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瞬之间，冷汗就已经浸湿了周正语的后背。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
这一幕，曾经在周正语的梦境中出现过，黑衣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这种梦的结局，多半是以自己大半夜惊醒为结果的。
而现在，可不是梦啊…
他吞咽一下，脑海里飞速旋转着。
自己要怎么办，这个人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栗子还在自己身边，自己要是被他给打昏过去，那栗子…
不行，不行不行…
要冷静下来，越是情况危急 ，越不能慌，冷静下来，才能、才能平安让妹妹度过…
周正语别的地方不行，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的心境还是有的。
他先是用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视了一下周围，再回忆了一下，确定了自己和妹妹周围，除了这个黑衣人之外，是没有其他人的。
也就是说，自己要单独面对他了。
再接着，他飞速扫了一下那个黑衣人。
短短五米的距离，他从未和这个人如此靠近。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人并没有自己记忆里的那么高大，那么恐怖…
身材中等偏瘦，胳膊腿也没有特别粗壮，周正语甚至觉得自己比他还要高一个头。
然而，衣服却是鼓鼓囊囊的……
他的衣服里肯定藏着凶器。
而且他也已经知道，周正语看到了他。
知道了这些，周正语心里愈发镇定。
知己知彼，而不是对对方一无所知，这样才能让妹妹安全的几率越来越大…
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无法战胜的，至少，他只有一个人，自己也是一个人…
但是自己也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劣势…那就是他有可能先发制人…自己躲闪不及，很有可能中招。
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数米，只需要一个冲刺，就可以瞬间到达…
这一切说来长久，可实际上只是在周正语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哥？怎么…”
好机会！
看到那个人好像因为妹妹的一句话而分了神，周正语指着那人的身后，大喊一声：“警察同志！就是他！”
“？”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周正语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一声大嗓门肯定吓了妹妹一跳，不过现在也不是管这些的时候，猛地俯下身去，挑起一块个头适中的石头，使出全身的力气掷了出去！
他甚至能听到石头破空的呼呼声。
那黑衣人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骗了，立马转身看向了周正语。
拳头大小的石头用他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撞击到了他的肩膀上。
打偏了…
周正语心脏疯狂跳动，但想法依旧冷静。
自己刚刚是要打他的脑袋的，运气好了说不定直接就把他打晕了。
激愤之下投掷的石子虽有力道，却少了几分准头。
不过现在也还可以…
那人被石头打中，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一下坐倒在地。
周正语哪里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妹妹的惊疑不定的呼喊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却也全然不知，半蹲的他腰部一拧，膝盖发力，带着呼呼的风声直直冲了过去。
就在他冲刺的同时，手掌在腰际一翻，明晃晃的冷光乍现。
那个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料到周正语会果断地冲向他，看上去呆愣愣的，等他反应过来，周正语已经到了他的脸前。
然后，周正语却没有出拳或者飞舞手中的刀刃，反而是利用冲刺的速度，顺势俯身，一击扫堂腿直接迎向他的小腿。
砰的一声，毫无预备的黑衣人被击中了脚踝，身形无法抑制地直接倒在了地上。
“啊…”
那人嘴里似乎发出了一声吃痛的惨叫，不过周正语已经完全屏蔽了这种无用的感官，眼中只剩下了他。
没有给那人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周正语半蹲起身，足踝发力，摩擦地面的冲击力直接让他扑倒那人的身上，左手发力，直接捏住了那人最有可能拿出武器的右手手腕，然后将他左手手腕也一并拿起，同时狠狠举过头顶，砸在水泥地上。
更重要的是，周正语的右手在自己趴在他身上，死死压住他的同时，举起了那明晃晃的刀刃，放到了那人的脖颈之间…
没错，从这个黑衣人成为他的梦魇的第一秒开始…他从未放松过。
每一次，他出门的时候，都要在口袋里，放一把小刀防身。
哪怕是一百次出门，只有一次用到…也是值得的。
现在，这把防身武器，很明显排上了用场。
“栗子！快报警！！”
完成了这一切，确认了这黑衣人不可能轻易挣脱，他才吼道：“快点报警！”
“啊？！好、好的！！”
周正语没敢看妹妹的动作，全身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人的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周正语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全都在颤抖。
右手几乎都握不住刀柄，反射着路灯灯光的刀刃，晃的他眼睛疼。
“唔唔！！”
似乎是自己压地那黑衣人太狠，让他连话也说不出，只能不停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的挣扎的力道简直就好像是在做样子，周正语甚至都没有怎么用力就让他无法动弹。
然而他却没有放松警惕，用着沙哑的嗓音怒吼道：“别他妈动弹！信不信老子握不住刀子！”
似乎是感觉感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寒气，那黑衣人立马放弃了手脚的挣扎，只是拼命点头。
