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之极与美之极
一处空荡荡的黑暗的房间里，有着五张小木床。每张床床头都标着一行小字，从左往右以此看来，分别是大姐，二姐，三哥，四妹，五弟。
这些床上都躺着一个人，而躺在那标了四妹的床上的女孩，名字叫苦妹。苦妹此刻睁着双眼茫然看着天花板。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看着天花板，也不想去知道。在这里没有常识，也没有缜密的逻辑。只有莫名其妙的事件和动作在进行着。
大姐床上躺了一个可爱又美丽的年**子，她嘴角带着微笑，看起来很可靠很温柔，还有一点童稚。
二姐床上躺了一个脑袋大大的，身体小小的美丽女孩。她身体比例有些奇怪，脑袋大，身子小，非常畸形。但是她脸上却带着自信聪慧的笑容，此刻正在朝苦妹眨眼睛。
三哥床上躺了一个稚气满满的调皮小男孩，他正在把玩手中的玩具，这玩具有些破烂，但是却很耐玩。小男孩玩的不亦乐乎。
四妹床上便躺着苦妹，她只是盯着天花板，却又莫名能看到房间的全貌。
五弟床上，躺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咿咿呀呀的小男孩，而小男孩旁边坐着一位略显疲惫的妇女，正抱着小男孩在喂奶。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消瘦的人形黑影，从外形上来看似乎是一名男子。这个黑影模糊不清，没有脸，嘴巴处只有一条缝。
苦妹见黑影走进来之后，牵住大姐床上那名女孩的手，将女孩拉了起来。女孩则甩开了黑影的手，显然不愿意跟黑影走，于是黑影将女孩抗在肩上，强行运了出去。
房门外，一名有些年岁的富人正在等这位女孩。他迫不及待的从黑影手中接过女孩，随后咧着嘴巴，口水直流，将其粗暴扔在桌子上。忽然他手多了一条皮鞭，一个烧红的烙铁，以及一把小刀。
小女孩神色恐慌，她用力摇晃自己的身体，可富人却越来越兴奋起来。他表情逐渐扭曲，疯狂，开始用起这些工具，一脸狰狞。
等到他用烙铁烫向小女孩时，小女孩反而不叫了。她死死咬住牙齿，忍住了泪水，用坚强愤恨的眼神盯住旁边那个黑影，随后富人怪叫一声，拿起小刀，就往女孩肚子上一捅。
苦妹吓得顿时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眼前画面便随之黑暗下来，之后的事情苦妹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房间里，妇女依旧在给小男孩喂奶，大家依旧躺在床上。只是大姐那里空荡荡，连床也消失不见了。
不久后黑影又走了进来，抱起了三哥床上的小男孩。之后，它来到那妇女面前，想伸手去抱那个正在吃奶的婴孩，可妇女却紧紧抱住婴孩，死命不放手。无奈之下它打了妇女一巴掌，又用木棍将妇女敲晕，随后抱起哇哇大哭的婴孩走了出去。
黑影带着小男孩和婴孩走出房门，苦妹看到有一个人挑着一个担子等在外面。担子两头是两个竹篮，竹篮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放进去一个小孩。那竹篮上面有盖子，盖子上还有只能从外部打开的锁。
那男子将小男孩和婴孩放进了竹篮里。挑担人刚想走，那黑影拉住了挑担人，挠挠头，回房间将二姐床上的畸形女孩抱起，想要递给挑担人，可那人看见这女孩后直摇头，盖上了竹篮，然后消失了。
那黑影突然发起狂来，它将手中女孩用力摔在地上，然后对其又是脚踢又是手打，将小女孩的牙齿打得遍地都是，那漂亮的脸蛋也被打得鼻青脸肿，丑陋无比。小女孩一开始还在哭，可哭着哭着，就哭不动了。然后，苦妹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黑暗退去，她又回到了房间中，此刻房间内，只剩下了三个人。畸形小女孩依旧躺在床上，只是此刻她脸部嘴唇内缩，两只眼睛一歪一斜，傻笑着摇头晃脑。而妇女则陪在小女孩身旁，哭着叫着，死命抱住小女孩，轻轻摸她的头。
黑影又如期而至走了进来，它这次手中拿着一把斧子，走到了二姐的床的床头，挥动斧子砍下了女孩的两条大腿。他用柴火随意在那小女孩伤口上烫了烫止住了血，之后拿着喷着血的两条大腿走到外面，将腿交给了一名驼背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给这腿穿上了裤子，然后在身后的竹筐里精挑细选，挑了一双精美的小鞋子，将女孩两双一动不动的小脚强行塞进了鞋子里。她左看右看，似乎对这对三寸金莲很满意，随后便离开了。
苦妹又回到了房间里。
那黑影第四次走了进来，然而这次似乎有点不同。苦妹看到那黑影脸上突然多了两只深邃没有颜色的眼睛，它用这双眼睛看向了苦妹。随后黑影嘴巴处那条缝裂开一笑，吓得苦妹一瞬间汗流浃背，猛睁双眼，从床上惊坐起。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这里是舟䴂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苦妹则是生活在村庄里的一名女孩。与她一同住在一起的，还有她的姐姐与爷爷。
窗外的太阳从山头上缓缓升起，远方的鸡叫声此起彼伏。苦妹坐在床上，面露惊惧之色，牙齿打颤，不停用袖子擦脸上的冷汗。这个噩梦是如此真实，让苦妹醒来后也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可她却发现脸上的汗水怎么也擦不干净，她浑浑噩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脸上的水珠根本不是汗水，而是眼泪。原来此刻自己正泪流不止，无声哭泣。
