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些想尽力活下去的人来说，死不是解脱，但是对那些不想活下去的人而言，死，确实是最好的解脱，世间多是苦难，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自然不会考虑我们这些凡人的感受。”
出自皇族的李復确实很想活下去。
他想看看在他的统治之下，这个国家能不能避开这场妖魔肆虐的豪杰，他会不会比那个前拥后簇被称为天之骄子的李廷差在哪里。
他更想看看，他的子民会不会记得和歌颂这位谋权篡位的帝王。
“他不是凡人，他是我的魔徒。”祸依旧不愿意面对陆子昂想逃离他的事实，也就不会把陆子昂当成一个凡人来看待。
“你有没有问问他愿不愿意。”
李復的这句话让祸沉默起来，下一刻，一头魔兽直接将李復扑倒在地，露出的獠牙还沾着人血的腥臭味。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让祸失神。
为什么我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李復咬着牙，双目怒视眼前巨大的魔兽。
那眼中弥漫的紫色烟雾瞬间让魔兽退缩畏惧，李復喘着大气看着眼前巨大的魔兽。
他现在手中没有任何武器，跟魔兽硬碰硬就等于找死。
可是……它好像……突然很怕我……
李復喉结滚动。
手突然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神力刚要汇聚就消散。
祸愣了一下，李復眼中的紫色烟雾也随之消散。
李復还正纳闷为什么自己突然又行动自如了。
祸的声音就徘徊在脑海之中。
“跑——”
李復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着魔兽又呲牙咧嘴，李復后退几步。
你不是神吗！为什么要跑啊！你刚刚不是把他吓退了吗！
祸也不理他，李復心中暗暗骂着。
下一刻，魔兽扑了过来直接咬在李復的腰间。
而李復也在这一刻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染血的衣衫映衬那张惨白俊逸的脸颊。
修长的腿踢在魔兽身上，那魔兽便后退了好几步，望着李復眼中的紫色纹路瞬间退缩。
祸看着李復受伤的身体并没有多大波澜，只是手一挥便停止流血，而李復的眼神之中扩散出的紫色烟雾让魔兽转身就逃。
眼睫垂下，李復的身躯缓缓倒在地上。
拿回身体的控制权，李復看着不在流血的伤口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身体里有这么一个东西自己才毫发无损。
可喜可贺。
李復扶着腰间的伤口站了起来，看着衣物上沾染的鲜血，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祸，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走了？
李復眼神一亮，这大魔头被陆昔年封印了是好事，不在自己的身体里更是好事。
他这么想着，右手忽然不受控制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好在有气无力，这巴掌并不痛。
“在敢冒犯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祸的声音让李復有些心虚。
“我……我以为你走了呢……”
“在我重塑神体之前我不会走，等我苏醒的第一天，我就要杀了你祭神器。”
祸说的云淡风轻，可李復的嘴角却上扬。
但李復却没想着笑。
扶着剧痛的伤口迈开步子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杀了我祭神器……那我早就该死了吧……我们凡人的寿命也就几十年而已。”
“所以你应该心存感激，并信奉我。”
“……我只是个坏人，但我不是没有良心的畜牲，信奉你？我不要。”
李復的拒绝并没有让祸恼火。
“你不就想要江山天下吗，我可以满足你。”
“谢谢，江山天下本来就是我的，没有你出来，李廷早就死了。”
李復突然觉得牙根子有些疼。
下一刻就被一块石子咯倒在地上滚落。
祸稳住身形，忍着腰上的痛才起来，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心中毫无波澜。
李復本就是娇生惯养的皇子，除了这几年征战四方受罪了以外。
“我还真是倒霉啊……”李復眼有些红了，他心想自己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惨的皇上了。
