的需要逃离这些家伙……自己甚至在慌乱之下忘记去确认这些人身份的真伪了。尼古拉暗自叹息着,继续带领着众人走向前厅,一边揣测着整件事情的所谓“隐情”,一边注意着父母的动静。

前厅处昏暗的光线下有个比光线更加阴沉的背影,这背影有着伍德家族标志性的银发。

“校长!我的父亲究竟怎么了?你应该知道的吧!”第一个打破除了脚步声外的沉默的人是路易斯。

可是这背影似乎有着继续将这沉默发展到死寂的打算,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上!抓住他!”警察中有人这么喊道,于是两名警员越过了尼古拉冲向了阿斯卡,尼古拉甚至来不及阻拦他们。

但当尼古拉反应过来回头望去那刹那之间,两声痛苦的闷响传来。父亲已经回过头面对着自己这边了,他的右手,单手反剪着一名警员的双臂,另一名警员则跪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腹部,脸色惨白。

我并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的武技啊……父亲在尼古拉的心中简直是和文质彬彬的教授形象划着完全的等号的。

“伍德先生,先别急着动手,不打算来谈谈么。”耳边响起了哈泽玛清亮的声音。“这两个孩子可是有着许多问题等着你来回答呢,校长。”

是啊,许许多多的问题。

“……没什么可说的,”阿斯卡一脚将被自己压制的那个警员踹了回去,左手顺手提起了不知何时放在脚边的一个黑色皮质公文包“让我走,否则我不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警察们闻言,纷纷作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态,把手放在了刀柄上,那两个被打懵了的警员也急忙趁机连滚带爬的回到了警察队伍当中

“都别冲动,他的研究对我们还有用。”哈泽玛抬手示意警员们放松下来,“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那些资料,就在你手中的包里吧。”

“校长,他们说我父亲的死和你的研究有关,是这样么?”路易斯略带着哭腔率先发问了,“人体试验……你用我父亲的身体做了什么!?”

路易斯发难的理由令尼古拉震惊了,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父亲的事业,更令人惊讶的是,所有人,包括仍坐在窗边沙发中掩面而泣的母亲,都没有露出哪怕一丝惊异的神色……大家都知道我的父亲做了什么,却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人体试验?渎神?没有人回答,尼古拉只能将自己仅知的线索碎片拼凑起来,父亲所谓的“神学研究”其实是人体试验,还害死了镇长?那又是什么样的人体试验是渎神行为呢?

“路易斯……”暗处的安欲言又止。

“安阿姨应该也知道些什么吧?快告诉我真相啊!究竟是不是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学生如此痛苦么。”哈泽玛突然说道,尼古拉看见这个军官的眼睛中散发着一种诡秘的光芒,军官的嘴唇挪动着:

动摇吧。没有发出声音,但尼古拉通过唇形清楚的读到了这句话。

“趁我还没有反悔,给你的学生,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一个交代,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吧!”

空气变得苦涩起来了,尼古拉突然觉得自己好想哭,心中的苦楚似乎瞬间完全被挖掘了出来,眼泪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是啊,今天莫名的经历了这样的事,那就哭一会吧。

安也同样嘤嘤的哭了起来。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神赐者,你不清楚你在面对的是什么。”阿斯卡像是无视了周遭的气氛,如此厉声说道。

神赐者,尼古拉小声的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神赐者,渎神,这一切之间的联系。

难道说,父亲的实验……他想要创造神赐者?

“至少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哈泽玛正色说道,“我至少恪守着信条,而你背叛了我们的神。”

“不仅是神,你还背弃了你的家人对你的信任。”

“不是这样的!”安脱口而出,“阿斯卡他有自己的苦衷……他只是无意中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他没有背叛任何人,没有背叛神!放过他吧,我向你们保证,我的丈夫,我会让他回头的!”

