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语小弟…”
兄妹俩的家里，客厅中。
周玉莹弱声说道：“家里的纱布…在哪？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此时的周正语，正呆呆坐在沙发上，眼睛看也不看在一旁站着的那个姐姐。
他的左臂颤抖着，左手手背已经血肉模糊。
刚刚愤怒至极，砸了一下水泥地面的手掌看上去凄惨无比。
指骨间的血肉翻起，隐隐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最少，也是个骨裂吧。
可周正语脸上毫无表情，只当她说的话都是空气。
妹妹已经回屋里睡觉了，今晚的事情估计对她来说也不好受吧…
现在，一切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了，为什么从未高调行事的自己会被人给盯上，为什么那个黑衣人的居住的小区颇为高档，为什么那黑衣人的胸前鼓鼓囊囊…
原来，这一切都是周玉莹的杰作。
按理说，自己已经弄清楚了，所谓的心头大患黑衣人，只是一个周玉莹弄出来的闹剧。
心情应该会比较舒畅才对。
可…
为什么，喉咙里就好像有个虫子一样，吞也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只想干呕呢？
这种恶心的感觉，让他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没错，左手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甚至他连控制自己的胳膊不要发颤都做不到。
可是，比起手臂，好像有别的地方更痛。
“小弟…”
周玉莹看到他这样子，擦了一下婆娑的泪眼：“我、我去外面给你买点酒精和纱布…等会给我开门…”
原本并不像要搭理她，可周正语扫了一眼，却发现周玉莹的脖颈之间，也是泛起了乌青色。
应该是刚刚自己压着她太用力了吧。
“电视柜的抽屉。”
他说完这句话，眼神又飘忽了起来。
周玉莹愣了一下，使劲点点头。
翻箱倒柜，她找到了医疗箱，然后急匆匆打开，找出了酒精和棉球纱布。
“来…小弟。”
周玉莹先喊了一声，小心地看着他，发现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才半蹲下来，慢慢伸出手，把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当她用酒精棉签在他的血淋淋伤口上擦拭着脏东西的时候，她明显能感觉到，这个男孩儿的身子在颤抖。
十指连心，更何况，他的伤势，又是这么严重。
“疼吗…”
可就算是这种刺骨的痛，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周玉莹小心地用着医疗工具，在他的伤口上处理着。动作之轻柔，就好像在对待一个支离破碎的瓷器。
“小弟…我先给你用纱布包一下，等会我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折。”
周正语不置可否。
刚刚那看似简单的包扎，却也耗费了这个女人很大的精力。用右手的袖子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伤到了？”
周正语的话让周玉莹受宠若惊，连忙伸出手摆着：“没有、没有…”
嘶…
她的额头渗出汗水，右手下意识想要捂着左边的肩头，却也生生止住了。
“刚刚石头打的？”
“嗯…不过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周正语当然知道自己当时扔出去的石头有多重。他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如果砸到人的脑袋，不说当场去世，最低也是个脑震荡加昏迷不醒。
现在只是打到了她的肩膀，稍稍疼点，不得不说是非常幸运了。
“…”
周正语看着她那一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
他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现在，还远远不能原谅她。
“小弟…”
周玉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乖乖站着。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们的？”
周正语的问题让她愣住了。
随后，她慌忙回答道：“就、就是我第二次来到你们家里之后…”
“你就这么闲得慌吗？”
周正语淡淡问道：“不教课？不社交？”
他的问题直接让周玉莹闹了个大红脸：“没、没有，我是上完课才过来的，至于社交…平时都是和我们年级组的老师们出去逛街什么的…”
“所以…都是我没事了之后，才…才跟踪你的。”
“我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的…”
“可是没想到。”
说着说着，周玉莹的眼圈又红了，泪水盈满了眼眶：“我真的没想到，我的这个行为，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困扰…我的本意，真的真的不是这样…”
“我…我、真的…真的对不起！”
“小弟，我对不起…对不起你和小璃…”
明明是比周正语年纪大的姐姐，可周玉莹现在却如同做了错事的三岁小孩，站在他的面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我爱管闲事，很招人烦…对不起，小弟…”
她那一声声的对不起，让周正语心里烦躁的很。
“好了，别说了。”
就像是关闭了开关，周玉莹不再反复道歉，反倒磕磕巴巴继续说着。
“我、我不奢求你和小璃能原谅我，我只想能尽可能，让我为你们做点什么…小弟，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弥补，补偿，忏悔…
这种东西有有什么用！
如果真的有这种不想伤害栗子的心思，当时又为什么还要想出这种又蠢又坏的主意！
周正语心里一阵火起，随手一挥：“好了，别说了！”
