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天一边含着柠檬糖块，一边跟着聂长丰走在一条光亮的地下通道里。四周都由高强度的金属作为支撑柱与墙壁，这条通道像是一条马路般那么宽，上边的穹顶很高很高，凌若天觉得这高度起码得有二十米左右。
这条通道可以说并不狭窄，甚至宽到可以放两辆超跑在上边竞速，如果它够长的话。
“这里有多深？”凌若天环顾四周，问道。
“问得好少主，这里是地下45米，在我们众多的地下实验室里算是比较深的那一种，”聂长丰说，“支撑骨架都由超级合金一次浇筑成型，好几层隔离层，从混凝土墙到高强度板材装甲应有尽有，之中用巨量的石墨粉末填充，不管他是核爆还是太阳黑子爆发都影响不过来，生物武器会被石墨层隔绝，为此我们还专门租了一台盾构机，每天几千万地付钱就为了能挖这个纵横二十公顷45米深的超巨型空洞。”
“……你们该不会被坑了吧？”
“哪有，那是问国家租的，要不是我们经常帮军方做科技评测，人家才不给这个白菜价，”聂长丰说，“公家的东西质量能和民间的比么，贵一点也情有可原嘛。”
“做做武器评测就能拿到白菜价？我不信。”
“其实他们也有一点私心啦，就是那个棉屏山实验室你知道么，在展示了我们高超的建筑水平后，人家就说东西可以租，但是棉屏山实验室的建造就交给我们了，”聂长丰打了个哈哈，“然后就给我们的租金打个三折，说就算是预付工程款的一部分了。”
“你们是煞笔吧？那个2400米深的实验室工程款就这么给人忽悠走了？！”凌若天惊得目瞪口呆，“难怪钱晶老是哭着没钱用，感情是你们智组这帮颠佬完全不会讲价啊喂！”
“少主，预付，预付而已，其他部分款项他们分期给的，”聂长丰连忙转过身来对凌若天焦急地辩解道，“还有两年就收完了。”
“算了，我一向对财务报表不感兴趣，这种事情你还是让钱晶和苏筱墨头疼去吧，以后也别和我汇报这种事情。”凌若天扶额，“小爷给你整怕了。”
聂长丰挠挠头，无话可说，然后带着凌若天继续往里走。
“那你们这里要研究什么，需要这么多防备。”
“少主，我们每个地下实验室基本上都是这个配置，这是最基本的防御天灾人祸的措施，您总不想哪天被不知哪里来的什么东西把我们的研究项目都摧毁了吧。”聂长丰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啊。”
“……我现在对我们家的财务状况的担心程度又恶化了。”凌若天说，“可你还没告诉我这里是研究什么的。”
“告诉你了少主你可不要生气，”聂长丰深吸一口气，“这里是研究超级人类的地方。”
凌若天皱眉：“基因工程……你们也在研究不死？”
“不死？那是什么弱智玩意，”聂长丰对此嗤之以鼻，“您玩过群星，应该是知道基因飞升的。”
“基因飞升？你们研究这个干吗？”
“我们寻求在现实中操控基因或者创造和谱写基因，实现最优最有效率的基因表达。实现之后，人类可以为了适应特殊环境的某种需要，改变和表达最适合的基因，使生理结构发生变化，变得最适合这个特殊环境，让人类可以随时随地操控基因和表达基因，”聂长丰说，“人类将占领最底层和最高层的生态循环并只有这一层循环，因为这样可以最直接最高效利用能量，是不存在能量损耗的最高效生态循环。”
“那这个有什么用？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么？还是能实现四个现代化？”
“这就是补充元气的办法，少主。”聂长丰说，“这是能维持您的生命的研究，细胞端粒并非无法完全补充，只需要改变一下人体内部的基因表达式，在解开端粒无限制自我修复的同时增强抑癌因子的活性，不让端粒酶参与恶性循环，这样的话无论怎么受伤都能恢复，衰老的细胞会被新生的细胞取代，对于经常受致命伤的您来说，这算是让您可以寿终正寝的研究吧。”
“无法达到不死么？”凌若天好奇地问。
“毕竟再怎么修复端粒酶，受伤的速度要是远远超过修补的速度，那人还是会死，”聂长丰最后轻声说，“碳基生命的极限就在这里，无论怎么强化，也终究有一天会随风而逝的，所以我说不死是愚蠢的研究。”
“简单来讲就是给我续命的研究吧。”凌若天无奈地笑，“只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到时候你们就用在苏筱墨身上吧。”
聂长丰没有说话，领着凌若天到了一扇门前，双手推开。