“感人至深。”哈泽玛仿佛表演舞台剧般夸张的向着安欠身致意,“若是你的丈夫能对你的爱有所回应那是再好不过了。”

“神赐者,你还想玩你那肮脏的把戏多久?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在拖延时间。”阿斯卡怒道。

“肮脏?如果不是因为你不打算乖乖的束手就擒,在下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话说回来,伍德先生,你的意志还真是出奇的坚定啊,在下居然没能从你的心里感到一丝……犹豫。你不否认你杀了波吉亚镇长,也不否认自己有过渎神行为,甚至不觉得自己有愧于妻儿,看来想要让你动摇是在下失策了呢。”哈泽玛无奈的摊了摊手。

“既然这样,兵不血刃的计划取消,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哈泽玛的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燃烧吧,仇恨的怒火!

伴随着这样莫名其妙的语句,路易斯骤然暴起,从一名措不及防的警员手中夺下了军刀,在空间中留下了一道银色闪光。

“阿斯卡!”安尖叫着扑向了自己的丈夫,用手按住阿斯卡左腕上的创口。公文包砸在地上,里面的文档散落一地,但没有去理会。阿斯卡紧闭着双眼弓着背伏在地上,额上不断地冒着冷汗。

“快点找医生来啊!”带着哭腔,安泪眼婆娑的望着举着仍在滴血的军刀的不知所措的路易斯和周围一样被吓到的警官。

安试图扶起阿斯卡,洁白的衣袖已被鲜血浸染。

“快啊!求你们啦!!!!!!”哭喊声已经开始扭曲了。安抬着头无助的看着周围所有的人,看着尼古拉。

父母的惨状让尼古拉的心中产生了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眼前受伤的男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妈!”尼古拉挣扎着试图冲破警察的包围。

一定要阻止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了!无论是母亲也好,父亲也好……路易斯也好……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伤害的。

哈泽玛的表情,看起来简直像是沉浸在欣赏戏剧的喜悦之中。

或者说,现在发生的一切就是这混蛋精心策划的一场戏。

“别,别捣乱了混蛋。”一名中年警察慌忙用拔出了佩刀,用刀背抵着尼古拉的脖子把他逼回了墙角。

尼古拉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看着被情绪失控的路易斯砍伤,倒在地上,几乎失去了左手的父亲。

“路易斯啊……你都做了些什么……”尼古拉嘴里碎碎念着,像是说给别人听的,又像是在问自己。

路易斯怔怔地望着地上缓缓蔓延的宛如血红花儿一般的血迹,手中军刀冰冷的触感渐渐拉回路易斯的些许神志。

天呐!我都做了些什么!看着阿斯卡和安两人痛苦的表情,路易斯心中此刻也在这样想着。

我砍伤了阿斯卡·伍德。受人尊敬的校长……挚友的父亲……

但是,他同时也是杀害了你的父亲的凶手!

路易斯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另一种声音。

就是他剥夺了你的幸福。这样的人不值得得到怜悯。

伤害了自己好友的父亲的罪恶感让他产生了一丝恐慌,但很快的,那颗心又像气囊一样被名为仇恨的毒气充满了。

血债血偿。

他的心中不断回响着这个词。

复仇是神赐予的权利,是无罪的。

既然阿斯卡残忍的虐杀了自己父亲一事早已铁证如山,那我何必还要手下留情呢?

抱歉了尼古拉,你父亲犯下的罪行已经足以让他遭受死亡的惩罚了……不,这个人死亡的还不足以抚平我的痛苦……

到地狱去挣扎吧!

在确信了自己的期望之后,路易斯握紧了刀柄,又一次颤抖着举起了军刀,手心的冷汗显示着他紧张与不安,却也预示着他对满足复仇之心的疯狂。

“啊——!路易斯住手啊!”尼古拉声嘶力竭的冲着路易斯吼道。

“不要啊啊啊!!!!!!!!!!”安也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白色的帷幕护住了阿斯卡。

路易斯却终于将其余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了,一心只期盼着见到仇人的鲜血。

军刀又一次向阿斯卡劈去,这一次瞄准的是头颅——

“——少年,还是住手吧。”

哈泽玛弯下腰,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在尼古拉眼中看起来很是阴险的笑容,似乎是故作温柔的冲着路易斯说道。

