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了第五冥君的碧寻,开始让自己忘记从前。
他母妃陆绯颜是冥界第五域主人第五冥君碧允的妻子。
他是碧允与陆绯颜的儿子。
他从前是第五域唯一的储君。
他现在是第五域唯一的冥君。
他妹妹碧乔从前是第五域唯一的公主。
他妹妹碧乔现在是第五域唯一的郡主。
顾尚是谁?
他不记得了。
碧允从前的书房没有收拾,也没人整理遗物,因为碧允留有命令,除了碧寻以外任何人不得擅自挪动打扫。
碧寻的衣服由从前的宝石蓝长衫换成了华丽的藏青色长衣摆,华丽的孔雀在他背部展开绚丽的尾羽,就如同一把打开的扇面。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书架上的书还是缺了几本,案上的砚台还是墨迹斑斑的样子,挂在笔架上的狼毫笔笔尖还是照例被墨染黑,砚台下压着的纸上,还有半张未画完的画。窗半开着,风一阵阵地吹。
他的指尖抚过案桌,目光最终停留在那画上。
画上,一女子斜靠在软塌上,手捧一本书,懒散地读着,青丝未绾,眉目清秀。
碧寻一眼认出,这是陆绯颜。
紧接着,他又注意到了她手中的书——《青雨话》。
这本书他记得,陆绯颜闲来无事会看些解读音律的书打发时光,这本便是其一。碧允画得细致,已经连书名都写在了上面。
碧寻移开视线,又审视起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来,但刚一回身,他就在书架上看到了那本《青雨话》。
几乎处于下意识,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拿,下一秒,一张纸从书中滑落,飘然落地。
碧寻一愣,捡起纸来,只见偌大的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匿姓名,莫告他人,人心险,莫信他人。”
碧寻沉默片刻,又扫了一眼案桌上的画,碧允这是在变相提醒他今后小心吗?
纸张在碧寻的掌间燃烧,蓝色的火焰消失后,掌心只剩了灰烬。
好的,他记下了。
又看到那张画,他考虑了一下,打算收起来。然而,画刚被拿起,压在画下的纸就显露出来:
“为君王,喜怒不为人所测者,谓之慧。”
碧寻又拾起这张纸,看过后,再次烧成灰,但上面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尽数记在心里。
碧寻大概知道了碧允不允许宫人打扫书房的原因,因为还有这些留下的话等着他。
随后,他猜这屋子里绝对不仅这两张纸,索性从书架翻起,也当整理遗物了,把所有的书翻了个遍,然后又翻了翻案上的文案和书,一切能放东西的地方他基本都看了个遍,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出来不少。
“适时走动,结交诸位冥君,不求左右逢源,不是孤家寡人便好。”
“凡诸事,为人表率,亲力亲为,方为人信服。”
“冥王多猜忌,莫做可疑之举,进言慎之再慎。”
……
碧寻一一翻看,沉默了很久。
他不得不承认碧允的忠告很有益处,可他的恨不会因此消除。
当这些纸都被他烧成灰烬后,他的手里只剩一张,但这最后一张,竟意外地令他震惊。
“乔儿性如母,看似天真,实则万事皆胸中了然。其性烈,断不肯得过且过,日后恐重蹈绯颜之路。”
碧允提醒他如何安安稳稳地做好一个冥君,这不意外,可对于碧乔的评价,又是何意?
碧乔从来一副天真小女儿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担心、永远没有烦恼,体贴细腻,最是会哄陆绯颜开心,若说陆绯颜展颜,多半都是她的功劳。偶尔,她会使一使小性子,和碧寻闹别扭,但从来不过分,见好就收,只要碧寻费劲了心思哄她,她就甜甜地叫一声“哥哥”后不闹了。
猛地,碧寻脑海里突然闪过陆绯颜和碧允下葬那日,碧乔的背影。
娇柔但不孱弱,脆弱但又顽强倔强。那种拼死了也不让自己哭出声、无论再怎么难过也不表现的过分的样子,一如当年的陆绯颜,纵使再难过,也绝不服软认输。
这个场景一经浮现,便再也难以忘却,扰乱了碧寻的心。
此时,一个宫婢忽然进来。
“启禀冥君,郡主一个人去下界了。”
暂时抛开了这些,碧寻略微一皱眉,这个时候,她跑去下界干什么?但很快,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眉头很快舒展,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知道了,下去吧。”碧寻挥手,走出书房,看着天色将晚,血丝已经在向上弥漫,碧寻略微思忖,又道,“吾亲自去看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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