身旁，苦妹的姐姐——也就是甜姐，听到动静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问自己的妹妹道：
“怎么了小妹？又做那个噩梦了吗？”
苦妹用力点点头，然后突然抱住甜姐，将头埋进甜姐怀中，低声哭诉着：
“姐姐，我好怕啊…我好怕他又找过来，然后把你带走…”
“没事的啦没事的啦，他已经不会再来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好吗？”
甜姐目光如水，带着柔和美丽的笑容轻轻安慰着苦妹，然后继续说道：
“赶快忘掉噩梦吧！我们快起床，崭新的一天开始了！要好好努力哦！”
苦妹只感觉甜姐的笑容如盛开的桃花一样温暖人心，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到：
这是什么天使啊——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用力回应甜姐：
“嗯！”
说起来，苦妹为数不多的爱好便是这样看甜姐的笑容。有时候她甚至可以看上一天的时间，只感觉这笑容治愈了内心的伤痛。
语毕，苦妹擦干眼泪，用力甩了甩头，拍了拍自己的双脸，冷静了一下，然后将甜姐从床上抱了下来。
苦妹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孩，鹅蛋脸，扁鼻子，单眼皮小眼睛，淡紫色的头发稍微有点卷，说不上漂亮也说不上难看。她头上有一对马耳，屁股上有鲸鲨的尾巴，手指上有一些蓝绿宝石颗粒。除此之外，她有一个与寻常女孩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拥有一副异常结实强壮的身子。
自从和爷爷一起生活之后，她每天都要负责家里的一切事物。包括进山砍柴和打猎，这些都要由苦妹一个人完成。再加上爷爷那严酷的训练，导致她每天早上起来都浑身酸痛无比。也正因如此，她锻炼出了一副与众不同的肌肉。
而反观甜姐则和苦妹完全不同，长得甜美可爱，大眼睛扑闪扑闪，两个酒窝笑起来非常甜美。甜姐也是淡紫色头发，头上也长着马耳，手指上有着蓝绿宝石颗粒。可是她屁股上却和苦妹不同，长着一条马尾。
甜姐的身体非常奇怪，明明岁数比苦妹大，可身体却像小婴儿一样。曾经村子里的树人医生说这是一种叫侏儒症的病，是没有办法治愈的，所以甜姐便只能一直维持这个样子了。
除此之外，甜姐的双腿从髋关节开始就没了。换句话说，就是屁股以下的部分都没有。这让甜姐平时行动都需要依靠苦妹来实现，不管去哪里，都是由苦妹来抱过去的。
苦妹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帮助甜姐去上厕所。甜姐因为某些身体缘故，导致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将体内的赃物排出来，所以需要苦妹来帮忙。
来到茅厕里，苦妹将甜姐放在茅厕内的一个小桌子上，然后将她的衣服小心翼翼解开，露出里面白里泛黄的尿布。尿布此刻鼓鼓的，一股恶臭从里面传来，让人反胃。
苦妹像是对这些赃物完全不在意一样，她面带微笑，动作娴熟的将尿布正面摊开，将双手捂脸的甜姐的屁股抬起来，再移开下面装满屎尿的尿布。
做完这些，她将甜姐的屁股放在蹲坑上，然后用手按住甜姐的小腹，哼着简单的旋律安慰道：
“可能会有点难受~你要忍住不准哭哦~听到了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苦妹轻轻哼着歌，开始按压起甜姐的腹部，将甜姐自己排不出来的尿液挤出，然后给甜姐翻了个身，拿起桌子上一根滴管，在旁边瓶子里吸了点油，一手挤油一手按压腹部深处，为她排出残留的粪便。
做完这一切后，苦妹随手拿了一块洗好的湿布，帮助甜姐将身体擦干净，然后为她穿上了新的尿布，随后将旧尿布上赃物倒进蹲坑，旧尿布则放进一旁盆子里，打算之后再去清洗。
肚子排空了，自然需要再补充一点东西进去，接下来是做饭的时间。苦妹清洗完自己后将甜姐放在大厅里，随后来到后院，拿起斧头将一根根圆木劈成条状，再将这些木头丢进火炉里，最后放了一些干草进去，点燃一根火柴，将火升了起来。
将洗好的米与水一起倒进锅内，盖上盖子，然后在旁边的坛子里捞了一些酸菜酸萝卜出来，装进碗内。
早上的饭水要放多一点，烧成稀饭，这样对胃比较好，这是爷爷告诉苦妹的。苦妹一直都很听爷爷的话。
饭烧完后，苦妹开门来到爷爷的床边，把老爷爷叫了起来。
只见这老头一脸仙风道骨的样子，两根眉毛又长又白，嘴上的胡须摇起来像波浪一样，一头白发随意披散下来。他背上长有一根长吻鱼的硬刺，硬刺旁则长满了豪猪刺。为了避免伤人，这硬刺被磨得非常圆润，豪猪刺也都剪得很短小。
老头被吵醒后，先是坐起身，迷了一会儿眼睛，随后脑袋一点，又一点，再一歪，歪回了枕头上。
苦妹见状，又用力摇了摇爷爷的身子，喊道：
“爷爷！爷爷！别睡了！快起床吃饭啦！”
“诶…别吵了！会起来的…但不是现在…”
老爷爷一边说着，一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手刚放下，就又开始轻轻打起呼噜来。
苦妹见状，也是有些无奈。爷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懒了点，什么事情都要往后拖，当下只想着休息。
为了让爷爷起来，苦妹只好将爷爷的被子掀开来。此刻天气渐凉，失去了被子的爷爷很快便重新清醒过来，他猛的从床上挑起，开始四周寻找被子，但始终未能找到。
“阿娃！你又把我被子藏到哪里去了！”
找不到被子的老爷爷顿时气的直吹胡子，他四处翻找，最终终于在衣柜里找出了被子。被子虽说找到了，但老爷爷此刻也困意全无。