此时背对着自己的路易斯的动作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刀刃还没接触到伏在地上颤抖的阿斯卡便戛然停了下来。

“让波吉亚先生先休息下吧。”哈泽玛这才招呼着周围的警察们,趁着路易斯愣神的时候夺下了他手中的军刀。

尼古拉紧绷着的神经暂时松弛了下来。

“啊呀呀,”哈泽玛啪啪的拍起了手来,“看来事态没能得到很好的控制呢。”

“波吉亚先生愤怒之下砍伤了伍德校长,虽说在下个人可以体谅你的这种心情,但是你可是擅自抢夺了警察装备……”

看着路易斯由两名警员看守着,满眼血丝,面无表情的瘫坐在地上,哈泽玛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满足的笑容。

“而且就算对象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那也算是故意伤害呢。波吉亚先生,恐怕事后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路易斯慢慢的仰起头,盯着哈泽玛的眼睛。

“有异议么,波吉亚先生?在下建议你现在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哦~”哈泽玛依然以微笑回应着路易斯那令人发怵的眼神。

屋内一片沉默……路易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很好,那我们可以继续处理伍德的案件。”这个总是带着可疑的笑容的男人转过身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其余的警察们纷纷聚到了阿斯卡的身边。

“可以先把我的丈夫送去医院么……”安哀求着。

“伍德夫人请放心。在您的丈夫得到神的审判之前,我们是不会让他死掉的。”

纵使安是多么的想要陪在自己丈夫的身边,但还是被警察们扣住胳膊拽离了阿斯卡。一直把尼古拉压制在墙角的那名中年警员也加入到了拘捕阿斯卡的行列中。

“都住手啊……”尼古拉顺势靠在墙上,无助的呻吟着。

还是没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是杀人犯这一事实。

哈泽玛像是看穿了尼古拉的想法,一边用手帕拭擦着刚才从路易斯手上夺回的,沾染着阿斯卡的血迹的佩刀,一边转身说道:

“自己的父亲亲手毁了你和你的挚友两家人的幸福……遇上这样的事情,想必谁都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吧……”f``

“这都是你们编造出来陷害我父亲的阴谋吧!你只是单纯的想嫁祸于我的父亲……不……你就是真正的杀害波吉亚镇长的凶手吧!?”尼古拉的喃喃声打断了哈泽玛的发言。

如果是眼前这个令人生厌的男人,真的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不是有可能……一定就是他做的!

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父亲也就可以无罪释放,路易斯的仇人也就变成了这个混蛋……总之一切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团糟了。

尼古拉的思维暴走着。在经历了这样的打击之后,他只能这么欺骗着自己以寻求安慰。

“在下知道。”哈泽玛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在下知道伍德少爷看在下不顺眼,”他像是看穿了尼古拉的想法。

“但是啊,伍德少爷……”哈泽玛将刀收回了刀鞘,“你再怎么把在下幻想成这件事的元凶,事实也不会因此而改变的。事实就是事实,一切证据确凿,这个案件早已盖棺定论了。还请你务必要敢于面对现实呢——即便这是个令人绝望的现实。”

这个一直微笑着的军官突然睁开了眯着的双眼,锐利的目光紧紧地,认真地注视着尼古拉天蓝的瞳仁。

尼古拉感到心中一阵酸痛,于是便放弃了他那无力的抵抗。

像是中了什么魔法一样,反抗的念头霎时消失了。是啊,连母亲都亲口承认了父亲杀了人这件事……绝望渐渐地涌上了心头。

自己的生活完全被父亲毁了,尼古拉的心中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都是父亲的错啊,父亲在暗地里做这些危险的事情的时候都一直瞒着母亲和我……他在做这一切事情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我们母子会作何感想吧?

不,他一定考虑过,只是他觉得,妻子和儿子的幸福根本比不上他对研究这些禁忌之术的欲望。

一切都是阿斯卡的错!如果不是他我和母亲根本不用遭受这样的痛苦!