巨大的投影笼罩了凌若天，无数的基因表达式投影影像在空中相互交错，像是大洋里的鱼群般，在空旷的地方游动。投影间人来人往，键盘敲打声，文件翻动声不绝于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狂热的神情，他们机械而又高效地重复着实验与计算，他们脚下是透明的钢化玻璃砖，砖下是一个更加巨大的空间，里边躺着数以万计的培养仓，自然界里的一切生物活体样本都静静地躺在培养仓里，任由机械在他们的身上索取基因。
“看着真是……恶心啊……”凌若天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透明玻璃砖，轻声说道。
“通过解放生殖隔离，不同种族杂交优育，最终创造出最完美基因，这也是研究的方向之一，”聂长丰没有往下看，“为了少主您的荣光，总要有牺牲的。”
凌若天没有再低头往下看。脚下那个巨大的繁殖仓里，怪物的咆哮在下边回荡，研究人员们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在记录本上记下关键数据。
“和血阳楼相比，我们可人道多了，我们还没有用人类来进行过活体实验，”聂长丰说，“上边有一片墓地，埋葬着这些可悲的东西，我们会请专业人士前来超度他们，感谢它们为少主您做的贡献，而血阳楼只会把那些可悲的实验体抛弃，甚至不想花费成本消灭，结束他们的痛苦。”
“意思是你们也捕获有血阳楼的实验体？”
“很早以前的，现在也死了，”聂长丰说，“我们现在很缺少对照组。”
聂长丰又带着凌若天走了一段路，最终在一件巨大的玻璃房前停下了。这个玻璃房的空间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洁白的正方形玻璃墙砖上泛着清凉的冷光。
“这是哪里？”
“实战测试场，”聂长丰说，“我们称之为Amphitheatrum Flavium，由高强度钢化玻璃组成，北约制式步枪子弹都打不穿。”
“罗马斗兽场么？”凌若天低声说道，“这里是那些怪物相互厮杀的地方么？”
“您这么说不太准确，”聂长丰在一旁的密钥机上刷了自己的工作证，“这里将是超级人类和怪物之间相互厮杀的地方。”
聂长丰带着凌若天进入了观察室，有两名研究人员连忙从椅子上起身鞠躬，凌若天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行礼后，他们才敢坐下来。
“给少主收拾场地出来，叫你们制作的靶子和器材弄好没有。”聂长丰问。
“放心，早就堆在角落里等很久了，”一名研究人员摊摊手，说道，“我们只需要搬进去就行。”
“我也去，你们留一人给少主沏杯茶。”
“打靶子？”凌若天皱眉，“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聂长丰有些局促：“没有没有！只是先进行基础测试而已，没有小看您！”
研究员们给凌若天沏了杯茶，于是凌若天就看着聂长丰他们在玻璃房子里忙忙碌碌。
原来观察者的角度是这样的，凌若天好像找到了当初看蚂蚁的感觉。
一筐软木球，几个木人桩，还有几个只有骨架的机器人，电线裹着钢骨，聂长丰正在给它们套上古老的藤甲。
凌若天苦笑，这就是他的基础测试么？
如今的他，就连凌家都不对他抱希望了么？
当年的他，可是能在高速的攻防战中稳定而高速地挥刀，闪避，以野兽般的动作发出最迅猛的斩击。在实战中对手可不是傻乎乎的机器人和几颗木球，而是暗器，手雷和子弹。
这种基础测试，就连那些所谓的剑道爱好者苦练个把月都能通过吧。
凌若天这么想着。
最终他站起身子，走了进去。
“少主，怎么了？”
“现在开始吧，”凌若天漫不经心地说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不知何处涌上来的愤怒灼烧着神经，全身的神经像是被投入了熔炉般炙热与剧痛。表面风平浪静的凌若天，内心的狮子却在疯狂地咆哮。
够了，够了！
我会证明我自己！
一直挂在凌若天背上的陇花终于滑入了左手，凌若天侧身而立。
聂长丰愣了愣，随后无奈地笑了。
他走到大约十米处，那框软木球面前，说道：“先踢两个球吧。”
说着，聂长丰朝凌若天扔出了一颗软木球。
下一刻，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随后，聂长丰听到了一声玻璃的破碎声。