苦妹带着气呼呼的爷爷来到外面。老爷爷拿起桌上的酒葫芦，想要喝酒，刚喝了一口便突然脸色大变，瞪圆眼睛，想要将嘴里的液体吐出来，可他又死命闭着嘴巴憋住这欲望，将液体咽了下去，最后被呛了一下，张开嘴巴不停咳嗽。
苦妹和甜姐对视了一眼，随后苦妹不着痕迹的撇了一下嘴角，并没有笑出声。可即便如此，她的意图还是被爷爷发现了。
爷爷横眉冷对大怒道：
“小崽子，你又把里面的酒换成了牛奶了！你刚刚是不是在笑我？”
苦妹面无表情的摇摇头。然后又歪了一下嘴角。她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的老爷爷，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不…不行了…你刚才的样子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老爷爷脸一沉，瞪着眼睛说道：
“再笑，再笑小心一会儿让你跑十圈！”
苦妹闻言立刻闭上了嘴巴，憋笑让她身体不停发抖，也没办法张开嘴吃饭。她见爷爷不喝牛奶，停下发抖故作生气问道：
“你到底戒不戒酒呀？之前答应我的事呢？”
爷爷顿时眉头一皱，又是不耐烦挥了挥手，说道：
“会戒的会戒的，反正不是今天。快把我酒拿来！”
“不给！”
老爷爷看着手中的葫芦，心想牛奶就牛奶吧，反正只要心有意于醉，那喝牛奶便也可以醉。
欢笑过后，苦妹微笑着转头看着甜姐，用勺子舀起粥，对甜姐说道：
“来，啊——”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
甜姐鼓着脸，生着闷气，啊呜一口将饭吃进嘴中。苦妹只感觉甜姐的双眼如碧波般清澈。她看着可爱的甜姐，不禁又想到——这是什么天使啊。
随后苦妹张开嘴，吃了一口酸菜，咀嚼了一会儿，再将自己的嘴贴在甜姐的嘴上，将嚼烂的酸菜喂给了甜姐。因为甜姐没办法吃太硬的东西，所以除了稀饭和液体，其他食物都要由苦妹嚼烂后喂食才行。苦妹见甜姐一直盯着自己看，噗嗤一声笑道：
“味道怎么样？”
“还行吧…”
三人吃完早饭后，苦妹跟着爷爷来到了后院的空地上。只见这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训练用具，有假人也有负重用的沙袋。
爷爷找了一张躺椅，舒舒服服躺下来，然后优哉游哉摇着躺椅，似是随意对苦妹说道：
“老样子，做一组休息十分钟，做完五组后结束。对了，别忘记拉一下筋骨，不然容易受伤。不过你是小孩子，应该没太大关系。年轻就是好啊…哎哎，那个别动！那不是你现在用的！”
苦妹上午的训练就这样开始了。她需要先绕着院子快跑三圈，随后，拖着地上的沙袋，在院内两颗大杨树之间往返冲刺三个来回，然后举三十次大石头，最后握着一根木棍，对那稻草假人挥击百余次。
爷爷说，这些都只是基础而已，等到苦妹将基础练好之后，爷爷就把自己的绝活传授给她。
苦妹也不知道爷爷的绝活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爷爷曾经有一个弟子，不过这个弟子现在已经出师了。过多的事情爷爷总是不愿意与她相谈，包括她的妈妈究竟去了哪里，以及为什么爷爷要收养她。总之这是一个很神秘的老人。
太阳当空照，苦妹满脸痛苦，呆着嘴巴喘粗气，挥汗如雨之下终于是做完了五组训练。此刻她只感觉双脚发软，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爷爷见状也不来帮她，自顾自拿出一本书，对苦妹说道：
“别傻站在那儿了，快过来坐着休息！休息完后还要学知识！今天我们讲的是草药经！”
苦妹重新咬紧牙关，走到了爷爷身边坐下。她开始听爷爷讲解一颗颗草的形状，气味，和味道，记下它们的作用与毒性，随后又听爷爷讲这些草哪些可以当做药用，哪些可以用来充饥。一个上午便这么匆匆忙忙的过去了。
中午大家一起吃中饭，中午过后到晚上这一段时间，都是苦妹的自由时间。爷爷在这一段时间里总是不知所踪，所以苦妹既不用锻炼也不用学习，只需要陪着自己的甜姐就好了。苦妹觉得这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苦妹抱着甜姐走到村子里，开始和甜姐聊天。她一边笑着一边为甜姐介绍刚才爷爷教给她的药草知识：
“你看这个，这个小黄花被称为断魂草，爷爷说其内含剧毒，要是不小心吃下去的话先是全是发痒，让人难耐，过一会瘙痒就会变为剧痛，让人生不如死，虽然人还活着，但是也和死了差不多了。哈哈，以后千万不能吃这种草哦，知道了吗？”
“知道了！”
苦妹低头看到甜姐笑的很甜美，两个酒窝可爱动人。她也不禁开心起来，继续说道：
“还有还有，这个虽然爷爷没有教过我，但是我知道叫玫瑰花，听说大部分人在求爱的时候，都会向对方送去玫瑰花呢，不知道我们爸爸妈妈当时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没有…咦？”
苦妹突然感觉头有点晕晕的，两眼发黑有些找不着北。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哇哇两声像是哭声一样的怪异大叫，将她又重新拉回到现实，怀中的甜姐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问道：
“阿妹，你没事吧？”
苦妹点点头，一只手扶着额头，依旧有些头晕目眩。她用力抱紧了甜姐，隐去疲惫之色，强笑着说道：
“没事的，只是刚才头稍微有点晕罢了…不会是不小心吃了断魂草吧，哈哈…”
“你别吓我呀，这种玩笑怎么能乱开！”
“好吧好吧，其实就是稍微有些头晕而已啦。”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