对父亲的怨怒的种子在尼古拉的心中开始生根发芽。

哈泽玛看着尼古拉那张渐渐被怨气侵蚀的脸庞皱了皱眉。

“把阿斯卡·伍德先生带走吧。”对着下属警察们下达了命令。

于是警察们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阿斯卡,将他的双手铐在了背后,阿斯卡左手上的伤口简单的裹着一层白布,鲜血依然透过布料渗了出来。阿斯卡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无力的垂着头和四肢,完全被警员们拖着向门口走去。安默默地提起裙摆跟在警察队伍之后,脸上的泪痕和散乱的黑发让她看起来格外憔悴,但她的目光却片刻都没从阿斯卡身上移开。

“起来吧波吉亚先生。”哈泽玛本人则走向了瘫坐在一旁的路易斯,向他伸出了手。路易斯却始终没有正视哈泽玛一眼,而是满脸不屑的自己扶着墙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跟上了警察们的步伐。

“尼古拉·伍德,至于你,只需要来做个笔录。你今天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一会儿就好好休息吧。”被路易斯无视了的哈泽玛又将目标转向了尼古拉,脸上仍旧带上了他那招牌式的鬼魅般的微笑。

我的世界,属于我的世界的末日大概就是今天吧……尼古拉仍然纠结在绝望的情绪之中。他心想着,如果这一切都没有那该多好,那怕每天还是必须和这样的父亲相处。但至少,还能看到路易斯那张傻脸上豪爽的笑容,母亲那温柔的笑靥,暗恋的同班少女那明朗迷人的眸子……以及一切能让人感到幸福的东西。

父亲和他那令人作呕的研究却把这一切都在我的眼前撕碎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践踏了上去。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喂,那边那个,赶紧起来吧。”押送着阿斯卡的一名中等个头,有着中分发型和小胡子,还有着一张看起来像是三十几岁过着不幸生活的苦瓜脸的警察松开了阿斯卡的胳膊,向尼古拉走去。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是我的父亲……尼古拉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小胡子的话,心中还是不断地怨恨着自己的父亲,不断地唾骂着他所做的一切。

“叫你啦,起来啊!”小胡子唇上的几缕毛发微微的向上弯曲着,向四周传递着主人不耐烦的心情。

“我让你……起来!”

尼古拉的腿肚子上狠狠地挨了一脚。

小胡子大概是生活上有诸多不顺吧,这怨气便经常被他发泄在他的犯人们的身上,尼古拉只不过是他诸多倒霉的发泄对象中的一员而已。

“我不想走……”尼古拉喃喃自语着。

好麻烦的事情啊。我不想再和这些有更多的牵扯了。

“尼古拉……”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的安回过了头,带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要再来烦我了……不要……”

尼古拉双手抱着脑袋,身子不断地倒向墙角蜷缩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整个埋到身后的墙里去,好让墙体保护自己似的。

“算了,就让伍德少爷一个人静静吧。”哈泽玛冲小胡子招了招手,示意他不用再强迫尼古拉了。

“妈的。”于是小胡子愤愤得向尼古拉啐了口唾沫,回头冲着哈泽玛陪着笑脸,跟上了队列。

哈泽玛拍了拍小胡子的肩,随后穿过人群走到了阿斯卡的身边,支开了扶着阿斯卡的两位警员中的一员,自己亲手搀着阿斯卡的臂膀。

“伍德先生~”哈泽玛凑近了阿斯卡的身边,悄悄地对着他耳语着。

阿斯卡·伍德微微的抬起了头,周围的人都并未注意到这一动作。

“代号哈泽玛。我读过你的档案呢,煽动人类恶意的神赐者,终究还是被你胜了一招。”

哈泽玛的听到了阿斯卡的低语,但阿斯卡并未开过口。

哈泽玛刚发觉这是来自自己脑中的声音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阿斯卡并非神赐者,不应该会拥有这样的能力,但他很快便想到,这或许是真言带给阿斯卡的力量。

这个声音就像是自己当初接受神祇的赐福那样,直接回荡在自己的脑中。哈泽玛知道阿斯卡并没有受到像他那样的神赐,那么阿斯卡能够和自己直接通过心灵交流只有一个解释。

哼,伪装成神的家伙么。

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自顾自的走着,走在最前面的警员已经推开了伍德宅的大门。看来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听到有任何的异样。

