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爱的蕾希姐,那含情脉脉的热切监督之下,萨塔干活的速度可谓是相当之快。
几乎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便在通往教堂小广场的斜坡台阶旁,为佣兵们搭建出了一个适合露天扎营的平台出来。
至于这些搭建平台的所需土方材料,也不是萨塔谦虚客气:虽然不能说是百分百,但由晨钟村的村民们‘热心提供’的份额也超过了百分之七十。
本着在最后一段时日里,尽可能同村民们和谐共处的想法:心思细腻的小法师,虽然为村民自发拆除了一些危险建筑,但他还是留下了地基没动,好为村民们在重新进行建设规划时提供方便。
只是把原来暂住房的砖墙和房顶给拆了个精光,然后同外层界招徕的异化元素土,共同混合出了一座带着围墙的平台,防止被不小心扔过来的火炬之类的杂物给伤到而已。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还是吸引到了村中那些游手好闲的闲汉。为了不让他们在萨塔搬迁改造的过程中受伤,佣兵们也只能拿出十足的服务精神,请他们前往不远处集中休息。
蕾希组长更是一时兴起,为自己没能带队友们体验下家乡风情而惋惜;当即便同带领着佣兵们,这些热情好客的老乡,互相进行了一场极为友好热情的肢体交流大会。
在上手尝试了当地特色的小腿硬物按|摩、游侠式摔跤等技艺演练后,佣兵们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轻,因没睡好而产生的疲惫感顿时烟消云散,对这富有老路城风情的武艺表演赞不绝口。
不过在由蕾希亲自出面‘劝说’他们不要试图闹事,并赶跑了这帮不去上学的半大孩子后,佣兵们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毕竟他们在村里不说是人人喊打,至少也是人厌狗憎的状态了。
自己人明明是持证上岗的合法佣兵,又不偷又不抢的,基本上不和村民们打交道,也没人去打扰他们的正常生活;真搞不懂这个小破村子里的人,究竟为什么会对他们产生如此大的排斥与敌意。
加之时间临近热月,天气也是逐渐闷热了起来,搅得他们心中是越发的烦燥。本来就没事可干的女兵们,更是被这漫天飞舞的蚊虫给弄烦了,扎堆找地方乘凉去了。
但这个问题依然困扰着四个男子汉,以至于萨塔把平台搭好开始指挥大家扎营时,欧仁他们几个还在一拿小锤边打帐篷钉,一边昂着头热烈地探讨着这一话题:
“你们说他们这到底是图个啥?”
“还能图啥?连让自家孩子上学都不大乐意,你还指望这种小山村里的人能有多大见识?没在村口把我们劫了就不错了!”
悻悻地闷哼了一声,凯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却又突然笑了起来:“还好我家里是穷过头了,实在养不活我这老八,求征兵官把我送去军营里打杂,不然我指不定还在哪个工坊里叠纸盒呢!”
“可你这在军营里究竟是学了个啥?咋闹半天混上中士了都,出来还是个半文盲啊?”
正当凯特开始一种庆幸的态度,讲述起自己的奇特生涯时,一声闷响便从他身旁传来;刚进帐篷里摆行军床的安图内斯还没等他说完,掀开毡布帘就嬉皮笑脸地对着他打岔起来:
“混了这么多年连脱盲都没给你弄出来,我要是你们长官啊,我就骂那个扫盲兵屁用没有!”
“这玩意儿我也没想啊,你就一当兵的又不用坐办公室,想给家里写信了只要花三个铜子就有人替你写,还费那么大劲儿干嘛?”
一掌拍死了刚在他手臂上开饭的飞蚊,凯特搔着手上几个大红斑,继续伸长着脖子,神神秘秘地对着他们低语道:
“我都怀疑就是因为我不识字,我这屁背景没有的小孩才能升这么快;没半个月就从后勤打杂的民工调上了去,给老部队的那老中校当他的勤务兵了。”
“不是,你当时进军营多大啊才?等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小子怎么还是个普通中士?”