这时苦妹突然发现自己的袖口稍微有些湿润，她以为是甜姐难受的哭了。但当她低头看向甜姐时，发现只是甜姐又控制不住嘴巴，有些口水流下来了。
苦妹无奈的掏出手绢为甜姐擦了擦嘴，责备了一下甜姐。甜姐嘿嘿笑了一声，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苦妹只感觉甜姐的笑声如风铃摇曳，又似春雨绵绵。苦妹不禁心里再三重复道——
这是什么天使啊。
两人又开始说说笑笑，继续向前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看看风景，而时不时，苦妹为甜姐介绍各种东西。苦妹总觉得和甜姐一起散步可以散一天。要是妈妈也在的话就更好了。
两人散完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苦妹见状连忙带着甜姐赶回家，她还需要在爷爷回来之前将晚饭做好。
傍晚，房屋里的炊烟袅袅升起，爷爷从村外赶来，到村长家里，低着头和村长说了什么事情，随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爷爷进门便发现坐在座椅上的甜姐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连忙问苦妹出什么事了。
苦妹此刻正哼着小曲坐在椅子上看书，听到爷爷的声音后，这才发现旁边的甜姐脸色痛苦不堪。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问甜姐出什么事了，但甜姐满头大汗，眉头皱在一起，已经难受到说不出话来了。
爷爷紧皱双眉，沉着脸快步走到甜姐的身边，用手探了探甜姐的鼻息，随后把了把脉，抱起甜姐走进房间，将其平放在床上，然后给她喂了点热水。苦妹见甜姐躺平了之后，脸色渐渐好了起来，这才放心下来。
爷爷盯着甜姐看了半晌，随后用白眉下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苦妹，说道：
“以后不能将甜姐竖过来太久，知道了吗，她下半身血液已经难以流动了。”
苦妹闻言一个劲的点头。
爷爷出去之后，甜姐才慢慢苏醒了过来，她看到了一脸担心的苦妹，有些疲倦的对苦妹笑着：
“我是不是已经活不久了呀。”
苦妹瞪大眼睛，呆着嘴巴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不不，没那回事的，你很健康！”
甜姐闻言，灵动的目光暗淡下来，她低头落寞说道：
“小妹，别骗自己了。你其实心里比谁都更清楚，我已经快不行了吧…人总是要分别的，你不能一直被过去束缚，不去前进呀。为了我们大家而好好活着，好吗？长大之后去保护妈妈，去寻找失散的兄弟姐妹，然后大家团聚在一起，幸呜呜呜…！”
苦妹突然捂住甜姐的嘴巴，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就会彻底崩溃一样。而后她咬住牙齿，紧闭双眼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随后用力的抱住了甜姐。一直抱着，一直抱着，一直抱到了意识的尽头，再渐渐沉寂…
……
夜晚，爷爷双目慢慢睁开，他起身叠被，穿衣，在柜子里寻出一个珍藏的酒葫芦，然后拿出床底下一柄乌黑的巨剑，和一柄细长的轻剑，将巨剑挂在后背，轻剑别至腰间。随后出门在街上寻了一个躺椅，背着剑就这么躺了上去。
他看着村口，喝了口酒，轻轻摇起了躺椅。
村里不知为何空荡荡的，挨家挨户都是一个个空房子，整个村庄除了爷爷那一家之外空无一人。
不久后，村口出现了十几个面色凶狠，手持凶器的人员，有男有女。他们大刺刺走进村中，为首那人遥望四周，目光锁定在不远处躺在椅子上的爷爷身上。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画像，又抬头向那白发须眉老者对应了一番，对周围的人点了点头。一行人顿时停下，动作整齐划一。
为首那人盯着白发老者，说道：
“想必您老就是名震天下的剑神大人吧，俗话说得好，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意气风发，不愧为剑神大人，老当益壮啊。”
老剑神抬头，用须眉下的黑眼看了那人一眼，随意说道：
“过奖了。”
那人抱拳，又说道：
“我们长话短说吧，剑神大人，我们知道您目前和那三名女子有所因缘。只是那三名女子家里欠下了巨额钱财，她们理应已不再拥有自由。在下也只是奉命前来讨一个说法而已，不知可否屈尊剑神大人让开一条道路？”
老剑神又抬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葫芦，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右手轻轻一闪，“翁”一声响起，腰间轻剑应声而出。那剑锋出鞘之后依然震动不停，发出刺耳的剑鸣声，久久不曾消去。老剑神抬手挥剑，手一甩将剑猛的指向众人，那剑鸣声也戛然而止，以静衬动，众人只感觉有一道听不见的剑鸣声向众人斩来，皆抬手去挡，但什么也没挡到。
那首领头上滴下一滴冷汗，面带些许惧色，声音依旧平静说道：
“大人这一招剑术实在惊人，我们自愧不如。但大人也别认为我们只是一群莽夫，我们敢向虎山行，自有打虎计。早年曾听说剑神大人心中有一道心魔，是因为练了一辈子剑术，也打不过一个拿铳的普通人。故而迷失自我，埋名隐姓退出江湖。现如今我们便手持铳，却不知剑神大人这道心魔是否还在？”
那首领从背后拿出一杆修长的铳，当着剑神的面往里面装了一颗子弹。