“哦,这是就恶魔的力量么?刚才为何不用这力量来读取我的思想呢?这样或许你还有赢的机会。”这位神赐者很快领悟到了和阿斯卡交流的技巧,他在心中默念了这段话,想必阿斯卡是能够读到的。

“使用这……‘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脑海里又传来了阿斯卡的声音。

“真的已经和恶魔签下契约了么,阿斯卡·伍德?在下是否应该以渎神罪当场处以你死刑呢?”

“嗯哼?你认为你办得到?或者说,你们的神,他能够办得到?能够抹杀我的存在?”

这时,一个与阿斯卡不同的声音响起了。一个听似成熟女性的魅惑的嗓音,参杂着微妙的回音般的响动,愉悦的回荡在了哈泽玛的脑海中。

“哦?是真言本尊亲自与在下对话了呢!”

神赐者的肾上腺素刺激着他的心脏,胸腔中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了。他意识到自己正直面着众神的宿敌,曾经毁灭人类的恶魔。

居然没能料到恶魔真的正以眼前的男人作为了宿主,重新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

万能的力神居然没能预见到这一点,或者说是真言,居然能够瞒过神的眼睛。

看来,真言真的像传说中一样,自有着能够对抗神的实力,强大到至于当初神仅仅是把她封印了起来而没能够把她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直接抹除。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污染那两个孩子的心智呢?你知道这根本不会影响到我的决断。”阿斯卡透过哈泽玛的心灵问道,这让他确信了,真言介入了之前的杀人事件。紧张,兴奋以及一丝的恐惧不断地冲击着哈泽玛,他根本顾不上回答阿斯卡的疑问,转而向在自己心中窥视着的恶魔说道,

“不愧为罪恶的根源啊,你还真能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情呢。”

“身为那些杂碎的盲目追随者,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凡人?”

哈泽玛闻言皱了皱眉,长期处理异教徒的工作让他习惯了听到对力神的不敬之言,因此他对此的情绪波动并不是很大,但这次说出这种忤逆的话的毕竟不是普通的凡人。

“你为了取悦那些杂碎,可以忍心残害自己的同胞?”

“神是全人类的拯救者,对于恩者的命令,我只能无条件的执行,致以微薄的报答”哈泽玛毫不犹豫的答道,这便是神赐者的信条。

“那么你有什么资格贬低我的愿望?!”怒火从真言的声音中迸出。

真言的愿望?哈泽玛猜测着。毫无疑问恶魔依附于这个男人重新现身于世,是来改写它数万年前失败的历史的。

“听到了么阿斯卡,这就是你想要拯救的东西哦~”随后真言转向阿斯卡,温和的说道,但仍然让哈泽玛毫无避讳的听到了她那柔软的声线,像是在阿斯卡耳边微微喘息着。

“阿斯卡,不要再盲目坚持你那所谓的救赎了……你只需要让我完全的占据你的身体……你的梦想,一样能实现。”它,或者说是她,真言,似乎像是在魅惑阿斯卡一样,用着诱惑的语调,小声喃呢着。。

完全的占据。

哈泽玛敏锐的在真言与阿斯卡的对话中捕捉到了这一短句。完全的……占据。

正当他思索着的时候,真言的声音突然中断,脑子里那些嘈杂的奇异声响也一并消失了,只有阿斯卡的声音在耳边——不是心中,而是真正的耳畔,微微响起。

“够了,不要再来蛊惑我了……”阿斯卡依然低着头,“我必须……”

果然是这样!机会来了!必须迅速做出选择,这或许是人类史上绝无仅有的机会!

