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在地上的手机从刚才起一直在响,矢芳芸礼捡起手机接听。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库罗斯问。
“不是说了嘛,撞到人了,刚刚在赔礼道歉啊……”矢芳芸礼重新背起黑盒,并整理下衣服,“反正是大人们的专属时间,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乖。”
“你是在开黄腔吗?”
“哪有,人家很清纯的好不好!至今待字闺中,是个人见人爱黄花大姑娘啊!”矢芳芸礼在地上的购物袋里扒拉,看看还有啥没弄脏的可以吃,“哎,我问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洛邑?”
“对。”
“唔……不太确定……”尽管这问题很没头没脑,但库罗斯回答得很实诚,“第一次来这儿,没太多感觉,就是觉得很陌生,不是我这种人该待的地方。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就是不自在。虽然环境很好,人很多,高楼大厦,繁华得就跟外面是两个世界一样,冰激凌真的很好吃,也没什么乱糟糟的事情,用不着每天提心吊胆,不用害怕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去。可待的越久就越觉得自己不适合这里,总感觉自己是个异类,难以融入其中……就像是条野生的鱼从小水塘来到了水族馆。水族馆里啥都不缺,一不缺食物二没有天敌三日子过得也很舒服,可鱼终究还是想回到原来那个破破烂烂长满浮萍的小水塘。”
库罗斯回答得很详细,毕竟这问题他也自问自答过。
“你啥时候吃的冰激凌,什么口味?”矢芳芸礼质问。
“那个……刚刚在广场上的时候,口渴了……”库罗斯不自觉地开始小声,矢芳芸礼的关注点总是很奇妙。
“库罗斯没请矢芳矢芳吃冰激凌,矢芳矢芳好羡慕,矢芳矢芳表示也想吃……”矢芳芸礼撒娇,冰激凌在她心目中的所有甜食排行榜中名列前五。
“那待会儿我请……客?”库罗斯小心翼翼提出。
“好耶!请矢芳矢芳吃冰激凌的库罗斯最棒了!”
库罗斯长舒口气,就像在galgame中选择了正确的选项,没有转入bad end真是大快人心。
“或许洛邑,阿瓦隆以及方舟都是这样。人总是向往优越的生活,讨厌害怕那种生死无常的日子。但我诡异地理解不了,也适应不了。因为我根本不属于这儿,我很脏,外面的垃圾堆更加适合我。”库罗斯最后总结,“所以无论待多久,我都没法喜欢上。”
“虽说我一直觉得你很消极,但也别消极到去跟老鼠抢窝啊!”矢芳芸礼扑哧一下笑,“你说你既不喜欢也不讨厌,那么对我来说就是既喜欢又讨厌吧。人毕竟是一种群居动物,孤单一人很快就会在不经意间一命呜呼,所以人们会聚集在一起,建造村落,城镇,都市乃至创立繁华的国家,洛邑就是这样。在最黑暗的那个年代,人们想要活下去所以聚集在一起,相互依偎相互扶持,在某个领头人的带领下建造了最初的那个‘茧’,经过百年光阴,最终从小小的‘茧’变成了如此一个巨大的要塞,洛邑。就算是为了活下去,我也会喜欢这里。”
“洛邑的历史吗?我有读过相关的资料,不过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那个时代的动荡,很多资料有着不少的纰漏,就算想要订正也根本无从下手。据说最初提议建造洛邑的前身,人类在地球上的最初且唯一的庇护所‘茧’的是一个叫【漂流者】的人类组织。当时海水还未彻底褪去,地表的陆地寥寥无几,究竟还有多少人类侥幸存活下来根本就是个未知数。在那时有这么一个人,一个名字没被记录的男人,开着一艘核潜艇流浪在海洋上。男人四处流浪,不知过了多少昼夜,遭遇了许许多多的危险后终于聚集了一堆与他同样幸存下来的同伴。随着人员的增多,他们提议成立组织,男人自然而然成了主心骨。”库罗斯说,“不同肤色,来自不同国度,有着不同的文化教育,互不相同的信仰和信念,这群人们聚集在了一起。他们相互允诺和依靠,抗争着那时残酷的时代。他们的存在方式超越了历史上曾经存在的所谓民族,国家,宗教,人种等诸多各色人类集合体,摒弃了那些隔阂,仅仅只是作为一个单纯幸存下来的人类这一物种而漂流在这颗茫茫的苍蓝星球上——漂流者。在多年后,海水终于退去,他们将据点移到了某块陆地上,在荒芜而又危险的土地上建造要塞。他们同时利用各种手段向全球发出讯息,告知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在这片土地上有着庇护所存在,庇护所会保护所有人,所有人都可以活下去。庇护所就是最初的‘茧’,一个初具雏形的人工生态圈。”库罗斯说,“不过,为何要提这个?”
