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生活区的东北角教学楼,是音乐系的课外训练区,环境安静清雅,四楼以上是歌唱和乐器练习的地方,二楼和三楼则是舞蹈室。
平时白日里,这里聚集着很多老师、练习者和旁观者,热闹非凡。可到了晚间,这里就非常安静,几乎没有人——学校规定,九点自习课结束后,不允许再有发声的练习,以免影响师生们休息,此外,很多学生晚上要么出去演出,要么游玩去了。
此时,下雨沙沙声淹没了大地上的声音,楼内安安静静的,隐隐约约传来低低的音乐声。
我来到二楼,所有房间都关着门,我走上前,听到靠近尽头的教室里有悠扬的音乐声,我走过去,打开门,那里,一个女生正全心全意地练习舞蹈。
她是天之娇女,市委书记李翰文的女儿李梦颖,本校当之无愧的校花。李梦颖是音乐系的佼佼者,舞蹈的天才,频频登上各大晚会的舞台,电视台、市内单位经常邀请她参加各类大型活动。
到大厅门口内侧,我轻轻地在休息椅子坐下,静静地欣赏她的舞姿,那是一种至上的享受。
李梦颖一身的紧身舞蹈服,一米七几的高度,肌肤如雪,面如桃花,秋波流水,小鼻高挺,樱唇如朱,细腰如柳,跳着探戈,柔若无骨,弹绵如丝,动如游鱼;一静一动,美若天人。
即使见我来了,李梦颖仍旁若无人,舞姿翩翩,此时正在播放的是探戈的音乐,可她一个人跳舞,仍像两个人沉浸于美丽的舞蹈世界里,深情款款,悠然动人。
一曲毕,她终于停下来,走上前,取她放在我身边的椅子上的水,喝上几口,然后坐下擦汗,动作优雅至极,一如她的舞蹈。
她看也不看我一眼,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淡然问:“你就是传说中那个神神秘秘的女生吧,你在暗中偷看我跳舞,看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不出来,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哪里反常了?”我平淡如水,模仿她的语气:“我不用偷看,你经常在这里练,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梦颖喝了水,放下水杯,转过头身,与我面对面。
四目相对,气氛诡异。
李梦颖不愧为本校第一校花,此时,她绝世的娇颜毕现于前,我不禁吃了一惊——她化的只是淡淡的妆,五官精美绝伦,远山黛眉,粉红薄唇,长长的眼睫毛下清波流转,让人看一眼,魂魄游离。
白色清冷的灯光下,她也在打量着我,目光从我的脸上一直移到我的脚尖,甚至在我的胸前游移一圈,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
我身上穿的是一套合体的黑色连衣裙,有点像职业装,将人的曲线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梦颖看罢,竟然上前一步,目光逼视着我的脸颊,伸出玉藕似的长臂,凉冰冰的手突然过来摸我的脸。
脸痒痒的,我下意识地后退,背顶到长椅背上,拨开她纤白细嫩的柔荑,抗议道:“嘿!校花同学,不带你这样的,今天晚上我刚被人骂了一轮女流氓,你这德性,更像!”
李梦颖的神色落寞如灰,放下纤手,淡淡地看着我,轻声说:“你真没有化妆啊?”嘴角微动,笑容牵强,“别人都说我是这学校里独一无二的,我看比起你来,我还是差了不少!”
我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庆幸,“你又何必在意这些,谁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过好你的日子,管别人怎么看?!”
“你如果真不在意,为什么一直不露面?!我挺多偶尔能在湖对岸看到你在湖边练瑜伽,还是大早上,深藏在无人的青石后面。”李梦颖语气幽幽,看着我的神情,似有千言万语,“我之前听说,我们学校有个女生很厉害,我问其他人,问他们哪里厉害了,比我漂亮?”
我很好奇,静静地听着。这绝色美女竟也在暗中偷偷地看我练瑜伽,在她心目中我该是怎么样的?
她目光静寂,“他们说,没怎么见过本人,应该长得不怎么样,否则怎么会一直躲着不见人,可很有思想和才华,无论做什么事,总是带着百分之二百的热情,不动则已,一动,草木皆兵!”
“呵!”我的兴趣更大,“这话什么意思?敢情我不出来则已,一出来,就要屠戮杀伐,血流成河?!”
李梦颖仍然平静自然,慢条斯理:“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几天前,你在球场上出现一次,三言两语,扭转乾坤,以你们球队那个老弱病残的档次,居然能打赢身强力壮、实力远在你们班之上的计算机系,听起来就像传说,可它偏偏又是事实!”
我苦笑:“那是我们班男生自己努力的结果,和我有什么关系?!”微一蹙眉,“我说,你说我就说,别人身攻击行不行,说什么老弱病残,你就是看不上,我们班长那也是一票帅哥!”
李梦颖的娇颜仍静谧如夜,语调不急不缓,“你别假装谦逊了,今天下午,你从操场边飘过,又把多少女生眼馋的沈二少带走了,他还在众目睽睽下喊专钓你二十年,你不知道你得招多少人恨呢!”盯着我的眼睛,审度我的心思,“你今天这么反常地出现,脸色也不太好,不会是跟沈真出什么状况了吧?”