而另一方，薛悯还在守着陆昔年的石像魂不守舍，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看向陆昔年的时候更是难以面对。
天明金乌不在，阮娘自己就哭的昏天黑地，受阮娘影响，所有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韩烨和李廷去上朝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多如牛毛，殿内除了有阮娘的哭声还有夜彦咬馒头的声音。
人间的吃食他渐渐习惯了，但是不习惯的确是没有陆昔年的聒噪声。
而被阮娘笑声取代的哭声也让夜彦这个魔尊心有不忍，沧溟虽然面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心中不好受确实是真的。
朝夕相伴那么多年，更何况他是看着陆昔年的长大的，当然最不好受的人还是薛悯。
阮娘擦了擦眼泪，一双杏眼早就哭肿了，金乌在还好些，金乌不在她就担惊受怕。
害怕会失去那么好的金乌。
察觉到大家的情绪都不太好，阮娘咬着手臂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薛悯看向阮娘，笑的温柔。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都说姑娘家伤心买点珠宝首饰就好了。”薛悯的笑让姜礼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陆昔年在的时候阮娘太想金乌，陆昔年就会说。
女孩子嘛。
不管多大的忧愁，只要一碰珠宝首饰准保就高兴了。
夜彦叹了口气。
“也对，我们出去逛逛吧，老这么闷着，没事也有事了。”
他向来少言寡语，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
不知不觉，他们这些散仙神魔妖已经像一家人一样了。
沧溟见状也站了起来，拿着一锭银子。
“这李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喜欢什么料子什么衣裳什么首饰都随便买，别在哭了，至少让陆昔年不那么愧疚。”
阮娘知道，沉浸在悲伤里的自己迟早要走出去。
可是当她想起陆昔年陪她买首饰衣裳的时候还是会掉两滴眼泪，然后别开头重复擦眼泪的动作。
但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了。
“就知道欺负李廷……有能耐你自己用银子给我买首饰衣裳啊。”带着鼻音的嗓音让沧溟不大习惯。
“你是金乌的夫人，又不是我夫人，脸大到需要我来吗。”
这种吵吵闹闹的气氛又像回到从前，只是那个逗她的人不是陆昔年。
想到这阮娘在也抑制不住情绪。
沧溟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瓣。
“别哭了别哭了，我给你买还不成吗，我们都给你买，你这样哭下去你怎么让陆昔年休息好，他只是被封印了，就相当于蛇妖冬眠睡了一觉，他有一天会醒过来的。”
沧溟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就是希望阮娘能够振作起来，可是阮娘是女人，感性的不得了，最爱跟陆昔年打打闹闹的她不能接受陆昔年的离开。
“你当我傻吗，狐狸是最聪明的，他用封印阵法以自己封印祸，他醒过来祸就醒了，他打的过祸吗，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就因为被神选择成为神，就要肩负这么重的责任，凭什么那些凡人还信奉九重天上的神仙，不信奉陆昔年，没有陆昔年他们全都要死……这些狼心狗肺的凡人……”
阮娘眼眶都是红的，杏眼里布满的血丝让沧溟心中顿感无奈。
“他们就该死。”
阮娘的泪戛然而止，看向窗外的天色。
夜彦轻声道：“这可是陆昔年守护的人间，放过他们吧。”
阮娘摇了摇头。
“这些人哪里对陆昔年有半分的崇敬之意，他们都恨不得早在几百年前，这个女娲后人就跟祸同归于尽，他们在说什么我听的一清二楚，这样的人间根本不值得他守护，他守护的不是这个人间。”
阮娘不再哭泣，转身看向那站在金龙柱旁的石像笑了。
“这个傻小子守护的是我们。”
人多怕死啊。
陆昔年是神，却也是人。
但比起死亡，他更害怕会失去大家。
正因为有他们。
陆昔年才有足够的勇气去跟祸抗衡。
哪怕落得两败俱伤。
“臭陆昔年，我们都会记得你的，这些天我流的泪往后可是让你加倍奉还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陪我出去逛逛！”
