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被重新放上牲口的后背,驼蹄再次陷入黄沙。
名为杰尔的活尸一边轻轻抚摸骆驼的下颌,一边转身看向还在风蚀岩后踌躇的袭月。
“一起走吗?”他把枪托支在地上,伸出右手,“你帮我的人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不想趁机索取些报酬?”
“我只要一份地图。”
男人皱紧了眉。
“你看不懂外界的文字,对危险也一无所知。”
“对。”袭月拉下自己的兜帽,以抵挡开始变得强烈的阳光,“但既然走出了那一步,我就得去学会进化的道路。”
“……你很顽固,也很自负,兔子。”
他叹了口气,然后从驼峰上取下一卷草莎纸摊开,低伏身体,瘫在一块灼热的岩石上。
“但不可置否的是,你足够坚定,”杰尔边说边指向天际线的一角,“往那里走两天,有一片基本退化完毕的绿洲,是一条不算繁荣的商路的跳板。喏,红笔勾出来的地方。”
“……”
袭月点点头,把地图卷成一团,取下用来束住鬓角发辫的系带将其绑好。
“祈祷碰到的人不是奴隶贩子或者劫匪,并且节约粮食和用水。”男人站起身,双手抱肘,居高临下地打量面前娇小的少女,“在没有武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你只能做这两件事。”
“我明白。”
袭月简单的回答对方,转身走向与三人前进方向恰恰相反的远方。她杏色的发丝从兜帽里漏出些许,在大漠的热辐里幻化成扭曲的画像。
“为什么要帮她,头儿?”凯特把乔安娜扶上骆驼背,捂着被绷带缠的严严实实的腹部走过去问杰尔,“她可曾经利用过咱们,利用的很彻底。”
“对她在沙漠里流浪这件事要是不闻不问,就无异于一场谋杀,”杰尔伸出手,拍拍凯特的肩膀,“杀死一个人所带来的罪孽,并不难承受,但若要毁灭一个民族潜在的未来,可不是什么能轻松排解的事。”
伊萨克女人摇了摇头,又咳嗽了一声,觉得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一个人的出走就能变成未来吗?”
“也许吧,”男人转过身,把最后一袋行李放上骆驼的后背,“乔安娜又怎么看呢?”
蓝发少女沉默着挺直后背,远远地凝望那个已经十分模糊的身影。
“只有第一颗种子萌芽之后,人们才会意识到春天已经到来,”短暂思考后,她回答自己的同伴,“再微弱的希望也是希望。”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人的文采都快把我绕晕啦。话说回来,杰尔,你到底在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凯特想把擅自落到自己肩头打瞌睡的沙哈抖下去,结果沙哈的爪子掐的更牢不说,还招来一阵暴躁的叫响。
见伊萨克女人疼得嘶嘶吸凉气,杰尔赶紧伸出手捏住沙哈的双翅根部把它揪走。
“这说来话长。”他费劲地安抚完沙哈后这样说。
◇◇◇◇
阿卡姆的清晨始于村长宅中一声尖锐的呐喊。
辉虹被发现死在了家里,后脑的创口要了他的命,而袭月则是不见了,她的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似乎都可以用逃跑的囚犯来解释。于是人们重新拿起武器和农具,愤怒地寻找凶手。
但最后,他们在边境线汇聚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离奇的事件几乎把他们每天经历的现实变成了一场梦。
袭月在边境线外傲然站立着,毫无表情。
“你做了什么……?”三条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所以眼前的景象对他造成的冲击力毫无疑问也最大,“袭……月?”
“我想明白了,”袭月对着所有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视向所有阿卡姆人:三条、横纹、红啸、拄着拐的芒莱……还有她所有的朋友和亲人,“关于阿卡姆,关于巨树。”
“我们……也许能有个办法把你……”红啸喃喃自语,语气像在做梦,“不……根本就没有办法……比她的步伐先迈出生死线的,是心……”
“阿卡姆的防御是无懈可击的,”无视了如雕像般被震惊定在原地的人们,袭月继续了她的话语,“完美的防御将我们禁锢于此。没有变数没有没有进化也没有明天。
“诚然,它永远安全,它永远安逸,我们生于斯长于斯,从这片土地中诞生又消融于这片土地里。我们种下了巨树,但巨树却在饲养着我们。
“停滞于此的我们,生命就像是一堆廉价的石头,无法向前也无法后退,甚至连在这夹缝里移动片刻的权利也没有。我们活着的意义就在于不死,我们用自我隔绝来麻痹这一切,逃避,畏惧……
“逃脱进步就等于放弃未来!为什么我们要让自己的生命变得微如尘芥?因为恐惧而放弃前往进化的机会是可耻的,非常可耻……”
人们无动于衷的眼睛里出现了些许光芒,但那光芒很快就熄灭了。
“红啸,”见所有人依然保持沉默,袭月伸出自己藏在长袍下的右手,率先看向了对方,这让三条的心猛然震动了一下,“你是进步会的会长,你有胆量和理念,你愿意往前踏出一步吗……?”
火红头发的青年瞪大了眼睛,三条从他的瞳孔里看出了候鸟迁徙向远方一般的渴望。
但那渴望转瞬即逝,青年的眼底猛然浮现出图穷匕见的惊恐。他在战事结束后就自动放下了所有领袖的架子,这一场大屠杀干净利落地击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向后退了一小步,但仅仅一小步也能够让失望彻底涌上兔耳少女的面庞。于是她看向三条,澄澈的眼睛里充斥着请求和期盼。
“三条,你爱我吧?你和我一样都曾经接触过外来者,你和我都有勇气去面对外界的事物……踏出那一步,好吗?”
一枚炮弹在三条的脑海里轰然炸响,他的精神仿佛被那双蓝色的眼睛融化了。
只要往前一步……只要迈出那一步……
三条抬起了膝盖,可在即将走过分界线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那些倒毙在沃野里的奔狼部落成员,那些血,那些杀人的机器与那片绝望的天空……
他要面对这一切吗?不!他不要!
三条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袭月的区别究竟是什么了,他的灵魂就是一个只关心土地只关心收成的农夫,而农夫的灵魂是和土地捆绑在一起的。
但袭月不是……永远不是。袭月的灵魂是一颗遥远的星辰,大地是她的累赘,虚无又危险的星空才是她唯一的眷属。
三条的脚当然有机会结束这一切束缚,只需要放下自己的膝盖,在旁人阻止他之前俯身跨过那条线就好……
这一步将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但三条的双腿此刻如同铸在了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恐惧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原地,按在了他热爱却又被迫热爱的土地!
他做不到……
袭月仅仅是被巨树束缚了身体,但他的一切却被永远地锁死在了阿卡姆!
终于,袭月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释怀的遗憾,她把自己的手收回长袍下面,迎着渐渐升起的朝阳走向未知的前方。
她脆弱的肩膀上是阿卡姆的未来和进化,一次也没有回头的消失在了灼热的空气中。
三条痛苦地跪倒在地,想要放声嚎啕却怎么也无法涌出眼泪,把十指深深地插 进了脚下肥沃的土地,痛彻心扉……
◇◇◇◇
化为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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