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尘雾巨兽
短暂的黑夜过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又早早地射入了塔中。
艾兰站在塔外延伸出的一处高台上，静静地看着朝阳绽放在云海之上，漆黑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沙滩似的金黄。少年随风摇曳的银发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哈欠……”身着睡袍的艾尔莉亚这时也走了过来，懒懒地伸了个腰，然后用含糊不清却又俏皮的语调说道：
“早啊……侍卫先生。”
“啊……皇女殿下早安。”艾兰笑着朝艾尔莉亚摆了摆手。
“早安。”
大风不住地从塔外袭来，艾尔莉亚不自觉地裹紧了白色的吊带睡衫，接着也将视线投入到远方的光芒之中。
“不过只是一介庶民罢了，竟然有心情欣赏此等风光。”皇女殿下微微翘起嘴角，“怎么……昨天被外面的怪物吓得一宿没睡好么？”
“不。”艾兰迅速地摇了摇头，“我有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妹妹，她的梦想就是有一日能与哥哥一起在高高的地方看一场美丽的朝阳。”
如果她此时也站在这里的话，那该有多好。
“我的年龄也没和你差多少嘛。”艾尔莉亚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角，然后又反问道：“怎么啦？看一场日出谁来都能做到吧？这有什么困难的么？”
“对一般人来说是这样的。”艾兰苦笑道，“但对她来讲，这确是一件几乎不可能达成的奢望，因为作为佣兵的我每日都徘徊在杀机重重的深夜之中，不到凌晨就会疲惫地倒下，所以……
直到今天，我也没能和她看见过一次朝阳。”
“……”看见少年此时忧伤的面庞，艾尔莉亚不由得露出了担心的目光，她犹豫了几秒，悄悄靠近了少年的身旁：
“那么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在塔的上方。”艾兰所说的话语让艾尔莉亚大吃一惊。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之前你不是说你失忆了么？”艾尔莉亚迅速退后了几步，刚刚才变得稍有些柔软的侧脸又瞬间紧绷了起来。
“是下面一层的女神像告诉我的，拜她所赐，现在的我恢复了与妹妹有关的记忆，但除此之外的记忆真的还是一片模糊。”艾兰笑道，“很抱歉昨晚没告诉你，皇女殿下。”
“哼，算了……”艾尔莉亚微微扭头，“看在你昨晚也没追问我的份上，这一次就算了，况且就算你有什么不良的想法我也能瞬间把你解决掉。”
“皇女殿下宅心仁厚，您的恩德我将永生难忘。”
“行啦行啦，不要再说这种肉麻的奉承话了。”艾尔莉亚脸红地转过身，“我准备收拾一下去上层了，等十分钟后再打开门进来，给我记好了。”
“是，伟大的皇女殿下！”
“请叫我艾尔莉亚！！真是的……”关上房门的艾尔莉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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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隐藏在夹层中的狭小屋子，从一座坍塌的女神像背后缓缓走入上层。
艾兰拿着一把从一位村民遗体旁拾获的铁剑，打头阵推开了阶梯尽头的大门。
顿时，光滑的大理石神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神殿的四壁都反射着水波一般荡漾的亮光，四根蓝色的大理石柱坐落在大殿的四周，就像四道从地下涌入天空的水流。两人望向天花板的方向，那里已经积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一丝尘埃从空中落下来。
“这里和一个神话中地方很相似。”艾兰情不自禁地说道，紧接着两人便脱口而出——
“美杜莎的神殿。”
“诶？想不到你也知道的挺多嘛……平民。”艾尔莉亚摆摆手说道。
“毕竟我可是个来往于各地的佣兵，获取情报的途径可不你少。”艾兰也笑着摆了摆手，很快，神情就变得凝重了起来，“如果按照远古的神话中记载，接下来不就会出现那个拥有石化魔眼的……”
“只可惜，这里不是神话，而是彻彻底底的现实……这座高塔可比小岛要恐怖的多、我们也没有赫拉克勒斯那么强大的力量。”
“是啊。”艾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也就只能先由我试探一下了。”说罢，少年便起身向着大殿的中央前进了。
“可别死了。”艾尔莉亚淡淡地说道，“如果遇到无法挽救的危机我会用手中的剑将你连同敌人一起解决掉的。”