“全体,止步。”哈泽玛向自己下属们下达了命令。警察们闻声都停下了脚步,走在最前的警察站在院子的门口,一手握着门栓,另一只手则挠挠自己的脑袋,不解的回头望着长官。安,甚至路易斯都也慢慢的回过头,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站在房门口,低着头,看似随意的微举着右手,笑着的哈泽玛。

“诸位,”哈泽玛提高了嗓门,“请诸位停步片刻。”他抬起头环视着四周,人们都呆望着站在门前高高的台阶上的自己。

接下来,整个世界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门口……发生了什么?尼古拉缓缓的站起身来,肩靠着墙,踉跄着向玄关踱去。当灰暗的暮色映入尼古拉苍蓝的眼中时,哈泽玛正张开双臂,像是在演讲一般慷慨陈词着:

“伟大的力神刚才向在下直接传达了指示,阿斯卡·伍德,已与罪恶之根源——上古恶魔真言签订契约,成为其宿主,必须当机立断将其以渎神罪名处死!这是神的旨意,不容质疑!”

啊!!!!!!!!!!!!!!!!!!!!!!!!!!!!!!!!!!!!!!!!!!!!!!!!!!!!!!!

尼古拉看到,自己母亲的精神崩溃了,惨叫声抑制不住地从喉头泄露。而父亲,则面无表情的匍匐在地上,身旁的地面上是大滩的血液。

哈泽玛手中短刀随着他肢体的摆动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

我做到了!哈泽玛狂喜着。

就在刚才,哈泽玛致命的短刃悄无声息的切断了阿斯卡的咽喉。

先是直刺在了右侧的颈动脉上,向左下方斜着划过,切开了气管,直到脊椎阻挡了刀刃的去路,才猛地将刀抽出,同时用尽全力推倒了这具已经瘫软的躯体,直到血液像喷泉一样射出,在空中绽开无数鲜红的花朵时,在场的众人才注意到,这一连串的夺人性命的残酷戏码早已完美的谢幕了,而杀人者仅有脸上沾上了几滴死者的血腥。

“哈泽玛大人……!”警员们也因为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血腥场景而惊惶着,在尤顿海姆这种安定祥和的地方,像现在这样的状况并不多见,地方的治安官们完全缺乏应对此种突发事件应有的能力。

而哈泽玛此刻早已完全注意不到周遭人们的情绪变化了。

“完全的占据……”也就是说,如今的真言还没有和阿斯卡融为一体,正因为这样,需要依附于载体生存的真言正处于虚弱状态,甚至被阿斯卡本人压制着。“只要除去载体,真言也随之被消灭”这曾是神告诉过自己的,封印真言的方法,现在自己遇上了作为载体的阿斯卡重伤,却又不动用真言的魔力,反而抑制着真言的活动,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将神的敌人再次封印的绝佳时机。为了把握住这次机会,哈泽玛毫无征兆的,在真言的力量被阿斯卡压制,无法读取自己思想之时,迅速的作出了判断,在瞬间击杀了阿斯卡·伍德。

“伟大的力神啊,您的仆人,今日献上真言之血,以此报答您对吾等卑微的仆从的恩泽。”哈泽玛仰天大笑。

一名稍胆大些的警员弓着腰,慢慢的挪向了瘫在血泊中的阿斯卡的尸体,微微抬起头,既不忍看见死状凄惨的阿斯卡,也不敢直视陷入了癫狂状态的哈泽玛。

“大人……”那名警员蹲了下去,用手触探着阿斯卡的鼻息。阿斯卡的血已经近乎流干了,毫无疑问这是个无意义的动作。

“把这个男人的尸体带走吧。”哈泽玛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他眯着眼满意的看着这一片殷红。警员小心翼翼的俯下身,用颤抖的双手揽起血泊中阿斯卡的肩膀,将阿斯卡扶起后扛在了肩上,身上的黑色制服从肩头开始大半被血液染成了绛色。“咳咳……”警员被血腥的铁锈味熏得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阿斯卡的尸体又从他的肩上滑落下来,砸在了石板路上。

“哈泽玛!”

“嗯?怎么了,少年。”哈泽玛循着尼古拉的喊声转头,歪着脑袋欣赏着眼前那双美丽的蓝色瞳仁之中溢出的惊惶。

“你……杀了他!!”