雷明顿还依稀记得,自己跟欧仁这个酒友在休假串营的时候,留着大胡子的凯特那时候看起来都已经像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
只是谁都没能想到,等三人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运,在同一天齐齐退伍时,过来抱团取暖的两人才知道他这个满面胡的‘老大哥’才年仅二十三岁,只比他们俩小一岁。
“废话,军队不收十六岁以下的小孩当兵啊。我先是给他当了六年的私人勤务,后来成年了才转正有了军籍。真要论资历升迁我早升尉官了,你们团都才建团十年,我可是十二年老兵了都!”
“啧啧,私人勤务兵。你别告诉我你这文盲的主要工作,是给那四十多的老男人暖被窝吧?”
啪地一下,那根粗糙的防风绳便在气急败坏的凯特挥动下,给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雷米的身上:
“你个逼嘴能说点人话不?你以为我是你们团那个靠卖屁|股升上去的娘炮啊!恶不恶心呐!”
“这不是他自己的缘故嘛,我们团隔你们防区十几公里远,都听说了这家伙作风很不检点,有些古怪。说不定只是他来不及对你下手而已。”
雷明顿也不躲,嬉皮笑脸地吃下了这记瘙痒似的‘攻击’。反正都已经退伍了,他又不怕被人上门报复,直接是本着最纯粹的恶意,去揣摩这个名声不佳的家伙。
而凯特被他这么一撺掇,脑子里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细节,连忙放下麻绳转而抄起一根木制地钉,照着记忆在硬实的泥地上画了个单词出来:
“正巧,你们来帮我看看,这个词是啥意思?”
周围四人也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带着满满地好奇心一股脑围了上来,开始认真分析起凯特这个歪歪扭扭的‘字迹’来。
而教过骑兵队长官家孩子写字的欧仁,则是率先开口,根据着辨析儿童这类初学者字迹的经验,指着这副扭曲的画作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词组该不会是对什么人的尊称吧?凯特你写字训练果然还得加强,我tm看了半天才看清楚这写的是致亲爱的洛,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么丑的字?”
抛下了手中长钉的凯特老脸一红,不停用手搔着小臂上的蚊虫咬痕,眼神飘忽不定地观望着周围,显得相当不好意思:
“这是从那些的信上看来的。我手艺潮,人家的字可公整了,写字像画画似的可漂亮了。而且基本上开头都有这个,让我映象很深刻。”
“那些信都不包好,就这么让你拿着直接看?”面对萨塔心中的困惑,凯特直截了当地点了下头:“所以我才怀疑是因为我不识字才让我给他干活的。”
“那这封信是给谁的你还有映象不?”
“让我想想啊。”
这一回想不要紧,凯特的思路瞬间豁然开朗;似乎是觉得自己在无意之间,拼凑出了团长入狱的真相:
“这些信,好像都是让我去送给他家的继女,一个比当时的我还要小六岁左右的小女孩。”
“给继女小姑娘?那如果是家书的话那不是挺正常嘛,我母亲给我来信也都是这样开头的,毕竟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嘛。”
只是提到相亲相爱,萨塔却是忍不住摇头唉声叹气了起来,视线也不自觉地向着南方缓缓飘去。
可这样的解释根本说服不了凯特,他只要一回想起:那个小姑娘在接到信时,脸上那种既兴奋又失望的表情,就莫名地感到一阵莫名的不适感。
那女孩似乎是一直没怎么离开过那栋小小的别墅吧?
联想到他们两人在难得的共处之时,自己在帮他们干活时所感受到的古怪氛围,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开始急速拼凑起来,萨塔那脱口而出的好奇疑问,更是加剧了这一进程:
“我还以为又是那种老套的小说故事。你这个乡村来的穷小子,因为在军中吃苦耐劳、聪明伶俐而深受赏识,最后被试图培养继承人的上司看重,想招你当女婿才特意安排你和他的继女碰面呢。”
“这倒是没有,按你们文化人的话来说就是我心有所属了已经。而那个小姑娘很早就和一个普通人结婚了,最后也因为难产死了,当时好像才十七岁吧?女神在上啊……”
“哦,这可真是可怜。那他那个中校继父呢,你不是常说自己是被上司牵连,不得不退伍吗?”