“喂喂……这种话可不要对当事人说啊。”艾兰笑着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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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兰走到神殿中央，四根蓝色的大理石柱上突然射出无数的飞刀，宛如四面八方的绵绵溪流射入泉水正中。
少年早一步从地上跳起，浑身燃烧的金色脉络已经大幅度提升了他的运动能力，宛如疯狂的猎豹一般，飞跃在空中的少年在飞刀交织而成的上空飞速翻转身体，左眼放射出一道金色烈芒，还没到艾尔莉亚看清楚，空气中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火花炸裂过后，如同疾风般的剑影就将所有的飞刀都打落在了地上。
“小心，柱子里还有！”艾尔莉亚大声喊道。
眼看着蓝色的柱子就要再一次发射出成片的飞刃，落地后的艾兰一个滑铲就飞向了其中一个柱子的方向，借助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滑行中的艾兰就像一道闪光，保持着后仰姿势的少年在刀网中飞快地舞动着手中的长剑，在抵达柱子的一瞬间再次飞跃而起。
翻飞的气浪将少年的黑发扬起，散发出金色光芒的瞳孔也在此时变得愈来愈亮。
嘭地一声！蓝色的大理石柱被整个切断，轰隆！一声就向远在另一个角落的大理石柱倒去……四根大理石柱仿若多诺米骨牌一样一根接一根地被压断，最终全都倒了下去，奔腾的水流从石柱中涌出，连带着无数的鲜血与动物的骸骨。
“原来那些飞刀，实质上都是人的骨骼么？”艾兰握住手中红的发烫的剑，震惊地说道，“这么说来，这里的怪物一定也吞噬了不少人类了。”
“还没完。”艾尔莉亚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大地在轻微地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
光滑的四壁突然开始蠕动了起来，一道道散发着寒芒的鳞片从墙壁上展开，两人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早已经被一条庞大的蛇给包围住了！
“危险，快过来这边！！”
艾尔莉亚连忙大喊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尘暴从天花板中涌出，一个巨大的银色头颅不知何时已经高垂在了艾兰的上空，宛如深渊般的血盆大口张开，巨大的蛇头急速地降落了下来！
一道红色闪电袭来，艾兰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等到蛇头还在犹豫之时，巨大的蓝色大理石柱突然从天而降，整个砸在了巨蛇的脑袋上！
咚地一声！巨大的头颅被整个砸倒在地，连同锋利的牙齿都崩碎了开来。
“该死的人类！！”尘雾之上竟然发出了浓重的怒吼，“竟然能保持人的理性来到这里！！”
“什么？”艾尔莉亚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艾兰，他的一只手臂已经变得和之前的恶魔一模一样，流淌着熔岩的纹路此时正遍布在他的血管之上，与金色的左眼一齐发出炽热的烈芒。
少年此时正毫不费力地扛着一根巨大的石柱，稳稳地站在已经裂开的地板之上。
“这就是融合怪物细胞的实力么？”艾尔莉亚猛吸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长剑的剑尖对准了少年的身体。
“很抱歉……艾尔莉亚大人。”艾兰说道，“如果不这样做，我就无法打败这个家伙。”停顿了一下，少年又用低沉的嗓音开口了，“如果殿下判断我无法保持人的本性，就尽快将我杀死在这里吧，但在此之前，我也会抗争到底。”
因为……我想活下去！
“……”少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到你能派上用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随便就处死你呢。”
少女无奈地说罢，眼神又变得无比坚决。她抬起头仰望着无尽的尘埃，用凛然的声音质问道：
“堕落的家伙，现出你的原型吧！不然，我手中的‘黑蔷薇之剑’将会赐予你绝望的制裁！”
如果一般人说这样的话语完全没有威慑力，但皇女殿下可就不一样了。此时的她手握着散发着漆黑光芒的长剑，曼妙的晚礼服已经被庞大的纹章之力充满，冰蓝如同湖泊一般的眼神在此时布满了制裁一切的复仇杀机，仿若漆黑峡谷中漫长的寒冬，能将所有想要挣脱的动物们都拖入地底。
“呵呵……哈哈哈哈哈！！”
蠕动的墙壁开始飞速移动，弥漫在天花板上的尘雾瞬间散开。艾兰将柱子扔掉，跑回到了皇女殿下的身边，膨胀的左臂已经还原成了本来的形状，金色的左眼也熄灭成黑色，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哈……”恢复了原貌的少年蹲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看来……这种力量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别傻了，你是个人类，永远要记住这一点。”艾尔莉亚小声说道，“这样的力量以后一定要少用，不然真的会没命的。”