他吃惊地转身，只见那颗刚抛出去的木球现在紧紧地嵌在破碎的钢化玻璃里，细小的玻璃碎片一点点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声。
所有研究人员都看呆了。这是何等的暴力。
凌若天知道聂长丰为什么要让他先踢两个球，踢球是为了测试平衡性，在出脚的那一瞬间凌若天就必须单腿站立，这证明了他的腿脚发力没有问题。
对于武者来说，力从地起，下盘不稳是武者的大忌。刀客更是如此，要想迅捷挥刀而不被刀带着走，抵消挥刀的惯性，双脚就必须有力，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如泰山般稳健才行。
而且，对于凌若天来说，踢球也测试了他的反应速度，虽然木球飞得不快，但是好歹也算飞行道具，又是这么近的距离，想要踢飞这颗球不仅需要很准的眼力，反应力也得跟上。
本身聂长丰没有想到凌若天会以如此暴戾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时间先是被吓了一跳，随着涌上来的却是欣喜。
“嗨，先热热身如何，少主。”聂长丰说着，开始接连不断的地朝凌若天扔软木球。
凌若天深吸一口气，脚踏方步，肌肉绷紧。
清亮的出鞘声响起，第一颗软木球在空中应声被切开，凌若天再度挥出一刀，第一颗变成两半的软木球变成了四半。
接着来的是越来越多的软木球，凌若天信手挥舞陇花，像是挥舞树枝的孩子般自然，游刃有余。
刀光交织成密集的网，软木球撞在上面，瞬间就会裂开。凌若天的斩切及其干净、凌厉与高效，地上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一颗碎木屑。被切开的软木球切口平整，光滑得像是有人在上面打了蜡。
那两名研究人员看得呆了，他们哪见过这阵仗。凌若天就像是一台暴烈却又精密的机器，高效而准确地信手挥洒着他的天赋暴力。在这个实验室里不乏有着强力基因的怪物，但是它们短命又不可控，而且没有一个怪物能做到凌若天这样的程度。
难道说凌若天的基因比他们的实验体更完美么？
自然选择的情况下，这么优秀的基因可能会出现么？
他们不由得也加入了扔软木球的阵营，想要求证什么。更多更快的软木球被扔过去，像是无数划过天际的彗星。
可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一颗球能突破凌若天的刀网。
倒是凌若天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他在无数软木球中间翻转腾挪，刀光如同电弧般在空气中迅速闪灭，没有一个球能击中他。
他像是大海中的礁石，鱼群般的软木球见了他都要躲避。
那两个研究员目瞪口呆，这是一个元气不足，重伤未愈的人类么？他现在的表现足以完爆他们的所有试验品！
终于，最后一颗软木球在陇花的刀锋上炸裂。凌若天收刀入鞘，整间玻璃房瞬间被无尽的寂寥所覆盖，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聂长丰呆呆地看着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白色雾气的凌若天。只见后者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我应该通过基础测验了吧？”
这时，观察室的门被打开了，所有研究员都鼓掌着涌入房间，每个人像是发了疯一般兴奋地尖叫，拥抱，有人嘴里念念有词：“神啊，这就是完美的基因啊，您让我们知道，完美基因一定存在，我们走的路没有错，愿天上的父保佑他，愿天上的父保佑他……”
“我们这帮疯子里还有天主教徒么？你们难道不应该是最不信神的那帮家伙么？”凌若天听到都懵逼了。
“有的人钻研科学是为了证明神真的存在，反正只要有贡献，他想证明什么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聂长丰说，“不过要是那个神想要阻挡凌家的脚步的话，我也不介意顺手往他嘴里塞一颗手雷。”
事实上凌若天本来就觉得这有啥好欢呼的，我以前可比这快多了。实在不明白这帮家伙在叫什么，有必要吗。