老剑神见到这铳之后，突然浑身发抖起来，他双目瞪得滚圆，手中的轻剑哐当一声坠地。他连忙弯腰将轻剑捡了起来，还没将剑举起，就见这轻剑从他些许颤抖的手指之间划落，又是哐当一声坠在地上。
首领见状，面露喜色，轻声对周围人说道：
“太好了，看来他的确害怕铳。这样我们便不用与他战斗了。他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人物，知己极多，女帝都非常欣赏他。我们要是动了他必然会受到各方的报复。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只需要将他吓住就可以了。”
老剑神捡了几次剑无果之后，终于是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白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不知道此刻他的表情如何：
“你说得对，我至今未曾克服这一心魔。诸位可否看在她是我弟子这一关系上，放她们一马？”
“剑神大人说笑了。剑神名号古往今来代代相传，向来都是只传男不传女，您这一借口可无法说服我们。”
首领往前踏了一步，露出自信的笑容继续进攻道：
“既然您老不愿意让开，那我等只得强行闯过了。剑神大人，得罪了！”
首领刚想往前走，老剑神却突然抬起头张嘴笑了一下，开口道：
“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放任你们进去？”
首领笑容一滞，回道：
“是不得不放任我们进去。”
“你可知道当今天下武力最强者为何人？”
老剑神突如其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首领发蒙，他沉吟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回道：
“难道不是剑神大人您吗？”
老剑神又是哈哈一笑，睁大眼睛说道：
“我连此刻的你都打不过，何来最强一说？”
首领苦笑了一下，悻悻回道：
“在下只是投机取巧，借用了机械雷火的力量罢了，这并非是我自己的力量。”
“照你这么说，那我也不过只是借用了钢铁刀剑的力量罢了，不是吗？”
首领闻言张开口想继续反驳，但他却迟迟未能反驳出来。老剑神见他沉默，继续笑着说道：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这世间唯有这一条规矩而已。哪来那么多奇怪条约？不过是武林众人不敢承认，自欺欺人罢了。所谓最强，便是当代以一敌千者，方才能被称之为最强。古有持剑者敌千位赤手空拳的莽夫，而今有持铳者敌千位坚甲利兵的战士，仅此而已。”
首领听闻后略微沉首思索片刻，随即突然发出郎朗笑声说道：
“持剑者能敌千位莽夫倒是名正言顺，确实为最强者罢。但你要说持铳者能敌千位战士，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世上的铳皆打一发需换一次子弹，在此期间战士们完全可以击败持铳者。就算是赫赫有名的神铳手，最多也只能敌四五个战士而已。铳的射程摆在那，要如何以一敌千？”
老剑神抬头喝一口酒，并未正面回答首领的问题，说道：
“逃不掉，打不过，射不穿，砍不破。算算时间，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当今世上的武之极，然后理解我的话了。”
首领闻言这才理解原来是老剑神请来了帮手，在为他们介绍这位凶人。只是首领的笑容不禁更甚，他摇头反驳老剑神说道：
“原来如此，我说难怪我们在这大声谈话却没有一名村民前来看热闹，原来你早有预料我们会在今夜前来，便通知他们去避难了。然而我们此次前来，皆是人手一把铳，大家都是经过训练的神铳手，如此短距离内更是弹无虚发。不知你那武之极到底要怎么与我们众人打？依我看，这只是你为了走出自己心魔的安慰罢了。”
“是安慰还是事实，这点，你自己体会体会便是。”
老剑神话音刚落，只见他旁边的房子中突然走出一名身材庞大的钢铁巨人，那铁人头上戴着一个恶鬼峥嵘的面具。每次铁人脚步落下，脚下泥土都会下沉一些，可见其重量之最。
而再反看巨人双手，只见他双手提着一个形状有些怪异的器械，那器械通体由钢铁组成，整体呈现圆柱形，头部由许多细小的钢管环绕一圈构成。尾部则拖着一条长长的带子，这带子一直延伸至他身后，连接在他身后的小车里。
小车又与他腰部连接在一起。他往前每走一步，身后的小车也会跟着他移动一步。小车的轮子又大又宽，车体外围包了一层钢铁以保护小车内部的东西。
这铁人从屋里出来之后，老剑神就连忙起身躲进屋内，透着窗户偷偷观望外面的景象。铁人一步一脚印，不紧不慢的向众人走去，与众人距离越来越近。众人见他手中器械前方的钢管围绕中心开始缓缓旋转起来。
首领虽不知这东西为何物，但经常在生死边徘徊的他自然不会轻易被敌人的外形吓退。他神色冷静，立马果断向众人下令：
“开雷火！”
连续的铳声快速响起，一颗颗子弹呼啸而过撞击在铁人身上。那铁人第一时间便单脚跪地重心下沉，低头俯身，让自己身体被打得一摇一摆。众人第一发子弹迅速打完，将铁人打得向后滑动些许距离。
见铁人安然无恙，开始缓缓抬头之后，首领面容一滞，顿时冷汗不止，大喝道：
“收铳，撤退！”
然而还未等众人转身，铁人那头部转的飞快的器械突然间喷出耀眼的火光，伴随着灼热的气浪发出高频率的刺耳响声。首领只看见最左边一人腰部突然冒出一串血花，整个人变成两节向后倒飞出去，然后他身旁那人头部又莫名爆裂开来，白色脑花和眼珠子飞的到处都是。
剩下完好无损的众人连忙四散逃开，但那速度哪里逃得过死神的追赶。铁人双臂用力压住器械的剧烈抖动，重心倾斜将器械头部转动，从右往左快速扫过众人。扫过之处众人无不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很快一行人便横七竖八全部躺在了地上，再没有一点动静。