“不,”哈泽玛摇了摇头:“我……杀的是恶魔!危害人间的恶魔!毁灭了整个旧世界的罪魁祸首,神的敌人!”

面容扭曲的激动的说着这样的话语痛斥着恶魔,脸上沾着血的哈泽玛在尼古拉的眼中反而更像是恶魔,杀人魔。

“那个男人不仅不再是你的父亲,甚至都不再是人类了。”

“我知道!”尼古拉站直了身子,鼓起勇气,提高声线说道:“我只是恨。恨你杀死了本该由我亲手了结的仇人。他是不是恶魔对我来说不重要,这个男人毁掉了我的人生,辜负了我母亲对他的爱!这个自私的家伙,为了他那些肮脏的实验害了多少人我不管,但是他不能让母亲大人——他的妻子也跟着受到这样的侮辱!”

还有我……我的未来……我和路易斯的友谊……都被这混蛋毁掉了。尼古拉的嘴唇微微动着。

“如果你不让我亲手结束这种诅咒一般的,由这个男人带来的耻辱……”

眼前这个少年……哈泽玛瞪大了双眼……

哈泽玛在和眼前这个少年差不多年纪时,因为神的启示,获得了煽动人类的负面情绪的能力而成为了“哈泽玛”这个空洞的代号。这种“赐福”永远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就如同眼前的少年一样,在这样的变化来临之际他也有过不安和彷徨——成为神赐者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光荣的使命,尼古拉的痛苦,因自己而起,也正如自己不愿在回忆起当年的那份不安一样。于是他决定使用的能力,唯一的一次,将这种能力用在了帮助他人上。

以煽动负面情绪为能力的神赐者,在洞悉了尼古拉的心情之后,打算继续放大他内心中的绝望。对,就是绝望,只要让他失去了对自己原本所信仰着的父亲,那受人景仰的伍德校长的希望,他也就不会痛苦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身后响起的仿佛要将自己的声带撕裂一般凄厉的惨叫中断了哈泽玛的下一步动作。

“发生了什么?”神赐者回头确认道。随后映入眼帘的一切令他一反常态的大惊失色。

“我的手!!!啊啊啊!!!”之前试图去扶起阿斯卡尸体的那个警员惊慌失措的喊叫着,左手不断地捶打着瘫在地上的阿斯卡的尸体。

“啧,死人有那么可怕么,菜鸟?”一个看似警官的留着络腮胡子的高个男人嘲讽道。

“不是啊大人!!!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称作菜鸟的那个则明显已经被什么吓得魂飞魄散口不择言了。

“哈泽玛大人,让您见笑了。尤顿海姆这儿平日不大能见着血,我的手下确实也没见过什么场面……”高个男人冲着哈泽玛低头致歉,却看见那位神赐者大人脸上也显露出无法遮掩的讶异。

警官顺着哈泽玛的视线望去,眼前出现了骇人的景象——阿斯卡分明是死了,但是他的右手,不知何时牢牢的箍住了扶着他的那名警员的右腕。在众人惊恐目光的注视下,这只手像是融蜡般的,渐渐的融入了惨叫着的警员的身体。

恶魔的力量!哈泽玛最先反应过来,神赐者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迅猛的在冲锋过程之中一气呵成的完成了拔刀,斩击的动作。刀刃划过的闪着寒光的圆弧精准的切入了阿斯卡的右臂。

锵!

刀刃竟然被原应当被轻易切断的腕部软骨弹开了,甚至发出了宛如金属碰撞的声响。

阿斯卡沐浴着众人的恐惧,缓慢,但又充满力量的,甩下了手中那名悲惨的警员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慢慢的恢复了血色,甚至能看见肌肤下枯竭的血管渐渐地充盈,相反,那个警员则像是被吸干了血一样,干枯惨白的倒在了地上。

神赐者立刻刺出了第二刀——径直瞄准着阿斯卡的心脏,调用全身肌肉的力量刺了下去。

锵!又是刚才那只有使刀者才能听清的微弱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哈泽玛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因恐惧而战栗的冷汗顺着脊背流下。阿斯卡竟用着受重伤的左手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刺,随后捏碎了刀刃,金属的碎片从阿斯卡的拳头里伴随着鲜血迸射而出。哈泽玛惊讶的望着这一切,忽视了下身阿斯卡的一记蹬踢,向后摔去。