这李梦颖,果然不是一般人,一语中的。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是学生,学生不应该以学业为重吗?!说这些干嘛?!”看向她旁边的日常衣物和背包,顾左右而言他,“你不练了?不练就回去吧,这么晚了,天又下雨,路不太好走!”
李梦颖语带一丝不经意的轻蔑,“不劳你操心,时间到,我家司机会来接我!”语锋一转,又靠近我一步,“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提起沈真,难道被他甩了?!”
我愣了愣,视线转向李梦颖深黯的双眸,捕捉到了一丝信息,平和地回答:“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不过,也无所谓,这人生的情情爱爱,不过是色.欲.熏心,我没别人那么在乎!”
“呵!”李梦颖似有若无地冷哼一声,“你是出了名的攀富亲贵的好手,可能被人甩了不止一回两回,都变正常了,当然无所谓。”语气压得更低,“我眼前也有一桩交易,跟你谈谈,你干不干?”
“哦?”我想不出李梦颖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姑且说来听听。”
“下个星期,我要在校运动会闭幕式晚会上表演。我爸说,那时北京音乐学院的几个老师会参加,他们来考核可以破格录取的优等生,所以学校会加大表演的份量,让学生有更多的表现机会。”李梦颖脸色僵冷地凝视着我的脸,“把你那些高难度瑜伽动作教给我,我把动作融入到舞蹈中去,在晚会上……”樱唇附到我耳边,轻吐了一串字符……
我惊恐地退开,与她保持距离,戒备式地看着她,审查她的表情一番,竭力地保持冷静,“你爸是市长,现在反腐倡廉正抓得紧,没什么油水可捞。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可真现实!”李梦颖的嘲讽已无需隐藏,俏脸悠然抬起,粉面映射柔和的灯光,“你好好想想,人生如战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我爸没油水可捞,不过,市区的大项目,第一手资料可都要经过他的手,要是我提前给你透漏一丁点消息,那你不是比别人快一步动作?”
说完,她开始穿回日常服饰,因为外面天气有些凉,所以里面的紧身舞蹈服并没有脱下。
我回头,仔细地打量着她,她的侧颜也美妙无比,像未开放的玉兰花苞般清丽,点亮空旷的大厅。
我不得不承认,李梦颖提出的条件,对我诱惑力太大。我头脑瞬间开启光速旋转模式,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存疑:“第一手情报,当然不错。只是,交换你这么好的条件,你确定我只要按你所说的做就行?”我摊掌,“你得清楚,我一穷二白,就差这身皮囊不是人家的,别的东西我可没有!”
李梦颖莞尔,正经八百地点头,语气笃定:“事成之后,我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
我失声苦笑:“好,可以!不过,那些瑜伽姿势都是高难度动作,十分危险,你回去跟你爸妈商量好,写份保证书过来,伤着残疾什么的,我概不负责,我可不想为这种事跑路!”
李梦颖斩钉截铁:“这个没问题。记住,这件事,除了我家人和你,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我们学校的人!”
与校花达成交易,我心情放松了许多,说:“行!那明晚九点,你在这里等我。”李梦颖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起身,先一步离开……
夜晚十点多,雨绵绵密密,仍滴答地下个不停。
我淋了一点雨,匆匆忙忙地赶回宿舍,一进门,立刻拿上衣服,冲进卫生间洗澡。
洗澡出来后,我坐在书桌旁,拿干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三个舍友就一拥而上,围着我,满脸好奇,异口同声问:“怎么样?”
“怎么怎么样?”我明知她们问的是沈真,假装糊涂,不想谈那令我备感心倦的事情。
“别装了!”江玉立嫩脸娇艳,嘟着小红嘴装可爱,“跟那沈二少关系那么好,也不肯介绍给我们认识,怕我们抢了他?!”
我冷冷的说:“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别胡说!”
江玉立声音娇得如水欲滴,“那没有什么,下次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已经知道我和沈真的交情不浅,江玉立是那种刨不到根底绝不罢手的人,就算我不答应她,下次碰到沈真,她也会拿有关我的借口上去与他搭讪。我收起毛巾,无奈地说:“有机会再说吧。”
江玉立蹦起来,拉着我的衣袖,兴奋的使劲甩:“那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我不理她,拿起梳子,梳理垂直过肩的黑发,杨箐清主动接过梳子,帮我梳发,轻声问:“你怎么了,前几天还有点笑容,今天一回来,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一贯平静无波:“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就是淋了一点雨......”
梳好头发,杨箐清把梳子递还给我,心疼的说:“这么晚了,你还上哪儿去了,淋坏了怎么办?”
这时,江玉立又神神秘秘地向我走来,一只手藏在背后,一只白如凝脂的手攀住我的肩膀,假装亲昵,“好姐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呢?”
我心想,不妙,江玉立最喜欢翻找别人的东西,沈洪给我的手机被我藏在被垫底下,该不会被她找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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