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间。
这里倒是春，暖融融。
林子里细细密密地生了不少的竹笋。
她总是着一身白衣，一袭白鞋。
她走过整片竹园。
俯身，折一竹笋。
她却用不着工具来帮她把竹笋收获了。
渐渐地摘了一筐，她想了想，本无喜悲的眼中现出些苦恼。
一不留神就折多了······送人吗？
送谁？
天星不会做饭的。
熙攘······她懒。
没选择。
多余的便给洛衣罢，她的手艺不错。
新鲜笋不论油焖或是与咸菜同炒都好吃，山下的人研究出新玩意儿，这个点也能种得出韭菜，也可和竹笋配一道菜。
今日做腌笃鲜。
她拎着框，满载而归。
前几日下山买了火腿。
做菜饭有剩余。
正好。
她从苍绿中走过，在屋前驻足。
她看见一位换回一身古朴灰裙的少女端坐在石凳之上。
少女百无聊赖地拿起一白馒头，细细地掰成小块，装到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
很小很小的馒头块，看着倒不是给人吃的······
“汝在做什么？”
她突然出了声。
少女一颤，显然被吓着了。
嗔似地白了她一眼，轻道：
“等你。”
“这白馒头是吾清晨吃剩的。”
少女笑了笑，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俏生生起了身。
“那正好呀，我拿去喂你的锦鲤。”
她沉默了片刻。
“随汝······”
少女的心思很难猜，她猜不透，于是认识了这么多年，她渐渐学会如何与少女相处。
但不管多少次，她都难以相信这位纯真的少女已为人母啦。
对，方才少女说在等着自己吗？
“汝等吾？有事相商？抑或是？”
她顿了顿。
“是仙無？”
“都不对。”
少女眸色温润，仿佛冬日的积雪因春天的阳光化作了水，总是润润的，少女的目光温柔得能包容一切。
“气运。”
少女笑道，指了指她。
她眉头微挑，却是明白了个中缘由。
有两股气运波动得不像话。
一是少女的女儿。
还有一位······
哼。
“当初汝未能一剑斩之，可惜。”
少女吐了吐舌头，没有反驳，毕竟当初她们都小看了他呀。
“衣雪一定可以的，我猜，毕竟我家闺女儿可比我二十岁时厉害得多啦，肯定能做到！”
少女挥了挥拳头，看得她有些想笑，但终究没有笑出声。
那丫头确实很强。
“吾会照看她的。”
她道。
“若她成功，她会接替汝的工作。
届时······仙無说她已有送汝回下界的方法，再等一段时日。”
少女的眸忽地亮闪明媚如天上星。
“真的？”
“真的。”
少女小小地欢呼了下。
“终于能真正见到啦！”
少女蹦蹦跳跳地来到她身边，仿佛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小娃娃，顺手拿过她手中的竹筐。
“是那片竹园的笋嘛，我最近新学了一道菜式，让你尝尝。
对啦，再把天星与熙攘夫妇喊来。
仙無忙吗？
要不要我去通知她一声？
还有谁在的，我去喊呀。”
少女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她却不觉得嘈杂。
她默默地看向云端，不觉轻笑。
她寻常不会笑的。
身为天道，却连道意被窃都不曾知晓，还要靠她们来帮忙啊······真是失败与讽刺，不过好在少女与少女的女儿都是好姑娘。
真好啊。
······
黑暗中，时间仿佛永驻于此。
沉眠，沉湎，不知过去多少日月更替，星辰黯淡。
他大抵是睡得迷糊了，忘记了时光，忘记了一切，可他又记得无比清楚。
还不到永远沉睡的时候，他不该是永远沉睡下去的人。
于此刻睁开双眼，目视久违的苍翠与暖黄，轻声蔑笑。
封印啊，到底是封不住他的。
气运源源不断地汇聚于此身。
所以呢？师兄能做到什么呢？
拖延时间？
他已能感受到那虚无缥缈的力量啦，信手轻挥，便是一股充斥着不祥的血红之风。
原来如此，化身为道，他暂时是这一方小小天地的主宰了。
他与南宫衣雪又一次势均力敌喽。
而气运来源嘛，在那江南之地呵。
请君入瓮。
看来是她故意放出去的。
他曾布下过许多处大阵。
结果不甚好。
无数次被少女打乱了计划，令他夺天地之造化的时间往后延了不少，直至今日。
如今更是被拆得只剩一处，也被少女用作勾引他的筹码。
呵······
到底太过年轻，认为自己算无遗策，却偏偏忽略了他永生也是天资卓越之辈。
略感遗憾地摇了摇头，为了这一刻他等候了太久太久了。
从此不再生老病死，而是万寿无疆。
他将漠视人间冷暖，摒弃七情六欲。
该走了。
······
南宫衣雪睁开了眼。
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路遗揉了揉少女的乌黑及踝的长发，苍老的大手摩梭着她的脑袋，有些养，也有些别样的感觉。
他老了。
这是南宫衣雪直观的感受。
而且······路遗的身上有股说不清的气质。
那是一种决然，很少见的决然。
“您要做什么呢？”
她看着路遗，问。
“不做什么，以前犯了错，就该择机弥补。”
南宫衣雪大概晓得路遗说的是什么错，他曾助助纣为虐，帮了残暴的大燧帝。
路遗的师傅因邪道而陨灭，犯下滔天大罪。
老爷子大抵是想帮他的师傅偿还那份罪孽。
“丫头。”
路遗轻唤南宫衣雪。
“我和他打个招呼。”
“打招呼。”
“嗯，我会为你们创造一个不会影响这片天地的环境，谁都不想让淮苏城再次地震。”
路遗说着说着便笑了，南宫衣雪跟着他笑，像风铃似的好听。
“路爷爷，您怎么拿到逍遥剑的呢？”
笑声戛然而止，路遗慈爱地看着她。
“缘。”
······
论武终究没能结束，如今是二对二。
洛羽夜小小地爆发了一回，而后便在钟离玖荧与北冥离竹的围攻下退了场。
她到底给她们造成了一些不算太小的麻烦啦。
本以为就此退场也不失为美谈，可二位长辈们却不约而同地离了场。
于是乎轮到少女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装一下吧。
反正她俩也没啥力气啦。
······
“曦云姐姐？”
夜听澜见端木曦云突然起了身，神色有些匆匆忙忙。
她突然意识到今日便是三十日过去，算算时日，永生今日破封，再过少许时间大抵便要到淮苏城了呀。
“找谁都行，避一避。”
端木曦云急忙叮嘱丫头一句，旋即看向洛羽夜。
“你先去看看衣雪吧······她们还在论武台上，我总归是放心不下的。
衣雪······应该没问题，本该我去的才是······”
端木曦云到底有些心乱。
洛羽夜幽幽一叹，轻道：
“无妨。”
走一回，也无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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