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是死了有百十个人了。”徐季吸了吸鼻子,一脚踹开地上不见了头的滂臭的尸体,不一会儿又捏着鼻子补充道,“熏死我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沈清风显然不把徐季的话当话——毕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的步子越走越急,徐季只得也匆忙跟上。
徐季眼神复杂地一扫四周,这是他们二人第三次转回这个地方了。狭小的巷道错综复杂,盘根交错,一不留神便绕回原处。加上沈清风心急火燎,初次闯入时全然不顾阵法,待到二人回了神,却已是为时已晚了。
徐季又将目光在沈清风晦暗不清的面庞上停留片刻,后者还以目光。
二人双双叹息——在这紧要关口,他们被困住了。
而此时的江奚正蜷缩于一条死胡同之中,她极力抑制着喘息妄图隐匿自己的踪迹,但皎洁的月光此刻如同幽鬼坠于她的身后,星星点点的月光与她虚幻的影子全然成为了她的累赘。
不远处又一次回荡起窸窸窣窣的脚步,不急不缓,像是成熟的老猎人追捕一只无路可逃却垂死挣扎的野兔。
这应当是最后一个了。江奚也察觉出对方的玩味,但她仍不愿束手就擒。她抬手,将已然浸透鲜血与污泥的袖子凑在鼻尖,鼻腔霎时盈满刺激的腥臭。
——如若方才没有大意,如果方才再多迂回,如果她武功再高一些,如果她的阿姐还在……她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江奚猛地一甩头,甩去满颅拖泥带水的杂念和乱麻般的小女情怀,她重新将卷了刃的短刀握紧,等待最终猎手的现行。
不,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可还说不准,毕竟,就连兔子急了都要咬人。
脚步渐近,而后忽然停下——此处是胡同的最后一处拐角,只要趁那人拐过之时……一击必杀。
江奚屏住呼吸,运起全身气力,双眸中闪烁着尚不成熟的决绝与狠辣,屹然是一副拼死一击的姿态。
“小兔子,乖乖。”江奚听得此话,双眸中决绝的火苗开始动摇,那人的话音似乎携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叫江奚紧绷的身体不住颤抖,好不容易汇聚的力量眼看又要从四肢百骸中散去,短刃都险些脱手而出。
“把刀……”那声音带着嘲弄的轻笑,流入江奚的耳中却频频能够动摇她的心神。
“放下。”那人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江奚如坠冰潭,刺骨的冷透过薄薄的衣衫,轻而易举将她的血肉一同冻成了坚冰。
“哐当——”短刃脱手而出,江奚后知后觉收紧拳头,却握得了一把空。她心道不好,那头便已传来了得逞的笑声。
“你该怎么办呢?手无寸铁的小兔子。啊——对了,小兔子还有一口好牙,那大牙,咬人生疼,我可得小心。”
那人陷入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中,江奚伺机扑向地上的短刃,不料那人魔怔般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而后一脚踹开了地上的短刃,同时又动作敏捷地来迟一步的手踩在脚下。
江奚吃痛,只得死死咬住下唇不去发声。她的脸因痛苦微微扭曲,其中不单有痛,更有愤,和怨。她用力偏转过头,终于见到这可恶的人的脸。那人脸很长,长的比马脸还像马脸。那人还有一对鼠目,黑黑小小的眼珠在狭长的眼缝中晃动。那人的牙很黄,黄里透着黑了,约莫一开口,便是能熏死人的口臭。那人满脸都是褶子,还有皱纹,以及初愈的伤疤。
江奚暗暗将男人的脸一分一毫刻在眼底,眼神锋利如刀,一下一下剜过男人身上的每一寸。男人却像感受不到似的,轻松地哼起怪调的小曲儿,带着完成任务的喜悦。他自腰间摸出一把刀,插水稻似的穿刺过江奚的手掌,将她的手钉在了地面。
好痛——
江奚被这剧痛打断思绪,脑中登时被疼痛盘踞,与此同时一阵绵延的酥痒爬遍她的全身。
男人俯身,细细端详着江奚——她张合着嘴,却只字不可言说,嘴角津液不受控制地流出,双眸中瞳仁开始涣散。
片刻,男人满意的挪开脚,估摸着江奚还剩一丝残存的理智,于是开口,“挺可人一女娃娃,可怜……刀上涂了毒,你也莫要想活。我呐,也只为了几个钱,你且莫再有执念,也莫有怨念,这辈子,就这样,下辈子,莫再踏老路喽。”