凯特点了点头,随即重新低下身去继续打理着帐篷,片刻后才像是回忆起什么:
“那个副团长应该是被宪兵逮捕入狱的,据传是他和一个小说作家产生了矛盾,一时冲动开枪枪杀了他。”
而萨塔也觉得这个故事颇为无趣了:无非就是一个再建家庭不幸地发生了戏剧式的变故,顺带在无意间导致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草草地结束了自己的军旅生涯而已。
不过在无聊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萨塔的脑回路总是会突如其来地被一种奇特的思维所占据,想也不想就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话来。
在听到这些不着调的怪话时,不仅是身为他未婚妻的蕾希,会恼羞成怒地想着揍他一顿。
就连本就思维跳脱的男同僚们,有时候也真想打开他的头盖骨来,看看这聪慧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难产确实是件挺头疼的事情,还好我家姐骨盆大屁|股大,不用担心这种事情发生~”
“人家讲的故事明显就一悲剧,你tm听了半天,怎么就扯到屁|股和难产这上面来了?”作为队里唯一有着大量医学经验的,雷米立刻开口反驳了起来:“难产是由多方面的因素共同造成的。”
“你tm也不靠谱,还不是谈到医学上的事情你才来劲了?”
将自己心中的猜想悄然收回,凯特也跟着笑骂了起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帮学历越高的,就越是死扣这种还没芝麻大的细节!”
萨塔倒是丝毫没有介意,反而是得意洋洋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颇有些自夸的意味:
“那当然了,学习就是要平日里认真仔细,才能在学习之路上越走越远嘛~说起来,要不兄弟给你搞点教材来?”
凯特立马拉起了苦藤瓜脸,咬牙切齿地像是砸他脑袋似的,拿锤子用力往地上砸地钉:
“免了!要不是你小子头脑发热准备自己去送死,老子至于和你一起挨罚,还要跟个小孩子似的学写字吗!”
“哎呀~谁能想到这里面居然还藏着个怪物。要是换成平常,我这不是和拿厨刀砍瓜切菜一样轻松?这又不是我的错嘛,你们别和我家姐一样整天翻旧账啦~”
这要是在平常,哪怕给怕老婆的小法师换上一颗巨龙之胆,打死他也不敢在蕾希姐面前这么抱怨的。还不是趁着老婆跑去乘凉了,才敢悄咪|咪地对着几个死党抱怨两句。
不过他今天实在是有些太得意忘形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死党几个脸上那暧昧的笑容,还以为是他们在嘲笑自己呢,立刻不乐意地嚷嚷了起来:
“你们笑啥!我可不是怕她跟你们讲。我这么尊重女性的人,那都是平时在外面给她面子!要是真回家里了,那谁教育谁还不一定呢!”
“哦?那我可要谢谢我家弟弟,在外面肯给我这么大的面子~”
伴随着耳后一阵温柔至极的暖流悄然袭来,屁|股上突如其来地传来了一阵饱含着爱意的疼痛,萨塔原本激|情澎湃的演说瞬间一怔,整个人像是锈死了的金属魔偶一般,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怎么?我亲爱的弟弟是累了吗~连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姐姐打个招呼都不愿意了?”
佣兵们的低声窃笑一时间扩散了开来,而是萨塔也只能挤出了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向着自己的老婆问好:
“下午好呀姐,今天也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呢~”
“希不希望我不清楚,只知道有人是欠管教了。”
不慌不忙地用前脚掌,在地面上用力踏了两下,眉头不展的蕾希低头瞟了眼萨塔那站没站相的身体,忍不住啧了一声:“你就不能给我站端正了?”
