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储君后的日子，似乎也和从前一样，没什么两样。
只是教碧寻和碧乔法术的人由顾尚换成了第五冥君碧允。
陆绯颜的郁郁寡欢略有好转，因为碧允无时无刻不再费尽心思逗她笑。
远远看去，亭子里的陆绯颜和碧允，倒真的是一对儿璧人，只要看到陆绯颜眉心稍稍舒展哪怕一丁点儿，碧允就会像吃了糖一样开心。
碧乔叫碧允父君，叫得亲切，而碧寻叫父君，只有恭敬，毫无亲近可言。碧允都看在眼里，但什么都不说，也不偏爱谁，对两个人一样好。
日子出乎意料地平静，直到三百年后，陆绯颜病逝。
陆绯颜的病不知从何而起，却无药可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心气郁结所致。只是心气郁结的原因，没人说。
从陆绯颜卧床不起到没了气息，经历了一个月，但碧允从黑发变白发，只经历了一夜。
第五域都传闻碧允对冥妃用情至深，一夜白头，可他内心的伤痛，传言者又哪里能懂。
陆绯颜的尸体被放置在冰室，没有下葬。
没人知道碧允是怎么想的，碧乔不知道，碧寻不知道。
当天夜里，碧允传碧寻来见。
蓝色的灯火跃动着，整个屋子的光线都忽明忽暗，碧寻不知为什么碧允不点多几盏灯。
“寻儿，你恨我吗？”碧允毫无征兆地问。
碧寻愣了一下，没回话。
“先不提这个了。”碧允摆摆手，“明天起，你就是冥界第五域的新冥君。”
“什么？”碧寻错愕。
“这个冥君我不当了。”碧允无所谓地笑笑，“从最开始，我就没有喜欢过这个位置，没有喜欢过这个囚牢。”
“那你要去哪儿？”碧寻问。
碧允看了一会儿跳动的灯火，轻轻地说，“我去陪你娘。”
碧寻沉默。
“你是顾尚的儿子，不是我的。”碧允突然说，“我和你娘根本就没有什么，一切只不过是顾尚毫无根据的猜忌。”
“那你怎么肯把冥君的位子给我？”碧寻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个位置，所以这个位置以后归谁，我也无所谓。”碧允顿了一下继续说，“三百年，我把你和乔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只是因为你们都是绯颜生的，我还不至于小心眼到容不下你们。”
“可你怎么不让母妃再为你生一个？”碧寻似乎漠不关心。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碰过她。”碧允的目光很平静，“她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不想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得到她。成亲是她主动要求的，因为她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娶别的女子，她想单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嫁给我，陪我。”
他紧接着苦笑，“其实，我们两个都是在逃避。她在逃避顾尚，我在逃避她不爱我的事实。”
房间内，气氛再次沉默，碧寻不打招呼地往外走去，碧允也不责怪他，只是问：
“你恨我吗？”
这次，碧寻停下来，咬字清晰：
“恨。”
“为什么？”碧允追问。
“你打扰了我们一家的生活。”
出乎意料，碧允欣慰地笑了，一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有些东西，要自己守护，你守护不了，那就努力强大到你可以守护为止。从前的你或许无法挽回，但今后的，你或许可以一博。”
碧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次日，第五冥君碧允自废修为而死，为冥妃陆绯颜殉情，留有遗诏，传位于长子碧寻，封幼女碧乔为郡主。
第五域人皆道碧允痴情，赞叹一声过后又不免叹息一声，可怜了这么个人。尽管如此，绝没人嘲笑他傻，有的只是对他的一份敬。
下葬那日，碧寻和碧乔都在，他们看着碧允和陆绯颜的棺木并排放在一起，慢慢被填上土。
碧乔跪在两个人坟前，无声地流泪，目光却不夹杂丝毫软弱。
三百年，当初的小女孩已经成了一个少女，坚强而果敢，可以独当一面。
她哭得悄无声息，只是泪水“嘀嗒嘀嗒”往下落，丝毫听不到抽泣声。
当棺材在也看不见时，碧乔站了起来，说，“哥，走吧。”语气里没有哭腔，很冷静。
说完，她自顾自地先走了，留碧寻一个人在原地看她的背影。
碧寻看着她的背影，却觉得碧乔越来越像一个人。
陆绯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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