可谁知，这一动，直接牵扯到了伤口，他的额角再次流出豆大的汗珠，脸上也痛苦地皱了起来。
“好好，我、我不说了，不说了…”
周玉莹连忙闭嘴，关切地蹲在他的身前：“没事吧…”
“呼…”
他长出一口气，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太冲动了，这下子，自己的手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好不了了。
可能怎么办呢，刚刚的情况，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还是自己情绪管理的能力不到家啊…
“接下来呢？”
周正语捏着手腕皱着眉问道。
“什什么…？接下来？”
“接下来，你还要继续跟踪我吗？还要接着找到什么无聊证据，让栗子离开我吗？”
“不…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她的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摇晃着，原本妩媚勾人的眼眸中尽是可怜的哀求：“我本来也没打算，让小璃妹妹，离开你，我只是，想要交接书你们俩之前不正常的关系…”
“我和栗子的关系用不着你来管！”
“嗯嗯，我知道了！”
看她如此低三下四，陈恳乞怜，周正语也没有了发火的心思。
是啊，这种事情，又怨得了谁呢。本来就是自己种下的果实，哪怕再苦涩，也要自己吞下去…
其实，如果站到周玉莹的角度上，知道自己的小弟弟和小妹妹之间…
如果是自己，恐怕也会想要掺和一下吧。
哪怕是她掺和的方法有些愚蠢…
“唉…”
他仰面长叹一口气。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如此难受。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和妹妹的事情是见光死，是见不得人，是常人眼里的畸形…
周正语才会如此迷茫。
“小弟…先去医院看看吧，手上的伤要紧，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周玉莹言辞恳切：“姐做的错事，一定会自己承担下来的…不管你说什么，姐都听你的。”
周正语只是下示意看了她一眼，就扭过头去。
这女人，哪怕是自己无意，也无时无刻不展现着自己的妩媚和魅力…
“好…”
他点点头，知道这种伤口不是小事，一旦出事，恐怕整个手都要出问题。
周正语越来越后悔自己的冲动之举了。
可没办法，当时要是自己没有无能狂怒，单手锤地，只怕是会失手打在周玉莹的身上…
那样的结果，自己更不能承担。
而且她的伤势，毕竟也是自己打的…
“栗子…”
周正语忍着疼走到了房间门口：“我先去和她…去医院了，检查一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门里是一片寂静。
睡了吗？
这丫头，遇到了这种事情，也能睡得着吗…
周正语又叹一口气：“好，那栗子你先休息吧，我很快就回来。”
“小璃妹妹…对不起，等做完了检查，我马上就送你哥回来，等我回来了，你要是想见我了，我…再给你道歉。”
周玉莹站在门口，说完这番话，颇有一些萧瑟的意味。
砰的一声。
大门关上了。
吱呀。
房间的门打开，周璃倚靠在门口，无力地好像虚脱了一般。
苍白的脸上，毫无遮掩的被干涸的泪痕所覆盖。
她无神的眼眸，似乎在看着门口的方向。
嘴唇上开下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慢慢地，她的神情愈发坚定，嘴角却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
打车到了医院，一路无话。
晚上的人不多，很快他们俩就做完了检查。
“骨裂…”
看着自己的手指被绷带包裹成了一个大球，周正语无奈叹气。
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道多少次叹气了。
没法做饭了啊，看来这几天还是要麻烦小姑了。
唯一的，不算是好消息的好消息，就是周玉莹的肩膀，只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治疗，安心休养几天就好了。
“小弟，医生说，你这伤势，最起码要一个多月才能彻底完好，这期间，你就最好不要再干重活，也不要再做饭了。”
“嗯。”
周正语点点头。
“这样，你和小璃妹妹恐怕会很麻烦吧？”
“还行吧。”
“不知道这样你看行不行，这段时间，就让我来照顾你们俩吧…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事情我还是会做的。”
周正语扭头，看着她无比真诚的眼神，无趣的移开眼神：“不行，家里住不下。”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说出这种话，所以他也早就想好了推辞。
“没关系的。”
哪知道，周玉莹轻轻摇了摇头：“我问过你们房东了，你们家对面的房间已经空了出来，我明天就和房东签合同…”
“什…”
周正语惊愕地张了张嘴，最后又缓缓闭上。
“随你。”
她自己要搬过来受罪，自己可管不着。
“好…”
周玉莹显出苦中作乐的笑容：“我今晚就回家收拾东西…争取明天就搬完家。”
“嗯…”
一路无话，还算是伤员的周正语被她送回了家里，目送着她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开了门，果然，栗子还是没有出门，仍旧待在屋子里。
“栗子，我回来了。”
“哥，来睡觉吧。”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回答自己了…
周正语嗯了一声，用单手非常不方便的洗漱一番，上了床铺。
“哥…”
屋里漆黑一片，但他却能从妹妹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
“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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