可他不知道，即使是现在重伤的他，测试表现都比那些试验品亮眼多了。这里的研究人员都认为他们的基因造物已经是生物极限了，怎么测试也是快要到达当前理论极限的数值，整个研究机关的士气早已低的不能再低了，毕竟怎么做都没有进步的研究自然会让人提不起劲。
结果今天来了一个更牛逼的家伙，而这个家伙的表现简直就是基因造物的神明，任何一个基因科技的狂热分子见到这种场景都会兴奋。
光是肉体机能这一项，凌若天就已经完爆了他们的研究了，这怎么能不让人疯狂。
只有聂长丰关心着凑上来，问道：“少主，有不适吗？比如头疼腰酸啥的。”
“挺好的，”凌若天胸部微微起伏，“除了体力跟不上，我没想到这几个芯片居然没有被肌体的生物电流烧掉，看来你们的科技水平确实可以。”
“要打实战训练么？和机器人练练看？”聂长丰问，“它们可不是傻头傻脑的家伙。”
“随意，不过我得休息一会。”
早就有人殷勤地递上电解质饮料和毛巾，凌若天接过来喝了一口，又用毛巾擦了擦汗，开始调息自己的呼吸频率。
研究员们都很识相地退到观察室里边去了，凌若天低着头，心里有些无可奈何的悲伤。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刚的软木球测验最多不过五分钟，而他凌若天现在就已经进入了力竭的状态了。
如果要用游戏的说法，就是他的蓝条上限变得比以前还要低，而且他的回蓝也跟不上了。
没办法啦，重伤状态能挥舞长刀就已经是奇迹了不是么。他又在心里安慰自己。
“那么测验开始，少主，需要选择几档的难度？”聂长丰也回到了观察室，用麦克风讲话。
“你们这个机器人里边的程序是什么类型？和阿尔法狗一样的自我学习类型么？”凌若天问。
“智力比赛才用那种，武力还是输入数据进行自主训练比较好，”聂长丰说，“毕竟机器人的柔韧度比人类差多了，它们无法扭动腰部与肩部发力，就这一点，现阶段人类完胜机器人，这表明它们无法学习刁钻毒辣的杀人技法，最多也就打打擂台当沙包而已。”
“那你要这么说那我就肯定选最高难度啦，”凌若天放松了一下筋骨，“快快快，我已经急不可耐想要虐菜了宝贝。”
“好吧，那就先开第五档，”聂长丰说，“我建议少主您还是用我们提供的训练刀具，这些机器人的骨骼都是超级合金，怕把您的刀震坏了……”
聂长丰还没说完，凌若天就已经先飞奔出去了，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已兵临城下。
机器人的双眼一红，随后推出一掌。
这一掌并没有对着凌若天的身体，而是对准了陇花的刀柄。
“有点意思。”凌若天笑了笑。
机器人这一掌，按住了凌若天的刀柄，巨力使得凌若天无法拔刀。
凌若天第一次被人如此破解了斩诀。
果然机器人的反应速度就是快，凌若天第一次遇到这种对手，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发出欢呼。
他想要取胜的欲望从来就没这么强过。
凌若天的左手迅速摸向后腰，柳月瞬间出鞘，凌厉的刀锋直逼机器人的脖颈。斩诀的外式第一次出手居然是用在了机器人身上。
机器人抬起另一只手，按在了凌若天挥动柳月的小臂上，刀锋再也无法挺进半分。
如此精妙的机器，它的应对方式到底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凌若天这么想道。
他偷袭不成，于是迅速后退，同时急退跟机器人终于拉开了距离，有了足够拔刀的空间。陇花的刀锋划过藤甲，擦出星点火花。
机器人稍微顿了顿，挨下凌若天这一刀，才继续大步向前。与它的消瘦得藤甲套在上面像是灯笼裹竹子一样的身姿不同，它的步伐沉稳而迅捷，像是一头狂奔的犀牛。
凌若天手里的陇花翩转，舞出漂亮的刀花，同时左手柳月迅速归鞘，空出左手来双持陇花。
机器人踏步出拳，标准的寸步拳。虽然是有其形而无其意，但是威力也足够击穿木板。
凌若天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地挥出了劈诀。
标准的一道残月般的刀弧自凌若天身后拉至身前，随后在空气中穿过机器人的身体。
两方同时命中！
凌若天被巨力震得急退，而劈诀这一刀也耗尽了凌若天全身气力，将整个机器人连着藤甲一刀两半！
凌若天退了几步后，单膝跪地，一口黑血从喉咙间涌上来。
几秒钟后，聂长丰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推开观察室的门，朝凌若天飞奔过去。