“不是呀姐……”
“三……二……”
虽然萨塔还是想着为自己辩解一番,但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数字魔咒的神威;乖乖赶在一被报出来前,按照她平日里对自己的要求,一板一眼地站起了军姿来。
默默注视着小夫妻之间的日常,见一家人开始了自己的家常话时间,在场的其余几人也自觉地收拾工具,找了个借口自觉给他们腾出合适的空间来。
而站在蕾希身后的米尔纳小姐莞尔一笑,那张被负能量所影响着的、比往日更显憔悴的俏脸也露出了难得的红润光泽:“看来你们俩的感情很好呢~”
“姐姐就别说笑了,这家伙只要一天不教训,就又会得意忘形了起来。”
嘴上虽然满是抱怨,但就连小贝拉都能看出来;蕾希只不过是在米尔纳面前强装严肃,嘴角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其实:“不来跟你西兰姐姐问好?”
“大姨子也下午好呀!你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呀?”
米尔纳修士轻轻地挥了下青筋微凸的左手,笑容灿烂地回应着:“感谢萨塔弟弟的关心,我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再过段时间,我应该就能完成圣者的考验了~”
只不过蕾希却是掰着手指头,对着萨塔讨要些东西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给我姐多做点药剂出来,省得病情加重时坚持不到医院。”
说完她便又长叹一声,忍不住将这毫无血缘关系的亲姐姐一把拥入怀中,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长吁短叹起来:
“过两天我们走了,你和小弟记得要好好吃饭;两个人都这么瘦了,还没我一半高呢,修行完记得多补充点营养……你也太瘦了,连咱爸的胸肌都比你大~”
温馨的姐妹告别画面突然一转,蕾希的双手便不老实地隔着布面,轻抚那瘦削的几乎能摸到肋骨的胸腹。
而趁着米尔纳羞臊挣扎的瞬间,一个厚重的牛皮纸信封,便悄然滑进了她的下摆口袋当中:“这笔钱给小弟拿去上学用,就算不去读神学,至少也得把高中上完才行。”
“别这样,咱们家里有钱的。你们俩还要结婚,用钱肯定很紧张!”
不过就算米尔纳再怎么挣扎,蕾希的大手始终是牢牢捉着她的手腕,让她白白消耗着力气:
“好啦你就别客气了,我挣钱还是挺快的。这点钱只是让小弟找个好学校而已,他在上学的时候还是要学会自力更生的,指望着家里供他当个米虫可不行!”
“姐说得对,大姨子你还是收下吧~我们俩挣钱肯定比你们要快,小孩子正发育的阶段,营养肯定要跟上才行。”
蕾希却是娇嗔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来,用力戳着他的脑门幽幽地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个城里来的小少爷怎么还是这么矮呀?”
萨塔顿时涨红了脸,用力抬起手来在自己的头顶和心脏处来回比划,语无伦次地辩白着:“我这是魔法天赋觉醒太早,被魔力阻碍了发育而已!以后肯定能长大的!”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说你是哪里都不大~”
对着急到面红耳赤的弟弟得意洋洋地吐了下舌头,调戏够了的蕾希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软下来的米尔纳身上:“姐以后记得常写信给我们,地址你记住了没?”
“记在本子上了,妹啊你就放心吧。”
浑身软绵绵的米尔纳也突然使坏,满脸艳羡地用上后脑勺,对着身后那一对柔软的太阳使劲蹭了两下,惹得两人忍不住放声欢笑了起来。
但正如世界上没有不散的宴会,纵使心中有万千不舍,但因意外而聚在一起的新家人们,也总该到了分别的时候:
“那么,你们俩的礼物我就替小弟先收下了。不过等你们哪天大婚了,到时候我和小弟的份子钱,你们俩可也得必须给我收下哦~”
而夫妻俩则是异口同声地回答着,在心中对着未来的盛大婚礼,又多了一分期待:“放心放心~你和小弟记得一定要过来,到时还要请你当伴娘呢!”
“一定会来的~”如同心中阴霾一扫而空,米尔纳缓缓抬手遮掩住红润的弯月,郑重其事地笑着回应着:“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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