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不如从命。”
早就等着这句话的莫德特趁着蒂珂分神的空当，一个闪身自她的腋下钻过，进入了活动木墙后的空间之中。
木墙之后的房间面积大概有百平米见方，即使对于富有的独立城邦公民而言都是极为宽敞的住所。这里的四墙与地面都用不知从哪里搜集来的老旧木板铺满、加固，四根只经过简单加工的粗壮圆木立在房内被当做支撑住使用。
以这四根支撑柱为分界，房间被切割成了两个主要部分。
支撑柱的外围，是由几张被褥整洁、喷洒了驱虫香剂的床铺和摆满了各色草药原料、炼金粉末和药剂储存罐的药柜一起组成的医务区。
而在被这支撑住所包围着的区域中，则极为郑重的摆着由简陋木桌所搭建而成的圣台。
圣台之上，除了锦簇的花冠、粗铁制成的女神福音十字和两个烛台之外，最为显眼的莫过于那张被裱在黄铜相框之中的女神画像。
“你！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一位侍奉女神的神职身下穿过——”
完全来不及阻止莫德特灵活身躯的蒂珂修女自知无法将这个男人堵在门外，只好无奈的合上木墙，并用三道小臂粗的门栓将其锁死。
“...”
不过，莫德特漂亮地无视了蒂珂修女的抱怨。
他默默地注视着那张在摇曳的烛光中虚幻如梦境的画像，沉默不语。
“哈尔根大人，哈尔根大人？”
直到旁人提醒他为止，莫德特都久久未能从失神中走出。
“嗯？哦，不好意思，因为赶了很长时间的路，稍微有点走神。”
看向出言提醒自己的修女，莫德特为表达歉意而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站在莫德特的身侧的，是一位看起来比蒂珂要年长些的女性。她有着一头如新世界瀑布般富有光泽的柔顺长发，以及精致如艺术品般姣好的面容；她的表情自然且柔和，微微下垂的眼睑以及修长的睫毛赋予了她圣母般闪耀着的母性，仅仅只是看着就令人心安神定。
在她的身旁，另一位齐耳短发的小修女正紧紧地抓着她的修女长袍，并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注视着莫德特。
“愿女神庇佑，欧诺弥亚修女，您的头发与上次见到时相比变长了许多呢，我觉得现在这样更适合您。以及，愿女神庇佑，艾瑞涅修女...不过我倒是希望有幸能等到您主动与我打招呼的那一天。”
将怀中的耶露莎轻轻放在医务区的床上，莫德特向面前的两位年轻修女恭敬的躬身行礼。
“您过誉了哈尔根大人，作为神职的我与这样的褒奖无缘。有关于我的头发，实际上是为了贩卖而刻意留长的，我本应该像蒂珂与艾瑞涅两位修女一样留短发的。”
最年长的欧诺弥亚修女的回应平静且矜持，言辞之间与常人对修女的一切想象完全吻合。
“……”
与欧诺弥亚完全相反，似乎极为怯人的艾瑞涅没有回应莫德特的意思，年龄太小而导致身材矮小的她躲在欧诺弥亚的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莫德特那张挂着假笑的脸。
“请您见谅——您也是知道艾瑞涅修女的情况的，她今年才9岁，实在是太小了。”
“没事，我完全不放在心上。”
莫德特摆了摆手，目光游离间开始寻找那个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恕我冒昧，凯特修女在——”
“我在这儿。”
那在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令莫德特下意识地架起战斗姿态。
不知什么时候，昏迷着的耶露莎身旁出现了一个如幽灵般枯槁且了无生机的老人。
她看起来可能已经70、甚至80多岁，遍布老人斑的佝偻身躯令人联想到女巫或者童话故事里的巫婆。
若非她穿着整齐的修女长袍，脖子上戴着银色的女神福音十字，恐怕没人认得出她是一位修女。
“凯特修女。”
见到这位满脸皱纹、两鬓斑白的老人之后，莫德特才算是彻底地放心下来。
只要有这位凯特修女在的话，起码就不用再担心小人的性命问题了。
“双腿骨折、内出血导致的低烧还有感染...这样的伤势是无法用普通手段治疗的，只能使用神魔法了。”
凯特修女的观察迅速且准确，所给出的结论也与莫德特的判断无二。
“没错，正因如此我才特地来叨扰凯特修女您。在萨里斯垒，能够帮助这位小人族的就只有您了。”
莫德特说道。
“小人族？嚯，我可完全看不出这位小姐与人类之间的区别。”
似乎对耶露莎的身份有些惊讶，凯特修女不由得多看了小人一眼。
“您能帮助她吗？”
虽然已经能够料到凯特的回答，但莫德特仍然如此出言询问道。
“不必担心，出于伦理要求以及修道会的箴言，我当然会帮助这位小人族女士。”
“凯特妈妈！”
可就在这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蒂珂突然开口了。
“凯特妈妈，把这位小人交给我们吧，您不要再使用神魔法了。”
她的发言将在场除凯特修女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我们有消炎和退烧的草药，完全可以应对骨折和感染这样的情况，所以就算不使用神魔法也可以——”
“如果这位小姐是在受伤后立刻送来的话，的确可以用那种方法进行治疗。”
凯特连看都没有看蒂珂一眼，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
“但她的伤势拖得太久了，草药不是万能的，如果后续退烧情况不够良好，这位小姐可能会死。”
凯特的声音苍老且不可置疑。
“可是！可是凯特妈妈您最近已经使用了太多次神魔法了，如果不暂停使用一段时间的话，凯特妈妈您会...”
蒂珂像是小孩子一般不安地摇动着双手，竭力想要说服凯特放弃使用神魔法的念头。
莫德特清楚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对凯特修女使用神魔法。
神魔法是万能的魔法，它的术式款式繁多，所能够作用的方面从战斗到治愈几乎无所不包。其中，能够以女神之力治愈除死亡之外一切疾病与伤残的“治愈”系神魔法更是作为教会霸权的基石被奉为最重要的人类魔法术式之一，想要破解其中秘密之人时至今日也仍络绎不绝。
但问题是，神魔法是无法习得的，它的术式结构对于人类而言是如此地神秘，以至于哪怕构建出与之形似的术式结构也无法做到。
唯一能够习得神魔法的方式是前往教宗国的圣都派拉尼斯，在那里，全世界教堂的监管者——教宗圣座——为女神看管着一座名为圣芭芭拉的石碑，只有在圣庭监督者的监视之下，经过复杂程序才有可能获得在石碑之下学习神魔法的机会。
而且，只是获得了神魔法的术式模型是不够的。
虽然神魔法不需要施法步骤也不需要施法时间、没有施法消耗也没有法术启动名，可谓是方便到无以复加，但作为这一切的代价，神魔法的释放需要消耗一种特殊的魔力种类——纯魔力。
而想要不付出代价的获得这一不存在于自然世界中的魔力，唯一的方式就只有为教宗圣座以及教会圣庭服务。
而像凯特修女这样，生活在王国边境隐秘之处的神职显然是无法为远在圣都的教宗服务的。
这意味着，她早已经没有释放神魔法的纯魔力可供使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凯特还想使用神魔法，就只有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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