男人的声音依旧带着蛊惑的味道,江奚残存的理智如风中残烛,本就奄奄一息,此时又遭逢一盆盖棺定论的冷水,更是难熬。
也是啊,她穷极一生都在追求些什么呢?不如……就此卸下所有吧。
江奚这般想着,念头久久也不消散,神思却如断线风筝般愈飘愈远、四散而去,再没回头给予这不堪的念头分毫注目。
“嗡——”
江奚脑子里突然一炸,她在恍惚之中迟钝地想道:“这原来就是理智崩短的声音。”她感觉原先混浊沉重的自己轻了,化作一团云雾,飘飘然向着未知之地而去。
谁知,那嗡嗡声竟还渐渐密集起来,江奚于是朦朦胧胧听出了一丝乐音,再接着,轻飘飘的她似乎寻找到了归宿,毅然决然在一片大雾中掉转了方向,朝着另一处迷雾奔去。
“她的眼皮是不是动了?”一个声音突兀地被江奚还在嗡鸣的耳朵捕捉到了,她有些迷茫地睁眼,发觉太阳的光白得刺眼。
……等等,太阳?
她不应该……死了么?怎么,太阳原来不只人间有吗?
江奚感觉自己很想说话,于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使得嘴唇微微翕动,却良久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喂喂,她好像想说话?还是想喝水?”
“喂,你这人变成哑巴了吗?”
“沈清风,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毛病?”
江奚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清醒了,“沈清风”三个字就跟火药一样把她炸了个里外通透。
江奚一使劲,但不知为何,她分明想将力用在手上,脖子却自动对号入座,将她自己弄了个人仰马翻。江奚胳膊不是胳膊,大腿不是大腿的一番折腾,最后总算安稳地坐了起来,也总算惹得沈清风掀开眼皮。
“别乱来,你先保持这个姿势冥想一刻钟。”沈清风的话轻轻飘进江奚耳中,江奚心里有团不服气的火苗又一次燃起,与此同时却又在她心里平添了一份诡异的安然。
“那人的刀上涂的毒名曰‘魂魄散’,如名所写,三刻内叫人魂飞魄散。你方才魂归本体,尽管是原身血肉,但魂魄游荡已多时,险些无法全数召回。诸多不适,还要多多习惯。”沈清风的声音如沉滩古井,毫无波澜,眼瞅着江奚入了定,才敢喘了口粗气。
他二人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江奚的命。
徐季沿着墙根坐下,自觉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沈清风这人究竟有多怪物。
他们赶到时,江奚约莫的确是凉透了的。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还有温度。徐季“节哀”俩字儿都蹦到嘴边了,沈清风却将徐季空气似的晾在一边,自己摸了几张符箓将江奚和周边贴了个遍。
徐季隐约从中辨认出一点八卦的样子,却不好多过问,于是就地护法。谁知一下给他逮着了一个贼眉鼠眼的马脸老男人。那人被徐季揪着脖子,一惊一乍看完了沈清风唤魂回尸的全过程,此间大小惊呼乱叫不下十次。
徐季同样目瞪口呆,但好在那马脸男也是业余选手,极不负职业道德,也不盘算着跑,而是看沈清风总算施完法,当机立断原地跪下,双手将腰包里唯二的银子呈贡了。
“二位哥二位爷,是小的马豪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可人的小女竟是您二位的,呃,的人。俺也是被逼无奈啊!俺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七岁小女,身侧还有一半身不遂的夫人,我……”
不等马豪哭诉完,沈清风就又把刚放松的眉头皱回去了。徐季都害怕他真的一辈子只会皱眉了,于是难能可贵没要沈清风明说,便会了意。
徐季一个手刀敲晕马豪,顺手找了个沟把人往里头一扔,完事儿。徐季拍拍手,觉得自己此举此动无比完美。
沈清风目睹一切,一整夜紧绷的神经骤然回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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