铁人这才停火，放下了手中器械，解开腰间链接后方小车的绳索，然后向那一片尸体走去。
行至旁边，铁人低头小心翼翼的挨个观察尸体，见到身体并无惨烈伤口裸露在外的，便直接抬脚将其脖子踩断。这时，尸体中一个人突然奋力跳起，二话不说转身便向村口跑去。铁人见状却并未追赶，依旧自顾自检查脚下的尸体，看有无装死者。
不一会儿，一声铳声响起，那逃走的人应声倒地，在地上痛苦挣扎着。而后又是几声铳声响起，那人便一动不动了。
铁人检查完所有尸体之后，高举右手竖了一个大拇指，而后从周围房子中走出了一名巨人和一位女子。月光下他们的面庞越来越清晰，待完全被照亮后，赫然便是粹暴和雪儿。
邓林将身上的铁衣脱去，用力揉了揉僵硬的双肩，面无表情问向粹暴：
“村外那两个放哨的人解决掉了吧？”
粹暴尽量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满地的血肉，目不转睛盯着邓林回道：
“是的。已经被我们其他人解决掉了。”
“刚才逃跑那人死了吧？”
“是的。我检查过了，头部中了一下，没有存活可能性。”
“召集众人，跟他们说一起将这里打扫干净，值钱有用的东西收集起来，尸体则在旁边山里挖个坑埋了就行。那些弹孔也注意检查一下，能回收的子弹尽量回收。”
“我知道了。”
粹暴收到命令后便去召集众人去了。
就在这时，邓林突然发现一个女孩从老剑神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虽然这个女孩长得普普通通，但她手中抱着的东西却一点也不普通。邓林之所以觉得那是一个东西，是因为将其称之为人实在是有些不恰当。
这东西面相渗人，脑袋扭着横在脖子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只往上看一只往外看，没有牙齿的嘴巴耷拉着一根软趴趴的舌头，嘴角向上歪斜，像是在笑一样，口水不停在嘴角处直往下滴，在女孩身上滴的到处都是，嘴里时不时发出咿咿呀呀，哇哇呜呜各种意义不明的声音。
再看看那东西的身体，身体奇形怪状，像是被人用棍子打折了腰一样，呈现扭曲状。两只小手在身前胡乱挥舞，时不时拍打在女孩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女孩却对此不闻不顾，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自顾自哼着小曲走到了房子外面。
这女孩看到了邓林众人，也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但她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异之感，依旧面带笑容，抱着怀里的东西来到了尸体旁边。
女孩笑着用手抓起地上的一根红色的东西，对怀里的东西说道：
“这个叫做肠子哦。人的肠子是非常长的，听说展开之后可以从那棵树再到那棵树。你记住了吗？嗯，不要忘记哦！”
随后女孩又捏起一块碎肉，对怀里的东西继续解释道：
“这个叫做肝，是人最重要的两个东西之一。心肝宝贝说的就是这个了，一个心一个肝，就像你是我的心肝一样，哎呀，别害羞嘛…”
雪儿不知何时轻悄悄蹲在了女孩的身边。她好奇盯着这个女孩，随后学着女孩的动作伸手在地上寻了个东西，然后雪儿带着温柔的笑容对女孩怀里的东西轻轻说道：
“这个叫做…是男人们比心肝还要重要的东西哦。”
但是她们离邓林实在有些远，所以邓林并没有听清楚雪儿到底在说什么。
在女孩的目瞪口呆之下，雪儿又在地上寻了半截身子，随后继续笑着为那东西介绍道：
“这个则叫作…上面那个叫作…是女人们…”
“等等等等等等…”
没等雪儿说完，女孩连忙满脸震惊止住了雪儿的话，随后皱着眉头生气说道：
“你都在教姐姐些什么啊！这些东西怎么能乱教人呢！”
雪儿吐吐舌头俏皮一笑。这时女孩怀中的东西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咿呜，哇哇啊咿…”
女孩顿时面露心疼之色，连忙伸手摸摸那东西的脑袋，嘴里呢喃道：
“没事的没事的，她都是瞎编的啦，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怀里的东西慢慢安静了下来。只见女孩自始至终眼神迷离看着怀中的东西，随后她嘴里发出轻轻的喃喃自语声，恍恍惚惚说道：
“啊呀——什么天使啊…”
听到这句话后，雪儿的笑容便缓缓收去了。她面无表情看着姐妹两人良久，而后伸出手，却又再空中顿了一下，随后摸了摸女孩怀中东西的头，在一旁重新露出微笑，奋力点头说道：
“天了，什么天使啊！”
……
清理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行人大包小包，将地上值钱的东西纷纷装进去，运向村外。
雪儿又重新回到了邓林的身边，坐在椅子上，有些无聊摇着两只小脚，面色平静盯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女孩则继续站原地，不曾走动。
邓林看看女孩，发现她正抱着怀中的东西，站在尸体旁边，同雪儿一样发着呆。
他用阴沉双眼看了女孩一会儿，然后走过去，面无表情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这里有…这里是…”
女孩并没有理睬邓林，只是自顾自发出微弱的声音，邓林为了听清楚女孩在说什么，而不得不将脸凑过去。这时他又听见女孩面色恍惚，仿佛陷入回忆一样说道：
“一地的爸爸…”