研究员们都懵了，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能斩开钢铁。
他们只是听说过凌若天的赫赫威名，对凌若天的战力认知实在不清晰，以为就是一个挥刀快的刀客而已。
而这把刀今天告诉他们，他依旧快得可以斩断钢铁！
“少主！”
“没事没事，几口淤血而已……”凌若天拄着刀勉强起身，“你这机器人可以啊，能量产不？”
聂长丰把毛巾递给他，才看向那已经火花爆闪的，变成两半的机器人。心里满是震撼。
就凭现在凌若天的表现，聂长丰觉得他依旧是那个天地无双的最强刀客。
“当然可以。”聂长丰说，“您要量产这个东西？”
“很强啊，”凌若天轻声说道，“它出拳的姿势很标准，像是练了数十年的人。”
真是悲哀啊，人类数十年锤炼的武技，一个AI只需要短短的几个月或是几年时间就能够掌握。
凌若天突然感到些许悲伤。
如今算是武者的“末法时代”了吧。
“今天就这样吧，我已经知道自己现在的极限在哪里了。”他很突兀地提刀离开，连个眼神示意都没有给，抛下愣愣的聂长丰待在原地。
——————————
几天以后……
一大早程思柔就打着哈欠坐在餐桌旁边，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鸡窝。
和凌若天不同，她名义上还是学生，去学校学习也算是她的义务。
只是学校对程大小姐很宽容罢了，毕竟程大小姐成绩不差，又是艺考生，还是锐丰集团的千金，借给学校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强命程大小姐必须上学。一般来讲，只要程思柔的成绩下滑得不是很厉害的话，她去不去学校都行，别说年级主任了，就连校长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个拖油瓶在睡懒觉么？”她打着哈欠，询问在厨房里忙里往外的小沐。
“若天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小沐在厨房里答道。
小沐话音刚落不久，凌若天就从外边回来了。
“哟，这是明天世界末日了？”程思柔瞪大了眼睛，脑子瞬间变得清晰了，“你去晨练？”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凌若天穿着运动服，口袋里挂着瓶水，脖子上挂着条毛巾，一副晨练达人的模样。
穿着运动服的凌若天点点头：“对啊，不可以吗？”
“我靠要不是你身上的汗臭味熏到我了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程思柔满脸惊讶，“你搞什么？我们这个小区里有名模晨跑么？”
“这和名模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和人家大清早上就一边跑步一边撩人家啊，不这样解释的话我实在想不通你个懒虫为什么会一大早起床晨跑，男人不都是见色起意的生物么？”
“这是医嘱，医生告诉我适当运动可以促进身体钙质吸收，回复伤势，”凌若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放心，不是剧烈运动，只是竞走一千米来回而已，而且我要纠正你一下，男人确实是见色起意的生物，可我现在还是个boy而非man，man的特质一般还不会在我身上体现。”
程思柔疑惑地审视了凌若天两眼，最后决定不再去想这个了。
因为早餐已经做好了。
“我说你，都能动了也不和我去学校么？”程思柔大口咬着三明治，说道。
“大小姐，你最近为什么这么热衷去学校啊？我要是你我就在家赖着，上个屁学。”凌若天疑惑不解。
“你没有社交的么？你在桥南这么久，也没见你和什么朋友走动走动。”程思柔回了凌若天一句。
“我靠，大小姐，我和你不一样啊好吧，您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我是佣兵市场里的一个佣兵，我要是能大摇大摆地到处乱跑，要么是国家不正常了，要么就是我不正常了。”凌若天说。
“好笑，你这话说的，你正常吗？我没见过。”程思柔咬着三明治，双手摊开，“show me。”