“你说在那个乱糟糟的岁月里,漂流者们有过争吵吗?他们会不会因为意见相左而分道扬镳呢?茧的建立真的是一帆风顺的吗?”矢芳芸礼放弃了在购物袋中的寻找,站起来伸懒腰。
“当然不会一帆风顺,在那个要啥没啥的百废待兴的残酷年代里,你能想象人类在荒芜土地上建造人工生态圈所需要的工程量有多大?这就跟游戏开局送一根小树杈当武器,接着就把玩家送到最终boss所在的迷宫里一样荒唐。”说到这里库罗斯的语气充满钦佩,他一直都很尊重那些伟大的人,无论相识与否,“而且只要人类的数量大于一,那么绝对会有差异存在,争吵是无法避免的,分歧必定存在。即便资料上对他们描述的有多团结和伟大,但也必定会存在那些未被记录的遗憾和争论的事例。”
“话是这么说啊……嗯嗯嗯,是啊,也对呢……所以说那些连死亡都没见识过的人,为何会那么地趾高气扬?他们不明白自己现在所拥有的生命完全是更加伟大的人所付出的结果吗?大树能够遮风避雨,而他们只是寄付在树干之上,像虫子一样卑微。”
“所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库罗斯还是很好奇是什么忽然让矢芳芸礼说出如此不符个性的发言。
“大人的秘密时间!”矢芳芸礼恢复了平常的不着调语气,“只是单纯的讨厌而已……所以总结,人终究是永远都无法相互理解的生物,无论何时都是学不乖呢。”
“那个……虽说语句很精辟,但是有点自己骂自己的味道。”库罗斯总觉得矢芳芸礼脑袋里某根筋搭错了。
“这是自嘲!这是自嘲!是自嘲!”矢芳芸礼反复强调,“好了总之等我忽悠到甜点后跟你汇合,就这样。”
结束通话。
矢芳芸礼离去,弄堂的地面上留下四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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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利落地结束谈话,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揣测的余地,库罗斯凝视了手中的手机几秒钟后重新将其揣进口袋中。
现在的他其实也来到了矢芳芸礼所在的第七街区,倒不是跟随着对方的脚步,只是循着人偶控制器若有若无的信号来到了这里。库罗斯走在一条偏安静的道路上,没有太多行人,路灯明亮吸引着夜间的蛾虫,是理想的散步氛围。在他的前方有一家医院,一辆救护车正驶出大门,从他身旁经过,车子的鸣笛声在身后逐渐拉远。
白天的洛邑与夜间的洛邑在库罗斯的眼中没有区别,就跟无法准确分别女生的口红色号一样。如果要找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祥和。即便第六街区与第七街区相邻,在那里发生的骚动也无法影响到这里。
库罗斯径直走在街上,或许用漫无目的来形容更加适合。因为战斗的关系导致控制器无法准确地反馈人偶的信号,连再次操纵都做不到,只能猜测说人偶出现了出乎他意料的损毁。
所以说要再次找到人偶的可能性有点渺茫,即使他加大了控制器的功率,这是他现如今唯一的可行手段,只能寄希望人偶会产生回应。
有三个身穿校服结伴而行谈笑着的女生从库罗斯身边经过。应该是高中生,库罗斯瞥了一眼后分析女生的年龄,女生们比库罗斯来得年长,在对方的眼里他只是一个矮了不止一个脑袋的小弟弟。
正处于发育期的女生已经在修身的校服下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当然比起矢芳芸礼的成熟女性身材还是有着明显差距,仅仅只是不在意地一瞄,也能感受到洋溢的青春。
现在明显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这么晚她们为何会背着包还走在街上呢,库罗斯下意识地猜着。是出于学校社团活动的原因,还是单纯地和友人在街上逛街?不清楚,库罗斯猜不中理由。
女生们聊着天。库罗斯耳朵很灵敏,尽管女生们在擦肩而过时压低了说话的音量但还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论,似乎是在议论着他的长相,有听到一句“刚刚的那个小男生看着好秀气哦”的话语。
是在说自己吗?库罗斯没觉得自己能配上秀气这个词,矢芳芸礼总说板着脸的他比法斗讨厌——在所有犬种中矢芳芸礼最嫌弃法斗的颜值。
库罗斯转头回望,正巧有其中的一个女生也在回头望,两人的视线有对上,结果就是女生因为害羞立即别过脑袋,和友人们欢笑地踩着小碎步跑远了。
这就是同龄人之间的日常吗?和友人一起走在街上,聊着天,顺便谈论一下在路上看见的某个路人的颜值。
库罗斯这么想着,他没有上过学,一些原因他没法去学校,也没有所谓的同龄人的陪伴。
他无法想象与同龄人一起的日常,逛街聊天,还是一起坐在教室里听着讲台上老师枯燥的教学。
真好。
每个人都会去羡慕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尽管不清楚那是否适合自己。但库罗斯就是有种感觉,像刚刚擦肩而过的三个女生一样,这种氛围真心蛮好的。
如果能够出生在洛邑,自己是否也能够拥有如此平淡的日常?