“一地的什么？”
邓林见女孩还是没有理睬自己，便蹲在地上，大手在女孩眼前挥了挥，将她思绪重新拉回现实。女孩看到邓林后突然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晃脑解释道：
“不是的！不是的，这是有原因的…”
“什么什么原因？”
女孩转头见邓林阴沉沉盯着自己，吓了一跳，开始为他解释起来：
“两年前我的爸爸在外面赌博，把家里的钱输了个精光。于是他就去外面借钱继续赌，可依旧输了个精光。回来之后他就把我的哥哥甜姐和弟弟带走了，我从此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邓林一边听一边用手托着下巴思索着，他打断了女孩的话，说道：
“漂亮的女孩会被卖去供男人享乐，丑的女孩则可以逃过一劫。男孩只要没病都可以卖给小孩贩子，用以换取一笔不菲的钱财。”
“我知道的啦！这些东西我都知道的！”
女孩因为邓林的打断而有些生气，随后继续说道：
“然后家里就只剩下我，甜姐和妈妈了。妈妈有一天趁爸爸睡着的时候捅了他一刀，然后把他分成了很多份，烤来给我们吃…那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每天都只吃便宜的粗粮。那肉…我想想…吃起来只感觉很幸福。虽然和猪肉鸡肉相比有些咬不动就是了，也有可能只是妈妈烤的太老了。真希望哥哥甜姐们也能一起尝尝这味道，但是肉不制成肉干是放不久的对吧？妈妈怕被别人发现，所以我们很快就吃完了。”
“树人有一种叫冰盒子的东西，可以让新鲜的肉保存很久。”
“哎？这样吗？”
邓林转头看了一下吃惊的小女孩，他发现小女孩袖子上都是甜姐的口水，但小女孩却只是双眼无神回忆着往事，没有发现这点。邓林盯着小女孩看了许久，忽而提议道：
“我认识一家不错的精神病院，你有时间可以去那边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精神病院？为什么？”
“我看你或多或少脑子有点问题，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什么啊！我正常的很，要看也是你去看吧。啊！对了！”
小女孩似乎对邓林的提议丝毫不在意，她换了一个话题，兴奋着对邓林说道：
“说起来，你身上的肌肉真多呀！我也能像你一样变得这么厉害吗？”
“不行。”
“为什么？”
“通常女人的极限会稍低。”
“那我就不做女人啦。”
邓林见她神色严肃，说的认认真真，不由感觉有点好玩，又回道：
“其实我这力量，是向地狱阎王借来的。你还是不要学我比较好。”
“这样吗…”
两人都沉默下来，不再交谈。邓林发现女孩依旧怔怔看着地上的碎肉，不由提醒道：
“这些不是爸爸肉，不能吃的。”
女孩闻言横起眉毛，气急起来，反驳道：
“我当然知道这不能吃！我只是在想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她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一封信，她说她现在在遥远的地方找了一份工作，薪酬很高，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还清债了。还说她已经找到了大姐，两人现在一起生活在一起…”
“那挺好的。”
随后，女孩猛然转过头，凝视着邓林，说道：
“她只是被深渊吞噬了，对吧？献出自己换来了我们的安宁，我没说错吧？”
邓林很难得的愣了一下，感到有些意外，随后说道：
“你挺聪明。”
说完抬起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但没被吞噬，她活得好好的。”
女孩眯起眼睛，将信将疑看着邓林，说道：
“真的吗？”
“真的。”
“那就和我拉钩钩。”
邓林伸出小拇指，勾住小女孩的小拇指。两人一起晃了晃手，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契约。
这时女孩才终于发现自己的袖子上到处都是口水，她连忙伸手在邓林身上擦了擦，然后带着责备的语气对怀里的东西说道：
“哎呀，你又流口水啦，我来给你擦擦…”
女孩带着微笑，用手绢擦去甜姐嘴角的口水。邓林见她擦的很小心，也很仔细。
邓林自始至终都盯着小女孩，他趁女孩擦口水之际，继续向小女孩进言道：
“我果然还是认识一家不错的精神病医院…”
“都说了我没有精神病！”
小女孩皱着眉头，非常生气的对着邓林挥挥拳头，然后又瞬间变脸微笑着对怀中姐姐温柔说道：
“妈妈还活着呀，太好啦。总有一天…喂喂，你在听吗，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一起回到妈妈身边的。然后将家人一个一个找回来，然后大家幸福生活在一起…然后…”
然而擦着擦着，女孩的手却慢慢停了下来。那未擦完的口水顺着女孩手绢往下滴落，重新滴在女孩的袖子上。
女孩低着头，头发垂下遮住了脸颊，所以邓林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但是她不再为甜姐擦口水了。
于是她也不再笑了。
天空中云朵遮住了月亮，斩断了四周最后一丝光芒。
一滴滴洁白晶莹的小水珠从女孩脸上滴落，不断滴在甜姐的嘴巴上，两种液体混在一起，纠缠不清一起淌下。
女孩抽泣着，抽泣着，好不容易能够止住哭腔，想要开口说话时，那一声声咿咿哇哇传来，却不知为何总会变为女孩的一滴滴泪珠，滴落而下。
女孩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向邓林问道：
“她…她还能活…活多久？”
邓林瞥了一眼女孩手中的甜姐，表情并未因为女孩哭泣而有所变化，随意说道：
