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一点都不坚强，笙歌明白真正的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爱哭鬼罢了，只是不想他人为自己担心，不想让弟弟妹妹感到不安而伪装着自己。
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人，不过受伤想要哭泣的时候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怀抱，除了卫生间这个好地方。
面具女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
一会儿过后，笙歌收回手，擦擦眼角的泪。
“时间充足，你还可以再哭一会儿。”
“不了，白天也哭过……今天已经哭了太多次了，不能再继续哭了……”努力克制的笙歌撅起嘴，“而且哭泣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毕竟再怎么哭，终究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嘛。”
“说的好，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小妹妹，如果可以真想知道你的名字。”
“对了，忘说了，我的名字是……”
可是面具女生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贴在了诧异的笙歌的嘴唇上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时搁置在腿上的手机铃响，面具女生看了眼来电号码后，面部表情忽然变得凝重。她并未接听就挂断了电话，随即又挂上了温柔的表情看着笙歌。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该走了。”
“诶？”
面具女生的态度转变之快，让笙歌意想不到。
“不然你希望我陪你聊天到天亮？别开玩笑了。”面具女生打趣地说着，站起身，“你也该早点回家了。最后再说一遍，虽然小妹妹你固执地将我认为是好人，但我真的只是一个坏人。所以自我介绍之类的还是免了，你和我继续做个陌生人就可以了……跟坏人接触百害而无一利。因此啊，希望你以后能别再遇到我这种坏人，也别肆意地分享自己的亲昵……还有你自己也努力不要走错路，今后也不要变成像我一样的坏人。”
“所以……你希望我把今天的事都忘掉吗？”
“如果你能这么做是最好的了，就当大家今天没见过面，你也不认识我，今晚睡过一觉后就都忘光光……我和你谁也没见过谁，能明白？”面具女生竖大拇指。
面具女生在亲手割裂她与笙歌的联系，可内心产生的好感让笙歌反对这种行为。
这个世界实在是有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外表无害但是会主动欺负他人的人，以及嘴上称自己是坏人处处表达着善意的人，如果要笙歌在以上两者中选择，那么答案很显然。
在今后的人生中，笙歌认为自己无法忘记今夜的事，也许只能成为心底埋藏的秘密，但即使如此，以后如果还能有幸遇见，她也绝对会再次主动与眼前这人打招呼。
“当然喽，剩下食物可别浪费得吃光光哦，垃圾记得丢进桶里。”面具女生最后叮嘱。
笙歌犹豫了片刻说：“姐姐，在你离开之前，能再听我一个讲秘密吗？”
“别，我可不会讲个自己的秘密来交换的，这对你很危险。”
笙歌摇摇头：“不，并不用，你只要听着就好。其实我有一股奇怪的力量。”
“唔？”
“我的姐姐说这种力量很奇妙，世界上很多人都有相似的力量，我并不是唯一的人。它让我可以和动物说话，什么动物都行。”
“也就是异能力？这样啊……这东西很多人有倒都是事实，毕竟是那次意外事件所造成的后果，原本只不过是军方私下研究的产物嘛，在这之后就随着基因遗传蔓延至了整个人类物种。虽然是人工产物，但有价值的能力就没多少了，能力种类强度偏差极大。”面具女孩摊手，“我就没有。毕竟这玩意儿偶然性占了很高成分，所以世界上也同样存在很多普通人就是了。”
“呃……这些复杂东西我的姐姐就没告诉过我了，我也听不懂。”笙歌挠挠脸。
“还真是奇妙呢，想不到你竟然会有异能力。”面具女生惊讶。
“不过我的姐姐说我的能力很温柔，不是危险的力量，并不会伤害到别人。”
面具少女认同地点点头：“我甚至还感觉挺浪漫的呢，能与动物对话，比起我这个怪物，你才更像是个从童话书中走出来的类似于森林公主一样的人物，和我曾经见识过的那些恐怖异能力比起来完全更令人喜欢上。”
“不，不仅限于此，我不止能与动物对话，还能感受到他人的情感。”
面具女生忽然表情变得僵硬，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紧握成拳头：“是指读懂……人心？”
“并没有那么厉害，我做不到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比别人更加能理解喜怒哀乐各种情绪。”笙歌摇摇头，“不仅仅只是外在通过笑容和动作表现出来的情感，还有隐藏在内心深处更加多的情感，我只要站在一个人的身旁都可以感受到……只不过有时感受的情感太多时我的心律会紊乱，所以如果不是必须的时候，我不会刻意去感受他人的情绪。”
“所以你感受了我的情绪……隐藏的情绪？你真的只是能做到这些？没撒谎？”面具女生的目光锐利如刀。
“是……是的，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话你可能会生气，但是……”
