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还未作出反应，倒是柳虔先从背后踹了他一脚。薛晓放慢步子，将胳膊勾在柳虔脖子上：“干嘛？皮痒了？”
柳虔白了他一眼：“不干嘛，就是觉得踹你一脚很爽。”
“那我也好想踹你一脚啊，要不要让我也爽爽？”
薛晓作势，抬腿便要踢过去，苏言却清了清嗓子制止道：“大街上勾肩搭背的，像什么样子。”
柳虔满脸得意，看薛晓悻悻收手，全然不顾他像刀子般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算是为苏言解了围，有苏言帮衬着，薛晓不能把他怎么样。
行至宫中，未等那内卫进去通报，慕容阁便自行出来迎接他们。他没有穿华贵的礼服，而是着一身劲装，应是要和他们同行。
“既然小苏将军到了，我也不多废话，今天请您来就是为了解决西城河滩涨水问题的。天气如此湿寒，还要麻烦您做这等事情，还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倒是五殿下……您也要去吗？”
“当然，在你们和我手下的内卫辛苦的时候，我可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宫里喝茶。”慕容阁说着，“这琉水并非大河，并不需要大量时间堵疏，若全力赶工，不说七日，三日便能成功。只是琉水两岸有许多民居，最麻烦的事情并非对抗涨水，而是疏散居民。”
薛晓点头：“许多居民不以为意，认为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等到水真的涨到家里去，才肯稍作配合。”
苏言略惊讶地看向薛晓，按理说，这里并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不过转念一想，便也释然——由于薛晓干过的种种“好事”，苏言常常忘记他好歹也是个皇室嫡子。虽然在不知情人看来，薛晓这是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但对两个当事人来说，他们也只是一对兄弟在普通地对话罢了。
西城距皇宫并不远，慕容阁给苏言一行人提供了马匹，如此疾行，仅两刻钟时间便抵达琉水东岸。一路上雨势不大，只是淅淅沥沥地下。苏言策马跟在慕容阁身后，远远地看见一条浑浊而湍急的灰色河流，稍近处人头攒动，皆是些着黑衣的内卫，在被水淹没的街道上搬运着一袋袋沙石。
听慕容阁描述，平时的琉水是一条清澈的小河，自西引入京城，向东不急不缓地流淌。京城地处北方，鲜少有如此大雨，恰又撞上了河冰融化，那条美丽而平静的小河便突然变成了狂暴的巨兽，似是想要吞并一切可触之物。
苏言理解。涔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河，凡城地处涔水下游，常闹水灾，陈升年年要为此犯愁，每次又要花钱又要雇人，直到上游不远处落下座堤坝，灾情这才有所缓解。
前面地势低洼，路上积了不少水，看来是不能继续骑马了，一行人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好。这里离河岸还有些距离，苏言却已被水没过了脚踝，双脚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褐色的长靴下端被浸湿，晕染出更加深邃的黑灰色。
暗卫们纷纷前来迎接，却被慕容阁赶回去干活。丁洵、丁泫两个被苏言留给内卫，叫他们两个帮着搬运沙石作堤。余下的则需要继续前进，到离河岸边更近些的地方疏散民众。
“你又不会水，还必须得到这种地方……真是乱来。”薛晓嘟囔着，突然凑到苏言耳边小声叮嘱道，“一会儿到水深的地方，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四处走动，定要确保身边有能信得过的人——跟着我或者柳虔都行。”
苏言一怔，随后有些不服气地说：“事先说好，我与你同行可不是怕水，我是怕你自己一个人不注意，把伤口泡烂了。你这家伙根本不在乎身体……”
薛晓知道苏言不肯服软，不论她念叨些什么，皆点头应允。
水面逐渐漫过苏言的小腿，知觉被冻得稍稍麻木了些，皮肤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觉得刺痛了。其实就算难受，苏言也不会吭声，她不想做那个拖累别人的累赘。
苏言再次扯紧了蓑衣，做好了浑身透湿的准备。她有些担忧地看向薛晓，后者却毫不在乎，趟着水一步一步向前走。
这都要怪慕容阁，苏言看着薛晓，心里暗暗地想，他明知道自己弟弟身上有伤，却还派他去深水处。
一小队内卫前来接应他们。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一身内卫行头，佩戴着的腰牌昭示了他领头人的身份。
那男人见到苏言，颇为失礼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分辨她的身份。最后，他面露惊诧，问了一句：“各位是随殿下来的？”
苏言点点头：“正是。您怎么称呼？”
“在下皇子近卫徐川，受殿下安排，特意在此接应。”徐川一边回答，一边引他们拐进一条巷子。
尽管成年男子中鲜少有身形这般娇小的，但苏言压低了斗笠，披着厚重的蓑衣，并看不出明显特征来，因此，徐川才没能立即辨认出苏言的性别。
这徐川也是个直性子，走了一阵，他大概是实在憋不住了，便问薛晓：“苏将军，你们怎么还带了个姑娘来？前面水势凶险，我们这帮弟兄都是救人来的，没法儿再照顾一个了……”
他显然是见薛晓和苏言二人并肩走在最前面，便自然而然地认为薛晓是他们之中的“头领”，而苏言大概只是个女眷。苏言心道这人真是一言难尽，既没眼力价，又不会说话，也不知是家里有背景还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能被慕容阁提拔作了亲卫。
她正暗自腹诽着，薛晓却拉下脸来，冷声道：“这位才是苏将军，随大帅征战平叛，自然不会拖你们后腿，更不需你们费心照顾。”
徐川被他的话吓得一愣，他只听慕容阁吩咐他去接应陈家军的苏将军，却不料这苏将军居然是女儿身。他忙作揖道歉，连声说自己眼拙，心底却仍存疑，对这身材娇小的少女上下打量半天，怎也没看出来她是个会打仗的主儿。
苏言坐在这个位子上可没少被人瞧不起，更不怕别人嚼舌根，这徐川也仅仅是个没见识的愚夫罢了，没必要同他计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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