“恶……魔……”哈泽玛忍着腹部的疼痛试图从嘴里挤出咒骂的语句。而阿斯卡像是枯木回春一般,连身上那些伤口,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愈合了。

父亲、仇人、罪犯——恶魔。

无论尼古拉是否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或者说曾是,自己不爱却至少是尊敬着的父亲。

这力量……我还有能力为我的父亲报仇么……路易斯则感到了绝望。

“不要慌!拿起你们的武器!全员攻击!”警官试图组织起自己陷入恐慌的下属们,却只有寥寥数人在面对死而复生的阿斯卡时还有足够的意志去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

“拔刀啊混蛋们!”警官喊道,自己带头故作镇定的抽出了军刀,与几名胆大的警员冲向了阿斯卡,其余的人则在慌乱中扶起了哈泽玛。

“死吧!污秽的凡人!”

又是之前那种直接在哈泽玛脑海中响起的妖冶女声,不,这次有些不同。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烈的轰鸣随之而来,仿佛在脑内爆炸一般,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掩耳悲号着,却仍然无法摆脱这爆鸣。尼古拉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掩着耳朵的指缝中流出,口鼻也是,流出了同样的液体。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次爆鸣中七窍流血,无一例外。离阿斯卡最近的两名警员,包括那位高个警官在内,甚至就这样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你们不值得被救赎!”众人脑中回荡起恶魔的声音,阿斯卡则默默的从高个警官的尸体上取下了他的军刀,垂着头摆出了进攻的架势,“我要让你们为我心爱的男人所流的血,所流的泪付出代价!”

两个死去的警员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站了起来,一定是脑中那个声音操控了他们,之前的轰鸣也来自于此——尼古拉在恐慌中还保有着些许的判断力,那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恶魔的声音么?

“不想死的话就战斗啊!”哈泽玛喊道,痛恨自己的神赐之力不能用来鼓舞士气,身边的警员像是疯了般的逃了几个,吓瘫了几个,尼古拉、路易斯、伍德夫人都不能算是可靠战力,只有屈指可数的四人拔出了自己的刀和火枪。

话音刚落,耳畔一阵风起,阿斯卡已然突进至自己的身边,挥刀向自己的面门斩来。哈泽玛急忙抬起右手格挡,却忘了自己早已被缴械。噗地一声,右手肘前段的部分**脆的砍下,刀刃却仍没有停止,直至重重的劈在了哈泽玛俊美的右半脸,神赐者就这么直直的向后倒下了。

“射击!”余下的四名警员终于发起了攻击,只可惜这轮火枪齐射来的迟了些——其中的一枚弹丸似乎击中了阿斯卡的头部,没入了他的左眼眶中,阿斯卡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了地上,右手用军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左手捂着自己流血的眼睛,看似痛苦的皱了皱眉,两具**控的警员尸体也像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般随即倒下。

“嘁,螳臂当车……”那个女声虽然这么说着,但这一枪明显的阻碍了阿斯卡进攻的步伐。还没掏出武器的警员们也都总算鼓起了勇气,纷纷举枪瞄准了阿斯卡。

“如果不是阿斯卡的身体……,我现在就会把你们撕碎!”阿斯卡扔下了武器,转身走向了院门,眼球在炸的稀烂的眼眶中仿佛重新生长一般,由一片一片的血肉逐步构建着。“庆幸吧凡人,你们又能再多苟延残喘一天了。”阿斯卡就这么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淡出了自己的儿子,妻子,仇人,和那群经历了莫大恐惧的胆小的连扣动扳机都不敢的警员的视野。


另一个世界的神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剑来》《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NoBattleNoLife》《病娇徒儿对天生媚骨的我图谋不轨》《道诡异仙》《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这个主角明明很强却异常谨慎》《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凤傲天小说里的黄毛反派也想幸福》

目录 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