库罗斯还在想着矢芳芸礼的那个问题,喜欢洛邑吗?或许在自己都不了解的内心深处,其实真的挺喜欢这里的,库罗斯这么认为,有点类似心口不一。
洛邑真的是一个理想的庇护所,远比矢芳芸礼出生的北欧【阿瓦隆】来的优秀。
在这里人们不用担忧生死安危,活下去所需的条件也不那么严苛,物资也足够养活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以人们才能够去做更多,内心更想要做的事。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用费尽心思地去思考“如何活下去”,而是更加努力地去考量“活得如何”。就譬如像刚擦肩而过的三个女生一样,如果她们有着与库罗斯一样的过往,她们还能做到如此悠闲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她们或许终日应该与枪声为伴,脸上出现伤疤都不一定会去在意。
路过一间餐厅,里面灯火通明,擦得锃亮的落地窗映照库罗斯的小脸。
餐厅名字叫做“惟一小屋”。但小屋不小,至少库罗斯觉得这餐厅如果把内部的桌椅都去掉甚至能同时进行好几场网球比赛,装潢也算是上档次。
已经过了饭点,餐厅内的食客明显不多,三三两两,到处都是空置的餐位,被清理的干净整洁。偶有服务生穿行在大堂中,端着的餐盘上面是诱人餐点,然后彬彬有礼地递送到食客面前。
库罗斯没去过这样的场所吃饭,从来没有。一是不切实际,二是不需要。或许曾经还有些兴趣,就像小孩喜欢感兴趣新事物一样,但现在已经对这种想法无所谓了,甚至他自己对进食这种维持生命的手段都有所嫌弃,觉得累赘。
所以说他更在意的一些反倒是餐厅里的服务生。服务生的年纪同样年轻,同刚擦肩而过的那些女生相仿。如果说,成年人的工作是为了活下去的资本,那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外出打工是又为了什么?想来想去应该是为了赚些零花钱。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些想要的东西,如果父母不给零花钱那就只能自己偷偷打工攒钱,然后再用这笔钱去买回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那件东西又有可能是父母所禁止的。
这也是库罗斯所没有过的经历。零花钱这个词对他有所遥远,父母亲即便还在世也不会给予他零花钱,他现在所拥有的金钱都是来自于“酬劳”。
可即便有了酬劳,库罗斯也不会处置这些钱,因为找不到缘由。
自己有什么想买的吗?库罗斯想不出,想不出想吃什么好吃的,想不出想穿什么帅气衣服,也想不出自己想去哪里玩,游乐园或是歌厅。
金钱对他有点多余,因为根本就无法被有效利用,除了在口渴时买瓶水或是冰激凌。
有时库罗斯觉得自己有点儿世外高僧的赶脚,无欲无求,不近女色也不食人间烟火。
他们那样的才是真正的生活吧,自己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异端,库罗斯这么认为,异端到就连觉得普通都是种别样的异端。
库罗斯行走在马路上就像僧侣走在一条黄沙掩埋的朝圣路上,明明只是一条普通的马路,只是稍加留意就有太多无法制止的感触,因为街上有太多熟悉和陌生的事物。
毕竟他是第一次来洛邑,独自行走在这种平常的街道上听着人们的喧嚣声,感受着穿过树木和水泥丛林的微风。
今后自己还会不会再次来这里呢?如果没有任务在身的话……库罗斯心里有着连希冀都谈不上的想法。
不过脑中忽地浮现出的那幕景象却又阻止了库罗斯继续感慨下去。
关于人偶的事他还没有全部告知给矢芳芸礼。
与她所说的寻找人偶的理由只是一部分,还有一点他没有出说口,因为不确定,因为不放心。他不希望他人担心自己。
库罗斯有时挺固执,就想把一切彻底了解清楚。
那像是一场幻像,像某个人久远的回忆。可他清楚的明白那不是自己的幻觉也不是自己的记忆。
那就只能是那个人偶的原因,人偶被那个异能力者击飞的那个时候,有一段诡异的影像出现在他的脑中。
如同一幕黑白电影,被时间腐蚀得锈迹斑斑。
下着雨的夜空,古朴的街道,没有色彩的冰冷建筑,熊熊燃烧的篝火,无脸的人影如鬼魂般飘荡,念咒般的祷告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夹杂。
气氛绝望而又压抑,简直就像是一场歌颂死亡的盛大庆典。
库罗斯没法不去注意这段幻象,因为实在是太诡异了,它就像死神之手紧紧扼着人的咽喉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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