“会拽两句英文就了不起吗？小爷我最讨厌讲话里掺一半英文的家伙了。”凌若天这么说着，完全忘了刚刚自己也在话里掺英文的行为，简直就是天然自产的双标怪本怪。
就在两人一边吃早饭一边打趣的时候，门铃响了。
程思柔和凌若天对视一眼，后者起身去开门。
来者是程大小姐的好闺蜜惠惠，手里提着好几个纸袋。
惠惠只是程大小姐用的昵称。惠惠本名楼嘉惠，根据凌若天收集的情报，楼嘉惠是楼家菜的第48代传人，独生女。
楼家菜①是所谓的南味宫廷菜的分支之一。天朝宫廷菜流传如今，已有数千年历史。而历代宫廷肴馔风味，因受建都地点的影响而分为南味和北味两大风格。南味以金陵、益都、临南、郢都为代表，北味以长安、洛阳、开封、北京、沈阳为代表。虽然地域不同，食材所处气候与人文环境不同，但是所有的宫廷菜色具有一种共同的特点，即华贵珍奇、配菜讲究典式规格。这种典式规格在商周时期已经出现，菜品内容虽然一直在与时俱进，但是规矩却一直没有大的变动。
而楼家菜就是宫廷菜的南味分支之一，起源于南朝刘宋首都金陵，距今已经一千五百多年。不过凌若天对此是不信的，要是有个家族能延续一千五百多年，怎么着也能和凌家分庭抗礼一下，可凌家从来没有对阵过任何一个楼家的人。
所以凌若天寻思着楼嘉惠他们家可能不过是上古分支下来的支脉，硬是找了个祖宗舔着脸往上凑正统性的那种。真正的楼家菜早就灭绝了也说不定。
那个第48代传人就很诡异嘛，和电视广告里的“第xx代蒙医”一个路数的样子，也不知道老范在哪里找的资料。
不过看着楼嘉惠肥瘦相间、该大大该瘦瘦的劲爆身材，凌若天就觉得她老公一定很有福气，这看着就是抓栏杆撕床单的“旺夫之相”。如果不懂优良的膳食搭配可吃不出这样的身材，在这一点上凌若天又会怀疑老范收集的材料不一定都掺水了。
楼嘉惠还没说话，凌若天便转身朝饭厅叫了声：“大小姐，找你的。”
“堵门口干什么啊，这么没眼色，让人进来啊，”程大小姐的穿脑魔音从餐厅飘来，“别让人换鞋了，反正待会你也不去学校，可以把地拖了。”
凌若天便领着楼嘉惠来到了餐厅，在程思柔面前坐下，说道：“大小姐，我可是病人哎，让病人拖地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楼嘉惠极其惊愕地看着凌若天，她实在没想到程思柔居然会和一个男人在一个桌子上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烂话一边吃早餐。她也惊愕于这个保镖居然真的一点主从之分都不用讲，程思柔也不介意他这样。
“你们两个……是在同居么？”楼嘉惠疑惑道。
程思柔和凌若天同时眉头动了动，相互用不可思议的表情对视了一眼。
“那当然啊，贴身保护哎，”还是凌若天先开口了，“大小姐没和你说过吗？”
程思柔扶额，时间太久了，一来二去她都忘记了和楼嘉惠讲这件事了。
“那难道贴吧里说的都是真的？”楼嘉惠眼神惊恐，“思柔我们还是小孩子这种事情还是长大以后再做比较好……”
“惠惠，你想多了。”程思柔起身按住楼嘉惠颤动的肩膀，说道，“都是假的，话说在你心里我居然是那种轻浮的女人么？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没有没有，不是这个意思！”楼嘉惠连忙摆摆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学校里有人传我的闲话么？”程思柔的脸缓缓靠近楼嘉惠，像个反派似的。
“你不知道么？”楼嘉惠瞪大了眼睛，“那些八卦早就死灰复燃了，因为有人拍到了你们最近经常一起出门啊，去花店啊去超市什么的，话题火着呢。”
听了楼嘉惠这番话，程思柔才发现最近自己确实没有在关注过学校的事情了。
“大小姐，那你现在还要去学校么？”凌若天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吃着早餐，口齿不清的，“可能会被人在走廊上吹口哨也说不定哦。”
“死饭桶吃你的饭去。”程大小姐面无表情地回头怼了凌若天一句。
然后她又回过头来看着楼嘉惠，问道：“那你今天怎么没有直接去学校？发生了什么事么？”
楼嘉惠好像刚刚想起来什么：“对了对了，思柔，差点我就忘了，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程思柔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发现自己脑子空空的，啥也不记得。
