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音乐室里回荡着悠扬而动人的琴声,我轻轻地踏上了音乐室的地板,慢慢地往里走去。
温暖的阳光从天窗外折射进来,各类乐器和音响设备在舞台和墙边整齐地摆放着,墙上挂满了那些古代音乐家们的画像和资料,几张桌上摆满了有些浮灰了的旧乐谱和音乐方面的书籍。美妙的琴声像是为这安静而庄重的教室带来的点缀,让我久久地驻足在原地,闭上双眼欣赏着这天籁一般的声音。
在最角落里,是一架巨大的,漆黑色的钢琴,正悠悠的发出动人的琴声,钢琴的面前,一位短发的少女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架子上的乐谱,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弹奏着。
少女身穿我们学校的制服,应该也是我们学校里的学生。她那一双大眼睛里仿佛写满了对音乐的专注和痴迷。少女身材高挑,像是真正的淑女一样的坐姿(相比于某个金发疯丫头来说),安安静静的端坐在钢琴椅上,手指轻柔而娴熟的按动着琴键,时而陶醉般的闭上双眼,微微往后仰去,继续着和音乐美妙绝伦的约会。
我害怕打扰到她,便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在原地,和她一样闭着眼,享受着这让人痴迷的音符在空气中的律动。直到曲子结束,我才不情愿的慢慢睁开眼睛,睁开眼睛之后我才发现,她正坐在那里惊讶地望着我。
我一下子感到一阵尬尴,我的脸仿佛在慢慢升温。
怎么办?我就这样连门都不敲一下的突然闯进来,现在被她发现了,会不会显得我特别没礼貌…她现在不会很生气吧…一个突然出现在脸上的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打断了练习,应该会很生气吧……
各种千奇百怪的可能性在我的脑海里来回播放着,我已经做好被轰出去的准备了。
“……那个,你好,有什么事吗?”少女轻轻地问了一句。
她发声的一瞬间,我仿佛被融化了一般。她的声音简直如同她的琴声一般,温柔而清脆,像是娃娃一样的绵软,又不失少女的清新感。
“我,我…”我一时被她那动人的声音折服,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额,你别紧张,慢慢说。”她还是那么温柔的对我说道,她微微地笑着,像是想让我先放松下来。
“没,没事,我听见你在弹琴,体育课上没什么事,觉得你弹的琴很好听,就进来了…打扰到你了,实在抱歉。”
她还是那样的笑着,脸上却显得有些尴尬和惊喜似的,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我,我们俩就这样四目相对的,彼此尴尬地望着对方。
“……谢谢你。”她那尴尬而有些惊奇的笑容一下子释放下来,露出了无比真诚而动人的微笑,冲我很有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嗯,不,不客气。”
“第一次有人专门跑来听我弹琴,而且还说我弹得好听。”她还是用那温柔而低沉的语调说着。
“第一次吗,怎么会…你弹得真的很好听啊。”我发自内心的实话实说,也放下了之前的尴尬,对着她友好的笑着。
“…谢谢。”她又冲我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继续翻阅着面前的乐谱。
“你还想听吗?”她一边翻着,一边问我。
“啊啊,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礼貌的回了她。
“老是站着很累吧,旁边的椅子都可以坐的。”她指着一边的几张椅子对我说道。
“啊…谢谢。”我慢慢地往椅子那里走过去,正准备坐下,却被她制止住了。
“哎——”她突然叫住了我,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半蹲在椅子上空,保持着一个很难看的姿势问。
“你坐的那张椅子上面有灰,很脏的,换旁边那张吧。”她还是继续微笑着对我说,指了指隔壁的那把椅子。
我低头一看,果然,我正准备坐上的那张椅子上沾满了灰尘,像是多年没有人用过一样,在椅子后背上甚至结了几块不太明显的蜘蛛网。幸亏有她提醒,不然我可能又要像以前一样,穿着拍不掉灰痕的裙子尴尬地在人群里一上午了。
“谢谢你,差点。”我换了旁边那把椅子坐下。
她像是翻到了自己喜欢的一页,优雅的把双手重新放在钢琴键上,开始了一轮新的演奏。
这首曲子和之前的两首在风格上大有不同,这是一首节奏欢快而明亮的乐曲,她的手指在琴键上飞快而娴熟的跃动着,身体也随着旋律在欢快地微微抖动。整个音乐室像是高雅而欢乐的交响乐舞厅,我仿佛能在舞台上看见一对对身着礼服,彼此配合着舞步来回徘徊的情侣和舞伴。
曲子结束时,我能看见她依旧紧闭着双眼,把头几乎低到了靠在琴键的位置,依旧陶醉在其中。
我不由得轻轻地拍了拍手。
“真棒,真好听。”
她睁开眼,转过头来望着我,过了好久,她才开口。
“你…喜欢听我的音乐吗?”
“额,嗯,当然啦,我觉得很棒啊。”
“……”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回过头去慢慢地低了下来,好像听了我的夸奖后有些害羞。
“你是…哪个年级的呀?”我先开口问她。
“啊,高二的,艺术班的。”她回过神来回答道。
“哦哦,难怪琴弹得这么好。”
“钢琴只是偶尔练练的…我主要还是习惯吉他和贝斯之类的,但这个教室里不太适合那么吵闹的乐器,在学校也不太适合弹。”
“这样啊……”
“你呢?”她热情地又回来问我。
“啊,我也是和你一个年级的,普通班,10班。”
“你们班主任姓章吧。”她没有看我,继续翻着面前的谱子。
“诶?你怎么知道?”我有点好奇。
“高一的时候,她给我们班带过一段时间课。”
“哦哦,我好像想起来她确实以前在艺术班带过课来着…对了,你们的教室好像还蛮远的吧?”
“是啊,每天都要爬到楼顶,可累了。”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有些胆怯的问她。
她突然显得有些愧疚,赶紧冲我说道:“啊啊,对不起,这么久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萧,叫萧雨,你呢?”
“啊,我……”
我的眼角突然有些湿润感。
这可能是我长这么大以来,除了澜澜以外终于有人愿意再和我正面说话,而且还如此真诚的对我自报姓名……我已经好久没有在学校里有过这样的感受了。这个女孩子和以往的同学都不一样,她愿意主动和我说话,甚至愿意和我聊天,还是一个这么温柔知性,多才多艺,又可爱的女孩子。
“我,我叫叶千…”我小声地回答她。
“哦,谢谢你,叶千同学…你能来听我弹琴真是太好了…”她好像也显得有些感动似的。
“以前都没有人愿意听你弹琴吗?怎么可能?你弹得这么好听……”
她翻动乐谱的手停了下来,像是突然陷入沉思一样,静静地低着头坐在那里。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错话了…吗?”
“啊啊,没有,没有没有。”她猛的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快到下课时间了。
“那,不好意思啊萧雨,我这还上着体育课呢,一会我得会操场集合了,不能再陪你了。”我站了起来。
“嗯嗯,没关系的,下次有机会再见吧,反正都在一个学校,想见面也很容易的嘛,也都是朋友了。”她和蔼的冲我笑了笑。
“朋友……”我在心里默念着。
我是有多久,没有从澜澜和小鸢以外的人身上,听过或者感受过这个词了呢……
“…那,先拜拜啦。”我也冲她挥了挥手。
她没有再回我,也笑着冲我挥了挥手,我慢慢地退出去,把音乐教室的门关上。
下课以后,回教室的途中,我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难忘而悠扬的琴声,和那位少女温柔而动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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