“好！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别耍花样…”
周正语的语气，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狠过。
“不然我…真的怕我忍不住在你的脖子上来一刀。”
这个时候的周正语，如果站在第三人的视角上，就能看到，自己的眼睛赤红一片，整个人的身体如同上了弦的弓箭一般，紧紧绷起，只要有一点点微小的额外刺激，就会爆发…
这么久以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对这个黑衣人，有着多么可怕的恨意。
打扰了自己的美好生活的人。
破坏了妹妹安全感的人。
让自己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的，不敢让栗子独处的人。
在一个个夜里，让自己无眠的罪人。
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恨意，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说，你是不是一个人，还有没有其他人跟你同伙？！”
周正语的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虫猛兽，死死贴在那人的脸前。
他甚至甚至能感觉到，黑衣人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说话！”
周正语可不相信，这种能跟踪他这么就，明显心怀不轨的人，会是这种胆小如鼠的人…虽然自己的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踪我？啊！你他妈说话！”
“呜呜…”
这人呜咽一声，周正语才发现发现…
他居然哭了？
不对…
有哪里不对。
周正语迷惑之间，手上稍稍放松了一些。
“咳咳咳…”
在周正语的身下，那人立马咳嗽起来，应该是刚刚被他压到了喉咙有些不舒服。
“正语、咳咳咳…，正语小弟…是、是我…”
周正语当场就傻眼了。
这个带着哭腔的，害怕中带着柔弱哀求的声音…
“是我啊…是你玉莹姐…能把刀子拿开吗？我、我害怕…”
啪嗒。
周正语从她身上起来，刀刃掉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缓缓伸出手，扯掉了她脸上的口罩。
这还是周正语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儿如此凄惨，脸上已经完全被泪水所侵蚀，哭红的眼里能看到深深的恐惧，黑色的鸭舌帽早已在混乱中掉落在地，包裹不住的长发散落开来。
似乎是真的太害怕了，她甚至不停地吞咽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是姐姐，不、不用报警…”
“哥…？”
周璃这个时候已经彻底迷糊了：“报警电话…马上就接通了？”
“挂了吧。”
周正语淡淡说道。
“…”
“所以，周玉莹，之前那个一直跟着我的黑衣人…就是你吗？”
他这个时候，再次俯身，直勾勾看着梨花带雨的周玉莹。
“嗯…”
她有些不敢看他，头撇了过去。
“玉莹姐…？”
周璃隐隐猜到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她缓缓起身，走到了二人的身前。
“为什么？”
周正语呼出的热气打在周玉莹的脸上。
“…”
“说话。”
“因为…”
她上下牙齿打着仗，发抖似的说道：“我、我想拆散你们。”
周正语的表情毫无变化，眼神空洞，无波无澜。
“玉莹姐？！”
周璃像是散了架一样，倒退几步，坐到了椅子上。
“为什么？”
周正语还是那句话，只不过，语气更加平静了。
周玉莹慢慢拾起了自己的一点点勇气，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缓缓说道：“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对不起，我还是改不了我爱多管闲事的毛病。”
“不过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帮你们。”
“帮我们？”
周正语把这三个字放在嘴里咀嚼着。
“对，我这是在帮你们！”
周玉莹言辞无比恳切：“你们再这么发展下去，是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想想看，哪怕是我，也不能接受你们俩在一起，更别说是你们的姑姑…”
“你们现在之所以不肯分开，就是因为，舍不得吧？没关系……我来做这个坏人，我来分开了你们。”
“长痛不如短痛，一时的痛苦，如果能换来你们以后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说你要拆散我和栗子。”
周正语问道：“就凭你扮成这种样子，就能完成了吗？”
“不…”
周玉莹艰难开口说道：“只要、只要我足够了解你们，然后…找到你、你和别的女孩儿交往的证据…”
她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想说什么，周正语一清二楚。
她如之前一样，还是在试探自己。
呵呵呵…
周正语抑制不住笑容，在她身上笑了起来。
“正语小弟…听我的劝吧…姐姐真的都是为了你们俩…”
砰！
周正语的拳头死死砸在周玉莹脸颊一边的水泥地面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周玉莹！！”
周正语声嘶力竭地狂吼着：“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他妈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已经多久都没有睡过好觉了吗？你知道我有多担惊受怕！害怕栗子在哪一天我不注意的时候被人掳走吗？！你他妈知道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狗屁‘为了我们好’！这一切，都他妈*的因为你爱管闲事的狗屎毛病！”
“我、我不是…”不知何时，周玉莹的眼角毫无控制地泪水，淌在地上。
此时此刻，无论是被愤怒吞噬了的周正语，还是被泪水糊了眼睛的周玉莹，都没有发现……
周璃斜着躺倒在椅子上，就连她平日里最为珍惜的手机掉落在地上也毫无动作。
原本空洞的眼神里，更多了一分迷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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