阮娘委屈的撅着嘴，沧溟看了一眼姜悯和夜彦。
“他们两个……”
阮娘一个眼神打消沧溟临阵退缩的想法。
“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一起去吧。”
沧溟不是怕阮娘，是怕阮娘的泪珠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皇宫，跟李廷混的好也算半个皇亲贵族。
进宫出宫李廷都知道。
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当今天下动荡不安，好在这些都不是凡人。
至于薛悯也不想跟大家拉开距离，跟着出了宫四处走走，就好像陆昔年还在自己的身边那样。
阮娘看着街边小吃和卖货的商贩，心中百感交集，如今这天下是陆昔年希望的天下吗。
阮娘看着摊子上的白玉镯子，撇了撇嘴把玩在手中，卖桌子的商贩立马绽开笑颜毕恭毕敬道：“姑娘买玉镯子？！”
阮娘瞧他一副讨好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屑，商贩看着薛悯和夜彦，这两个大活人一脸冷淡就像谁欠他俩八百万没还一样。
至于沧溟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出来没跟李廷说一声，但是宫门口的侍卫会跟李廷禀报。
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唯一能看的过去的姜礼也少言寡语。
姜礼自从变成妖，对人间便多了警惕和畏惧之心，沧溟护在他的身边倒是还好些，若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出来逛，他非要害怕不可。
“你这镯子假的！赶紧拿真的出来！”
阮娘气不打一出来，难得兴致颇高的要买点首饰打扮打扮自己，可这摊上光是假货。
商贩心中暗叫倒霉：“姑奶奶，你这不是砸小的的摊子吗！好不容易太平了些时日，我就出来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阮娘扯了扯嘴角，哭的红肿的杏眼里满是不耐烦。
“老娘让你拿真的出来你不拿是不是。”
“我拿我拿我拿……”
——————
木屋里，李復自己给自己包扎好伤口，这算是自打他出生以来受的最严重的伤了，不过好在有祸在血早就止住了。
对痛觉的反应李復倒也没那么强烈。
木屋里陈旧的摆设让李復不习惯，但他已经不是帝王了，就是个落魄的朝廷钦犯。
今时不同往日，也没有那帝王的架子，凉茶一饮而尽，穿上干净的布衣准备站起来，可是祸并不想起来。
对身体的掌控程度并没有祸多。
到底还是神。
“伤养好了你在动弹。”
“我觉得没大碍。”
“我觉得有。”
祸哪里受过什么伤，哪里被魔兽咬过，那些魔兽躲他还来不及，哪里敢咬他，就连直视他容颜都不敢。
在他身边就像人间凡人养的狗一样。
忠诚又听话。
李復心中不想胡思乱想，可是闲着没事他老爱说祸的坏话。
祸也全当没听见，毕竟现在共用一个身体。
就在李復准备躺下准备睡一觉的时候。
祸猛的站了起来。
李復再也忍受不住：“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起来走走你不愿意！我要躺下你就要站着？你有——”
下一刻，李復就发不出声音，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就看见房门被踹开，几个山贼土匪拿着大刀对准了李復。
李復心中窝火。
自己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也就算了，被这个祸附身也就算了，去青楼喝花酒被亲一脸胭脂味他都能忍。
被魔兽追咬现在还要受这些山匪的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不想死马上就滚。”
李復懒得搭理他们，自己是够呛能打的过那魔兽，但是对付几个山匪的功夫他还是有的。
几个山匪面露不屑，其中一个独眼人咧嘴嘲笑道：“受伤了还……还还还……还敢——敢这么嚣嚣嚣嚣张！”
李復听他说话，扯了扯腰带，面带微笑。
“说话磕磕巴巴的，杀你都嫌了，自己滚出去，别等我踹你。”
李復可没给他们半分好脸色，准备穿好外衫就跟他们打一架，可是双手忽然动弹不得，一手汇聚神力就打了过去。
弥漫的紫色烟雾让他们顷刻之间就没了生息，变成几个白骨倒在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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