于是她只能垂头丧气地问道：“什么日子？你生日么？”
“高校联盟文化艺术运动会啊！班里昨天还开班会，决定了说是不参赛的女生们要到各种比赛现场给班里参赛的同学做拉拉队呢。”
“呵，就这？”一旁凌若天忍不住笑了，“我们家大小姐做拉拉队？拜托你们班委麻烦布置任务的时候长点眼睛好不好，她连腰都不懂扭。”
程思柔给了凌若天一脚，踢在他小腿上，疼得凌若天在凳子上蜷成一只河虾。
“为什么全班女生都要做啦啦队？什么高校联盟文化艺术运动会？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看班级群啊，这次校运会很特殊的，”楼嘉惠耐心地解释道，“听说这次学校为了响应教育部素质教育的号召，然后才加入的桥南和桥北的二十多所高校联合举办的为期一周的超大艺术文化运动盛典，活动期间我们这一周都不用上课了。”
“那这和全班女生去做啦啦队有什么关系？”
“校领导觉得既然是盛典，又是和其他学校竞技，不管怎样士气上先得高人一等，不能让别的学校小看我们，”楼嘉惠说，“校长在早会上说的，这次不只是运动竞技，还有文化与艺术上的比拼，我们学校作为素质教育的坚固据点在这方面上不能输给那些只会应试教育的家伙。”
程思柔明白了，一高作为桥南鲜有的素质教育第一的学校，常年给天朝各大艺体名校供添新血液的急先锋，不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校联文化艺术运动会来给自己贴金做宣传才奇怪。
也难怪那个老校长那么激动要拉动全校女生参与进来，一高虽然高考成绩只是在中上游徘徊，但是因为素质教育极其顶尖，导致该校学生一本率还有名校录取率奇高。有人甚至戏称当今综艺节目大多是小型的桥南一高校友会。
可是为什么楼嘉惠这么急赤白脸地赶过来？按道理来讲程大小姐品学兼优，应该是参赛的种子选手才是，怎么会沦落到做啦啦队的境地？
“还有思柔你已经被内定了要参赛的，”原来并不是大小姐做不了种子选手，而是这个楼嘉惠不仅讲话没有重点还喜欢大喘气，“我是来给你送战袍的啊。”
她提了提手里的纸袋，抖得哗啦啦响：“快出门啦，你十点二十分的上台时间，化妆用品和衣服我都拿好了，咱们在路上换。”
“需要我开车接送么，”凌若天揶揄道，“你放心，我不会从后视镜里偷看你换衣服的。”
程思柔面无表情地袋子放在凌若天面前：“拿着，吃快点上车，难得你那么主动干活，不能委屈你了。”
“我开开玩笑而已，我可不敢偷窥大小姐你换衣服，怕你生气起来把我眼珠子挖了，”凌若天和着豆浆吞下最后一口包子，在纸袋里里边翻翻找找，“话说有那么急么，不能在家里换好再出去么，再说了大小姐你自己的衣服好像不比这些玩意差多少。”
“来不及啦，我们不是去学校，是去市文化中心啊。”楼嘉惠焦急地拉着程思柔的手。
凌若天皱眉，那个地方离桥南剧场其实并不远。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想什么呢，洗澡换衣服去，”程思柔用力搓了搓发呆的凌若天的脑袋，说道，“赶紧的，老娘可是要登台表演的。”
“知道了知道了，大小姐你先带你的小伙伴去卧室一边化妆一边等着好么，我洗个澡换套衣服就来。”凌若天起身上楼，“我可不想被你抓小辫子。”
洗澡换衣服确实也是一个原因，要是大小姐身边的侍从体味熏到人的话会给大小姐丢脸，然后程思柔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抓他的小辫子。
然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凌若天右眼皮一直在跳，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现在疑心病极其严重，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好好武装一下。
其实本质上就是他对自己实力的极其不信任导致的火力不足恐惧症。
“也不知道这些小道具能让我有几分像从前啊……”他在心里无奈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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