“我记住了，皇女殿下。”
巨大的蛇身在神殿的尽头盘成一圈圈的形状，三只巨大的头颅张开，锐利的蛇牙散发着点点寒光。
艾兰与艾尔莉亚仰头注视着高大的蛇颈中央，在三只头颅交错之间，一个人类的头颅浮现了出来，似乎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他的表情扭曲着，狂笑着对二人说道：
“果然能来到这一层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说吧，那个年轻的人类小弟，你已经吃掉了多少怪物和同伴了？”
“很抱歉，一个也没有。”艾兰摆摆手，“跟你这种没有理想的家伙可不同，我的目标还在更上面的层数，所以我对你的身体也没有一点兴趣。”
“哈哈哈哈哈！！一个都没有？！你在开什么玩笑啊。”男人笑着笑着，表情愈发地狰狞了，“再说一遍，小子？！”
三只蛇头飞快地冲向了艾兰，艾兰无所畏惧地站在原地。在巨大的蛇口就要抵达少年的身前时，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住了一样，三只蛇头都在刹那间静止了！
它们用极端恐惧的眼神注视着艾尔莉亚手中燃烧着黑光的长剑，三只蛇头一上一下的来回摇摆、痉挛着，深蓝的信子嗖嗖地吐出，它们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继续前进。
“‘黑蔷薇之剑’，肃杀一切魔兽的死神之剑。如果不出乎我意料，您就是塔利亚圣国的皇女殿下吧。”男人沉默了几秒后说道。
“正是。”艾尔莉亚面无表情地说道。
“真是奇妙，堂堂圣国皇女竟然来到了这么一个混乱的监狱里，这里只有失去了理想的可悲囚徒与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恶魔，身为大小姐的您究竟是哪一种呢？”男人笑嘻嘻地说道，“还是说，一朵精心浇灌的野玫瑰也想体验真正的粪坑滋味呢？”
“少废话了。”艾尔莉亚手中的剑开始不停地向外散发出无边无际宛如荒原般的杀意，剧烈的黑光如同秋叶般摇曳着，恍惚间如同看见了无数的蓝色蝴蝶在荒原中飞舞，一瞬间！成片的雾气在空中爆裂，一道巨大的黑色光柱嘭地一声射入了神殿的正中，顿时，坚固的地板被瞬间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的气流升起，漆黑的窟窿直接贯通到塔的下一层。
“好强的力量，真不愧是皇女殿下。”艾兰笑着说完，转瞬之间，却被少女那略显苍白的表情惊住了。
“我并没有解放‘黑蔷薇之剑’的力量，怎么会……”艾尔莉亚握住长剑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一滴汗珠从少女苍白的额头滴下，渐渐地，全身似乎传来了骨骼的脆响，似乎连牢牢地站在原地也无法支撑……
“好……好重。”
嘭地一声，艾尔莉亚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剑也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怎……怎么会……”艾兰也突然感觉到了脊柱传来了巨大的压力，仿佛有人将巨石绑在了他的背上。双腿在不停地向下弯曲，支撑头颅的颈椎也被压弯，这样下去如果再不跪下的话……
嘭地一声，艾兰也跪倒在了地上。
“该死……这到底是……”
艾兰拼尽全力扬起头，面前的一切已经被茫茫尘雾覆盖，远处的地板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倒下的石柱也仿佛被嵌入其中。视野里能够辨认的，就唯有那个长满了三只头颅的巨大黑影依旧稳稳地坐落在神殿尽头。
“这些雾气究竟是……”艾兰艰难地发声道。
“是纹章的力量……如同压迫奴隶的君主般制造出形如尘雾的‘重力领域’来支配一切事物……再这样下去可就糟糕了。”艾尔莉亚吃力地弯着脖子，艰难地回答道。
在如此强大的压迫力下，无论是战斗还是逃走都没有任何用处。
“哈哈哈哈……无论是谁，抵达这里就只能给我低下高傲的头颅，像屈服的狗一样对我服从！”远方传来了男人的笑声，顿时，巨大怪物的脖子又伸长了数米，三只蛇头的黑影眨眼间变得庞大了起来。
“乖乖变成我的养料吧，两只可怜的小爬虫。”
巨大的蛇头一齐冲向了被重力牢牢束缚在原地的二人，鲜艳的血盆大口张开，浓烈的腥风从正前方疯狂扑来，给此刻跪倒在神殿的二人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不要！”艾尔莉亚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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