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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纠缠的罪孽

22·纠缠的罪孽

一年前。

当薙子所敬重的师兄,也是最后愿意留在道场的弟子出走后,这偌大的宅邸里终于只剩下了薙子与父亲二人。

父亲从未向她提起过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对这般凄惨的现状做任何解释。

但在薙子心里,父亲的确欠她一个解释。她不愿去逼迫父亲,而是选择用耐心和时间来磨平哀痛的棱角。

从那天开始,无论她多早从床上爬起来,总能见到父亲坐在后院旁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庭院里盛开的樱树。

佝偻着背的男人,像是沉重的雕塑一般从未离开过。

每一天,他这么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

父亲的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抑或是他对于逝去之物的追思?

薙子想不明白,原本熟悉的父亲也一天天地变得陌生起来。

这天早上,她照常烧好了一壶茶,端到父亲的手边。

“薙子,你觉得这樱树美吗?”

“当然了。”

出乎意料地,父亲竟主动同她闲聊起来。

“这是你母亲在时就栽下的树,从娘家带过来之前,它还同普通的树一样感受季节更迭。谁知一接触到这京都的土地,这满树的花便再也没有落过。”

薙子抬起头来看向樱树,每一朵花都像是初绽般耀眼。

“这不好吗?这满树的花,一年四季地开着多讨喜啊!”

听见薙子这么说,父亲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了情绪,轻轻摇了摇头。

“花还是凋谢的好,每天都开着反而显不出它的珍贵了。”

“这样吗?”

“倒不如说是这京都的土壤有毒啊,什么东西来了都得像纺车似的不停地运作,一年到头也得不到休息。”

父亲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接着便开始深深地叹息。

短暂的沉默之后,父亲突然说道:

“薙子,我有些饿了。”

“要吃饭团吗?”

“嗯。”

难得父亲和自己聊天,而且一向厌食的父亲竟然主动要吃东西,这让薙子感到喜出望外。

近乎于诚惶诚恐的地步。

她放下手中的茶盘后,便一路小跑着回到厨房,认真地捏起了饭团子来。

然而,当她端着几个小巧玲珑的饭团走回后院时,父亲已经不在台阶上了。

樱树的枝干不停地颤抖着,摇晃中许多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

父亲将腰带的一段系在枝头,另一端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明明只是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的皮肤却像是好几天前就冰冷了一般呈现出刺眼的惨白色。

没有任何预兆地,父亲吊死在了樱树下。

...

...

...

阴阳寮的大门像是被焊死了一般,无论薙子再怎么用力推也纹丝不动。

而偏偏门内的东西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到来一般,不停地在门边徘徊。那绝望的哀嚎声也如潮水一般不停灌入薙子的脑中,渗着冰冷的恶意。

太痛苦了...

放过我吧...

让我死吧...

恶咒一般的嚎叫扰得薙子心烦意乱,忍无可忍之下她举起了手中的薙裂神。

“渐春剑——梨花烧却!”

口吐言灵后,薙子深吸一口气开始朝着大门快速挥砍。

她的每一次斩击看似轻盈,却都能够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且每一处新出现的伤痕里都有白色的光芒残留,像是打铁时烧熔的金属一般刺眼,三五秒后才逐渐消失。

渐渐地,伴随着门上的刀痕越来越多,另一边凄厉的哀嚎逐渐转变成了短促的尖叫。在薙子最后一记迅斩结束收刀后,整个大门竟像是有生命一般颤抖起来。

啪嚓——

啪嚓——

啪嚓——

木材与石材龟裂的声音响起,原本单纯用实木制成的大门竟像是墙壁般轰然倒塌,满地的碎片中掺杂着各种不知名的材料。

一张符纸轻飘飘地落在了薙子眼前,她将其一把接住。展开后,发现上面画着一个类似于方块的妖怪图象,一对浑圆的眼睛惊恐地瞪着她,莫名地有些渗人。

“原来是有人施了阴阳术吗...”

薙子跨过门的残骸,来到了阴阳寮内部。一收起那张符纸,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沉重。既然会用阴阳术,说明敌人的来头并不简单。

说不定,他们就来自于幕府内部。

阴阳寮是官方机构,只有经过严格筛选的人才才能进入,要是这样的人也背叛了幕府的话...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这阴阳术是寮内的人施的,为的就是保护里面的阴阳师们。

只可惜,这种乐观的幻想在她看到里面的景象时,便彻底破灭了。

用于支撑“洞天”的巨大球体被一分为二,砸在了地上。恢复了原本空间的阴阳寮大厅里,堆满了阴阳师与“黑面之狐”士兵的尸体。四处纷飞的符纸碎片与灰烬,被毫不珍惜地踩碎的各种素材,皆向她昭示这里已经遭到了洗劫。

在倒塌的圆球旁,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胜月。似乎是经过了一场恶战,胜月身边的地面铺满了各种符纸,殷红的鲜血将它们浸透。

靠在球体残骸旁的胜月一动不动,她的脸庞呈现出灰烬一般的衰败,一条巨大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几乎将整个身体一分为二。

“胜月大人!”

薙子惊叫着跑上前去,然而没走两步她脑内的警觉细胞便强制自己停在了原地。

从胜月背后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不紧不慢地走入火光之中,像是事不关己者一般打量着薙子。

那人的身上,赫然穿着代表“黑面之狐”的衣服。

“好久不见了,薙子。”

“你认识我吗?”

“我不仅认识你,而且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啧——混蛋。”

薙子皱了皱眉头,她抽出剑来对准了对面的人。

“有什么事,等你倒下了再说吧。”

“恐怕这有点困难。”

对方轻蔑的态度激怒了薙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了。

看着对面同样抽出剑来的男人,炽热的怒火开始撩拨她的心。

得给这家伙一点教训才行。

只是审问的话,断手断脚也无所谓吧?

抱着致残的目的,她发起了进攻。

“似春剑——散樱!”

“渐春剑——桃其灼灼!”

听见男人说话的一瞬间,薙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完美地招架住了薙子的进攻,然后予以了还击。

虽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但薙子后退的步伐已不再稳定。

心中的动摇已经严重地侵蚀了她的剑术。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右颊留下,她摸了摸脸,发现那是自己的血。

“这么久没见了,你还是一样厉害。”

男人的声音中掺着笑意,下一刻他将遮住半边脸连同捆绑头发的面罩取下。

看到面罩下那张脸的瞬间,薙子的瞳孔开始剧烈收缩,脸色一片煞白。

“师兄...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不是为了你们吗?薙子?”

男人将剑收回了鞘中,向薙子张开双臂并报以真挚的微笑。

“我是来为师父报仇的,也为了将你从这个悲哀的地狱中拯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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