笙歌深呼吸后，然后鼓足勇气继续说：
“姐姐你说你自己是坏人，你说你干坏事只是为了满足个人的自私。但不对，我能明显地感到你说出这些话时隐藏在心底的真正情绪。你可能自己也不清楚，其实你在撒谎，你在说这些话时充满了欺骗的含义……你在自欺欺人。你虽然很坦然地说自己是坏人，说自己干了许多坏事，但其实你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愧疚。哪怕在刚才巷子里杀死那么多人时你内心的真正情绪也不是从容，而是害怕，与当时害怕的我怀揣着另一种形式的害怕。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真实的你与我现在所见到的你不是同一个。你可能依你所说是个坏人，但又与我曾经见过的坏人很不一样，如果硬要形容，你就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为了做到这点而不得不去干坏事，至少从你表达的情绪上我是这么觉得的，真正的你应该绝对是个好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违心之举。”
笙歌一股脑儿地说出这些，但还是留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就是因为这点才和那个人如此相像。
忽然又陷入片刻的沉默，笙歌像个犯错的小孩低垂着头，她知道自己这个陌生人忽然说这么一大段话很莫名其妙，也说得很乱七八糟，但是她认为自己必须得将这些话说出来。
因为在这之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沉默被面具女生的叹气声给打破。
“姐姐，那个，你没生气吧？”
“生没生气先摆一边，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不应该擅自用能力然后说这些评价的话语……”
“我还差点产生了没必要的误解……”
面具女生继续叹气，两人间的气氛凝滞地像是学术交流会一样的沉闷。
“我忽然间讨厌你这个人了……”
“对不起……”笙歌愧疚，气氛让她无所适从。
“因为你把我说的太过透彻，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能够感知他人的情感……听着就很奇怪。”面具女生浅笑着摇摇头。“而且我也实在是难以相信你是否在撒谎……总之，对你所说的这些话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也许你很执着于我是否是坏人这个点上，但真的没有意义，你片面的看法改变不了什么。为人不要那么天真，天真的人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可是我真的能感受他人的情感……”笙歌据理力争。
“不，这点我相信，你或许真的能有这种力量。”
面具女生走上前，双手按在笙歌的肩上，“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这个人活着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奇怪，奇怪到无法被视作人类来衡量，你也见到了我那个样子，对吧？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才会用最善良的目光来看待我。可我终究有着无法言说的过往存在，别去看我内心那些复杂的情感，也别擅自因此去浮想联翩，那些可都是脏东西。”
面具女生拍拍笙歌胸口，“看，而且还使你心跳的好快……或许真的如你所说我其实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也许我真的如你所说我只是在做一些不情愿的事，可能我真的是在保护着什么……但你想啊，你这么擅自大胆地猜测，不觉得我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杀了你灭口吗？平凡的你不应该和我产生交集，停止散布内心那无意义的关怀，我应该是无法接受你善意的，那类理应被纯洁的你讨厌的人才对。”
又是浓浓的谎言气息，可是笙歌却已不想再次反驳，自己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并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不想看见谎言而已。
如果谎言会让人误解，那就撕碎谎言，如若撕碎谎言会让人受伤，那就让谎言再继续下去。
笙歌明白了自己只是在面具女生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自己可能也终究还是在寻求一种发泄而已。
以及不想让一个自己在乎的人遮蒙上一层无法被理解的外壳。
面具女生最后揉揉笙歌的脑袋当作告别。
“我是个不属于这里的孤儿，这里没有我的家……我无处可去。”
笙歌站在黑暗里最后轻声说，音量不大不小，刚好传入了面具女生的耳中。
可站在出口处的面具女生没做出任何反应，那似鹰似蝙蝠的翅膀在背后张开，然后飞向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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