“脑部受损，肺部有水堵塞，脊柱变形，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肾功能失常而中毒身死了吧。”
女孩听闻此言沉默了。而后又开始抽泣起来，断断续续说道：
“求…求求你…”
“什么？”
“求求你…你了，帮她解…解脱吧…她不能再…再受苦…”
邓林侧目面无表情看了看这一对姐妹，而后条件反射般伸手向腰间的短铳摸去，可想要将铳**时却不知为何停下了手。
女孩看见邓林停了下来，突然抬起头，露出那涕泪横流，哭的扭曲变形的脸蛋。她将甜姐轻轻放在地上，伸出手，一边歇斯底里哭喊着，一边用力摇晃邓林：
“你快动手啊！你快动手啊！求求你救救她吧！救救她吧！救救她吧救救她吧救救她吧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
可是她这点力气哪里能把邓林摇晃分毫。摇到最后，邓林见她只是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动哪怕一个救字。
“救救…我们吧…”
宁静的夜空里，不知何处，不知是谁，突然轻轻飘来这一句话。
邓林仰起头，阴沉双眼无神看着天空。
突然手中拔枪。
眼中转瞳。
脑中瞄准。
最后心中射击。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子弹精准无比穿透了甜姐的额头，带起血水与碎骨从后面窜出。
临死前甜姐张开了嘴巴，邓林感觉她奋力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吐出个咿咿呀呀来，便没了声息。
那女孩突然呆滞下来。她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看着地上的甜姐，六神无主呢喃着：
“你杀了她，你怎么杀了她…姐姐死了，死了呀…”
她连忙站起身，伸出手想要去将甜姐抱起。可是才刚站起来，却双腿一软，整个人栽在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但她任由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流下，一心只看着地上的甜姐，手脚并用，左右同出，姿势奇怪快速向甜姐爬去，而后死死抱住了甜姐不放，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静静看着女孩哭泣。老剑神悄悄走到邓林身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女孩一边哭，一边用手擦去甜姐脸上的鲜血。
良久后，嚎啕大哭慢慢变为了轻轻的抽泣。
女孩再次轻轻呢喃起来：
“姐姐…到阴间之…之后好好听话，不要惹阎…阎王爷生气哦…”
她没有停顿，又说：
“还有啊…看到爸爸，记得离…离远一点呀…”
她继续说：
“还有啊…如果在那边见…见到姐姐和弟弟，不要太…太伤心了…”
“还有啊…”
还有啊。
……
邓林离开了姐妹，重新回到雪儿身边。雪儿依旧用那双大眼睛盯着星空，去时怎样，来时怎样。
见邓林走过来，她才闭上双眼，仰着头对邓林说道：
“天了，一地的爸爸。”
“你不要重复不该重复的东西。”
雪儿睁开双眼轻盈笑了笑，然后摇起双脚对邓林说道：
“还让她去看大夫，我看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呵，五十步笑百步笑一百五十步是吧。”
“怎么，看到可怜人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吗？”
“毕竟我也有个姐姐。”
“骗子呀。”
雪儿唐突又难得不带任何表情吐出一个词，随后她又带着微笑，盯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村庄说道：
“然后给她残酷的约定，让她心存希望？”
“万事没有绝对性。”
雪儿转过头看向邓林，邓林永远都只是带着那副阴沉的双眼，面无表情回答着每一句话。而后雪儿又转头看向女孩，轻轻说道：
“希望她早日能从残酷的世界中获得解脱吧。”
邓林沉默了一会儿，用些许上升的语气说道：
“…残酷吗？”
“父亲不是说过，你认为这个世界残酷，那么它就残酷，你认为这个世界善良，那么这个世界就善良。”
“他在…说废话。”
“你以前明明把你父亲每一句话都背下来了。”
“我现在也没忘。”
雪儿似乎词穷了。她不再说话，邓林便自然不会去主动挑起话题。
看着美丽可爱的雪儿，邓林不禁心想，雪儿眼中的世界肯定很快乐吧。即使是那女孩的世界，她也总能挤出一点点快乐。因为能看到快乐，所以可以带来快乐，她也想为大家带来快乐。
雪儿是很奇怪的人，他们那一脉祖祖辈辈都是很奇怪的人。祖传的古灵精怪的性格总是超脱于常识，立于正常而平凡的思想之上，让他们能够活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邓林坐在雪儿旁边，和雪儿肩并肩，一起仰头看向星空。这本是雪儿的习惯，只是和雪儿相处的久了，便也成了邓林的习惯。
在这样的世界里寻找快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雪儿那脉神奇的人，能够如此潇洒了吧。
不过，等自己将不得不做的事情做完…待到姐姐回来那时，或许可以寻回属于自己的笑容也不一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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